「嗚、嗚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啊……咳、咳咳嗚嗚嗚……」
懷裡的小個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哭到噎著了,景嚴(yán)心疼地想拍她的背,手都舉到一半了,才看見手上沾滿了血汙,不禁愣了下。
他知道自己剛剛幹了什麼,他認(rèn)得那張臉,諾諾給他看過她和弟弟的合照。
……剛剛情急之下沒注意,但她抱這樣緊,萬一臉上沾到髒東西就不好了。
「先起來吧,」他忍著繼續(xù)安慰她的衝動,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她把臉上沾到的東西洗乾淨(jìng),「去洗把臉,嗯?」
他把她從懷裡拉開,誘哄的語調(diào)讓諾諾止了哭,她尷尬的噎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剛對大笨蛋投懷送抱。
「不、不好意思……」
她囁嚅又心虛的態(tài)度讓他心頭又是一緊,連忙解釋:「沒事,我來的路上衣服髒了,妳先把臉洗一洗。」
聽懂了他的意思,諾諾也不知怎地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她趕緊去洗手槽那兒搓臉,卻冷不防瞥見破了個大洞的鐵門外,那具殘破的身軀。
王景嚴(yán)看見她身子一僵,正想該怎麼跟她說,就見她很快重新轉(zhuǎn)過身,開了水,整顆頭埋下去,大把大把的將水往臉上潑。
水聲嘩嘩,諾諾確定把臉洗乾淨(jìng)後,就將位子讓給王景嚴(yán),讓他把滿手的血洗乾淨(jìng)。
她知道那是弟弟的……大概還有其他鄰居的。
方才的轟隆聲都聽不見了,停止轟炸了嗎?還是待會兒還會有新的一波呢?
「來,把臉和頭髮擦一擦。」
面前遞來一條乾淨(jìng)的毛巾,她抬頭,一幅引人入勝──不,引人犯罪的畫面映入眼簾!!
王景嚴(yán)!!裸、裸上、裸著上半身!!
雖然褲子還穿得牢牢的,但他剛剛那件黑色T恤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胸上甚至結(jié)實看得見塊壘的腹部都有水漬──這傢伙,這傢伙是在洗澡嗎?!
「你、你幹嘛──」諾諾瞪大眼,慢了半拍搶過毛巾用力抹自己的臉,遮掩她的面紅耳赤。
「我衣服髒了,得換一件,順便把手臂脖子也洗一洗。」他解釋道,說完還咧嘴笑了一下。
等諾諾把毛巾還給他,又瞪著大眼看他毫不害臊的拿半乾的毛巾擦自己身體,這才知道他剛剛濕透半身就為了留乾淨(jìng)的毛巾給她擦臉。
可可可可可可是!可是!可是!!那是她擦過、擦過臉的───
諾諾啪的一聲雙手摀臉,她簡直不敢直視那條毛巾了,被他捏在手上往自己裸露的上身抹著──
好像剛剛接觸過毛巾的臉和嘴唇都貼在他身上一樣──
這傢伙──這傢伙──!!
「妳還好嗎?」他出聲,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不好。」她粗聲粗氣的掩飾羞憤。
他斟酌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妳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就出發(fā),外面都封鎖起來了,得快點離開這裡。」
「嗯。」諾諾點點頭深呼吸,緩緩把手放下來,紅著臉說:「儲藏室有很多罐頭,我扛不動。」
罐頭?他挑眉,邊穿衣服邊大步跨到她指著的儲藏間。
滿滿的三面架子,瓶瓶罐罐塞得幾乎看不到牆壁,甚至還有些整箱整箱的泡麵食用油,連箱子都沒拆就那樣堆著……
「阿姨有點儲物癖……」天曉得裡面有沒有過期的東西……反正她是不知道,他剛剛吃的那個罐頭還沒過期就是了……
「嗯,能帶多少就帶多少吧。」他當(dāng)機立斷,拿來自己的包包就開始掃貨。
魚罐頭雞肉罐頭、還有些燻肉和蔬菜罐頭通通掃進背包裡,裝滿了又拿她的購物帶來──塞了泡麵和一些即溶湯包,都是輕便的。
「……」諾諾又莫名其妙對自己的小雞力氣羞恥了一把。
「好了。」他掂了掂,全部裝滿還是頗沉的,正思考是不是拿些出來往自己身上塞,小個子卻賭氣似的搶過購物袋,往自己身上攬。
「這種重量我可以!」她咬牙道。
「好。」他咧嘴笑。
但那購物袋沒有拉鍊,而且設(shè)計上本來就不是給人揹在背上的,待會兒要視需要跑起來肯定不方便。他復(fù)又把購物袋從她肩上拿下來,從鞋櫃裡抽出球鞋鞋帶弄成一條堪用的繩子,把袋口折起來綁緊。
接著,兩條揹帶交叉穿過,讓諾諾轉(zhuǎn)身套到肩上──完成克難的背包。
