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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停止的末日「七」
作者:夏目上將│2020-04-15 20:21:10│巴幣:4│人氣:159
在迷霧中睜開眼睛的時候,嘉世以為自己已經(jīng)醒了。
模糊的記憶中還停在昨晚的床上,不知為何自己會在外面醒來。可是他感覺不到恐懼,他覺得那應該是他的東西,可是不知道遺落在哪了。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從未清醒。
應該是在作夢吧?可是夢裡的自己去哪了?男人四處閒晃了一陣,有點不知所措。以前常有分不清楚夢跟現(xiàn)實的情況,但大多在意識到自己是作夢的時候就會醒了。現(xiàn)在即使知道自己在作夢,好像還是沒有醒來的感覺。
「在發(fā)甚麼呆啊?」一名長髮女子出現(xiàn)在嘉世身後「不是說好一起走的嗎?」
嘉世看不清楚女子的臉,卻記得她是誰。在很久以前,他心裡還有著慾望的時候,不經(jīng)意認識的一位女性。兩人間曾發(fā)生了幾次性關係,但也僅止於此。
他最後一次看到那名女子就是在這樣的大霧中,那時兩人相約一同去島國中部某個山區(qū)的森林遊樂園。大概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起了大霧,她好像說了甚麼,他又好像說了甚麼。或許是吵架吧,之後那名女子便離他而去,帶著自己的行李先走一步。那時的場景似乎就跟現(xiàn)在一樣,女子的聲音勾起了他的回憶。
「喂…」嘉世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兩個人可以永遠在一起嗎?」
「不可能吧,人總會死的。」女子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死了就甚麼都沒了,是要怎麼在一起?」
「說的也是。」男人猶豫了一陣子,又開口問:「那麼,為什麼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有人想要在一起?還是有人願意許下承諾?」
「我哪知道呢?」女子走進了一些,但那臉依然模糊不清,看不出是在笑還是在生氣「你問了一個我不能回答的問題,讓我有點不高興喔。」
「抱歉…」他伸出手想摸她的脖子「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我們#%不$%ˇ這樣h︿#$」
「不行嗎?我其實有認真考慮的。」
「就算你!$%了,也沒@!#法@!#,我們之間!#太多@#!」
「你應該明白!#@#$,我相信@#!@#你#$$」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她在說這話時無奈地笑了。
「終於等到妳這麼說了。」嘉世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如果你@$$#@,那麼我們就@#!@#@#!@#!@&%!@#吧。」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就錯過了。即使在夢中重複千百遍,找不到的答案還是找不到。女子的回答變得好遠好遠,就像是訊號不良的手機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女子最後還是走了,消失在濃霧之中。嘉世覺得自己的眼角似乎泛起了淚水,那是漫長的人生中難得的一次經(jīng)驗。只是自那之後,他的慾望也跟著那女人一起走了。
而這場夢就結束在這裡,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嘉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床上,身邊還有小惠跟小白在。
常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想的事情,晚上就會以夢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現(xiàn)在會做這樣一個夢呢?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過去對他來說已經(jīng)如水中月,看似很近,其實遙不可及。就算把手伸進水裡攪動,得到的也只是空虛的幻影扭曲破碎而已。