「好了,這樣應(yīng)該比較穩(wěn)些。」
「唔,嗯……」她試探性的甩了甩,還真的比較不晃了。
……但怎麼有種小孩揹大人背包的感覺。
「走吧。」他站在鐵捲門洞口,朝她伸手。
諾諾嚥了嚥口水,她還沒準(zhǔn)備好看見外面的……但這個世界能等她準(zhǔn)備好嗎?不可能。
她只能將手塞進那隻大掌裡,任他拉著自己小心翼翼的穿過被他用鐵棒砸開的大洞。
弟弟就在她腳邊。
血肉模糊的。
已經(jīng)沒聲沒息的。
諾諾瞇著眼,她不敢看。
「……剛剛我進來的時候,正好跟他正面對上。」他低聲解釋,「所以聲音有點大,抱歉。」
他在向剛才嚇到她道歉,對弟弟的事卻隻字未提。
諾諾懂得,那已經(jīng)不是她弟了,她真正的弟弟早在變成殭屍前就死掉了。
而且她怎麼可能怪他?要不是他冒著危險殺過來,她大概真的要死在這個鬼地下室。
「外面的殭屍……」她問。
「都被炸得差不多了,我來的時候沒遇上幾個。」
「嗯。」
社區(qū)地下室的大門是開的,沒有被破壞變形,但也蒙上一層厚厚的灰沙,玻璃也破了,足見方才轟炸的威力。
「諾諾。」他突然叫她。
她抬頭看他,眼裡除了被點名的疑問外沒有任何其他雜質(zhì),她信他──這讓王景嚴(yán)再度覺得心口緊縮。
他沒資格要求她陪自己冒險,但他不得不開這個口。
「我妹……就在這附近。」他說,「妳能跟我跑一趟嗎?」
※※※※
已經(jīng)十多分鐘沒有聽到爆炸聲,甚至連呼喊的聲音都聽不到。
他們穿梭在斷垣殘壁間,目標(biāo)明確的朝著商圈大街的方向移動。
諾諾費力地邁著她的小短腿,拼命跟上王景嚴(yán)。
呼……這傢伙一八幾的身高……真的、有夠、過分……她連開口抱怨的力氣也沒有,只能死瞪著一直在前面晃的那雙大長腿,邊催眠自己也長高了,跟得上的跟得上的──直到那雙腿突然停下來。
「噗!」來不及剎車的諾諾撞個正著。
「抱歉。」他再度咧嘴笑。
「你才沒有……」她想罵人,但看他笑得有些傻氣又忍住了,嘟著嘴改口,「你走慢點。」
「嗯。」他點頭,「已經(jīng)到了。」
「到了?」她愣住,這麼快?他們甚至沒遇到半個──不不不是她想遇到那些東西!她是真的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來的路上這邊都被清過了,而且才隔兩條街而已。」他說。
也是。
諾諾喘口氣,摀著疼痛的鼻子抬頭一看,眼前矗立的公寓大樓……就是王景嚴(yán)妹妹的朋友家?
「喂!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邊?!快走!快走!!」
諾諾被突如其來的喝令嚇了一跳,王景嚴(yán)倒是鎮(zhèn)定的將她牽到身後護著,一邊淡定的應(yīng)付來人。
「我們來找人。」他說,「我妹在B棟4樓之三,她和──」
「這幾棟剛剛就疏散了!」穿著像警衛(wèi)的中年男子帶著口罩沉聲道,看王景嚴(yán)沒有出來亂溜達撒謊的模樣,才忍不住又多交代了幾句:「你要找就去旁邊的國小操場找,快點離開不要待在這裡!」
「好,謝謝。」他朝警衛(wèi)點頭,牽起諾諾的手轉(zhuǎn)身就走。
諾諾被牽著重新邁開步伐,她回頭看,那個警衛(wèi)手腳上綁著厚厚的毛巾和布料,插在腰間的鐵棍也有血漬,正獨自朝大樓走去。
不祥的預(yù)感悄悄萌芽。
「王景嚴(yán)……」她忍不住叫他,「那個阿伯往裡面走了。」
「嗯。」他應(yīng)聲,但腳步?jīng)]停。
「那個……」她猶豫著,「你確定、你妹她……」
「燈是亮著的。」他突然打斷她,語焉不詳?shù)耐鲁鲞@句話。
「什麼?」她沒聽懂。
「那棟大樓,整棟燈都亮著,連花園燈都亮著。」他臉色不好的說,「就像捕蚊燈一樣。」
諾諾恍然大悟,接著心裡一沉。
是啊,這種時候,誰會家家戶戶都亮著大燈,還把庭院造景的燈都點亮?
「可是,那個阿伯──」她緊張的拉住他。
「我們先走,他應(yīng)該是留最後檢查的。」他扯著謊哄她,「跑得動嗎?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區(qū)。」
「唔,可、可以。」她掙開他的手,率先小跑起來。
警衛(wèi)指給他們的國小也很近,他倆跑沒多久就到了,應(yīng)該是附近鄰里原先就規(guī)劃好的指定避難集合場所,還沒靠近街口,就聽見呼呼的車輛引擎聲,象徵人民褓姆的紅藍色燈光在煙霧中閃爍著。
諾諾還沒瞧清楚那頭晃動的人影,王景嚴(yán)突然快手拉著諾諾躲到一旁的巷子裡──
她先是聽見幾下陌生的篤篤聲響,緊接著,嗖嗖嗖嗖的聲音劃過耳際!他們原先站著的地板上,瞬間多出好幾個孔洞!
「是、是──」諾諾臉色刷地慘白。
王景嚴(yán)將頭探出巷外,瞇眼觀察了會兒。
開槍用了消音管,那東西雖然沒辦法完全消除聲響,但至少不像一般的槍一樣響遍千里……他們在防範(fàn)還沒清乾淨(jìng)湊過來的殭屍。
心中的忐忑先放下一半,妹妹應(yīng)該就在避難場所沒錯。
他嘗試撥了電話,沒接,而且網(wǎng)路訊號變得奇爛無比。
「大概是因為人太多了……」
「嗯。」他嘆氣,掛掉電話。
王景嚴(yán)思考了一會兒,打開手電筒功能,伸手朝外晃了晃。
諾諾緊張的看著他,等了一下子──沒有槍響。
這次他放大膽子整個人都探出巷外,一邊大幅度的揮著手機,讓那刺眼的光線在夜色中閃爍──他一連揮了好幾下子,都沒事。
「過來。」他低聲叫她。
諾諾貓著身子竄到他身邊,下意識縮在他身後。
他倆就這樣一邊揮著手機的光,一邊緩緩?fù)耙苿印?/font>
街頭停滿了軍隊的車輛,還有兩三臺怪手和拖吊車,把被炸毀的車輛和房屋殘骸堆在一起推高,似乎是想弄出一個屏障。
「是平民!」
「帶過來!」
最先聽見有人低聲說話,然後又聽到遠處稍大的音量。
「把他們帶過來!先確認(rèn)有無外傷!」
「是!」
諾諾鬆了一大口氣,王景嚴(yán)也明顯長吁了一口。很快的,灰霧中有四個裝備齊全的軍人朝他倆走了過來。
「姓名?」戴著鋼盔面罩的軍人問,手中的步槍穩(wěn)穩(wěn)對著他們。
「王景嚴(yán)。」他雙手舉至齊眉。
「黃、黃若曦。」若曦跟著他動作,她緊張得口乾舌燥。
「王景嚴(yán)、黃若曦,來的路上有沒有受傷?」
「「沒有。」」
「包包裡面裝什麼?」兩人用槍戳了戳他們的背包,力道頗大,諾諾被戳得往前踉蹌了下。
「食物和水。」王景嚴(yán)冷靜的答覆。
「不能有狗或貓,任何寵物都不行,知道嗎?」
「知道。」
確定他們背包中沒有半點生命跡象後,有人這樣說:「好,你們?nèi)棠鸵幌隆!?/font>
接著,其中兩人放下槍靠到他們面前,開始伸手捏他們的手腳,還掀開諾諾的長髮,檢查她的脖頸耳後。
諾諾身上的衣服是淺色的,軍人在她肩胛肚腹附近按了按,見沒出血她也沒喊痛,就放開了她。
王景嚴(yán)的T恤是深色的,軍人就不客氣了,交代一聲就逕直掀開他的上衣,檢查前胸後背。
「王景嚴(yán)、黃若曦,無明顯外傷。」搜身的兩位朝他們長官報告道。
「引導(dǎo)進去。」
「是!」
他們被引導(dǎo)穿過屏障,裡頭卻又多兩個人舉槍瞄準(zhǔn)他們。
「護送到檢查中心。」身後的人這樣交代。
「是!」
就這樣,王景嚴(yán)和諾諾各被三個人挾著移動。雙臂分別被兩個人抓著,身後又跟著一個舉槍的。
好像在關(guān)押囚犯的感覺……諾諾感覺要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如果她有什麼不對的動作,會不會下一秒就直接腦袋開花?
但看著前方同樣被挾著前進的王景嚴(yán)背影,她又覺得不怕了。
至少有他陪著。
要死也是一起死。
她救他那麼多次都是在遊戲裡,他現(xiàn)實生活中只救她一次就這麼大場面……
「到了,往那邊走。」軍人低聲提醒她,不算粗魯?shù)膸D(zhuǎn)了個方向。
穿過一層教室區(qū),他們走進球場,廣場上有幾個不同顏色的帳篷,上面也有編號和掛牌。
不少人在附近來回巡邏,遠處幾個定點站著的彷彿人偶般動也不動,個個荷槍實彈。
他們被帶進一個開放的帳篷。
+++小劇場+++
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挾著諾諾移動,但諾諾腿太短,走著走著她逐漸雙腳懸空。
諾諾:那個,我不是外星人……
景嚴(yán):諾諾當(dāng)小外星人也可愛。
諾諾:就說了我不是外星人!!
景嚴(yán):嗯,可愛。
諾諾:%$#@*&……
LilyQuali
2020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