想著想著嘴角就浮出一彎苦笑,昨日的傷感跟今日的苦難比起來根本如浮雲(yún)那般清淡。他現(xiàn)在生死存亡之秋,哪還有時間兒女情長的。何況那女人已經(jīng)消失了,已經(jīng)從自己的世界徹底消失了。就算想做甚麼想說甚麼,都不可能了吧。
「唔…」睡在嘉世身邊的小惠醒了,滾了幾下後才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早啊。」他摸了摸女孩的頭「睡得好嗎?」
「嗯。」她難得露出笑容,雖然有點蒼白無力。
小白看到小蕙醒了也就起身,隨意地搖了幾下尾巴。這傢伙昨晚又出門了,這次回來的特別晚,到嘉世睡死前都還沒回來。或許是太餓了,所以昨晚狩獵得特別起勁吧。畢竟昨天牠可是跟著自己連續(xù)跑了十幾公里,能量都消耗光了。
回想起昨天的種種,男人不禁覺得自己有點走狗運。原本得花兩三天才能走完的山路,卻因為在路邊找到一臺插著鑰匙還有汽油的機車,而把路程縮短成只需要一天就能到。在入山前他也曾試圖在馬路上找堪用的機車,結果半臺都沒有。
上山後好不容易找到一臺,才有幸能夠抵達這處山間小鎮(zhèn)。雖然在之前就有計畫要睡在中途零散分布的幾間民宅內,但終究不保險。所以得到機車後他馬上催緊油門,趕在天黑前騎到山的另一頭。也因為這樣,小白跟著他們跑了十幾公里。
因為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所以嘉世決定在這邊好好搜索一下物資,如果能遇到倖存的人的話就更好了。只是這些日子來他們從未遇到半個活人,他也不敢抱持太大希望。
從背包拿出預定配給的早餐兩條巧克力跟一包乾糧後,他想說等等出去應該找得到食物,所以又多拿了一包肉干出來。這段時間為了撐過這段路真的太苦了,雖然沒甚麼山珍海味,但現(xiàn)在這些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很豐盛。
「今天是甚麼日子嗎?」看到肉乾的小惠眼睛閃閃發(fā)亮著。
「沒有喔,只是因為我們的進度比預期快了一些,所以我想說犒賞一下。」
其實肉乾得配冰涼的啤酒才對味啊,不過這裡應該找不到啥冰涼的啤酒了才是。嘉世沒來由地嘴饞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認清現(xiàn)實了。
有肉乾就該偷笑了,他一邊想一邊從背包中再拿出一罐飲水,猶豫了一陣子後又拿出第二罐。
「吃肉幹的時候要小心。」他把水遞給身邊的女孩「別噎著了。」
「嗯。」
分完水後他開始拆開肉乾的包裝,這時候小白看了肉乾一眼,尾巴多搖了幾下。
「好啦,你也有分。」男人無奈地抽出幾條肉乾丟到巨犬的腳前「吃吧。」
肉乾還沒掉到地上就牠一口咬走,只見那狗咀嚼幾下後頭一仰就吞了下去,尾巴搖得快了一點。看來肉乾很對牠味啊,嘉世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白也很高興嗎?」小蕙笑著拍拍小白的頭「真是太好了呢。」
氣氛變得很融洽,跟前幾日那種難受的沉默不同。僅僅只是一包肉乾就能改變,嘉世覺得很神奇。或許在物資匱乏的時候,人們才更懂得珍惜一點一滴。就連肉乾這種平時想吃就能在便利商店買到的零食,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一塊豐盛的牛排一樣。
用完早餐後,兩人又休息了一下。因為已經(jīng)決定今天只留在這裡了,時間還很充裕。不過也沒有睡回籠覺的打算,怕一睡就又到晚上了。大概也就歇個半小時時間,兩人便開始整理行李準備出門。因為還要住在這的緣故,所以並沒有帶太多東西走,存糧跟飲水也放在隱密處收好。
整個早上嘉世搜遍了鎮(zhèn)上所有的小吃店跟雜貨店還有唯一的一間便利商店,拿到很多乾糧、零食跟罐裝水。但也有看到很多已經(jīng)腐敗的食物,停電使得冰箱裡保存的東西全都壞了。其實自災難後就沒新鮮的食物可以吃,他也很清楚不能太講究。
遺憾的是,直到最後他們還是沒找到半個倖存者。四處尋找一陣後也沒看到人跡,最後只剩下山上的那座廟宇還沒找過。
花了一段時間爬上去後,令人觸目驚心的景象呈現(xiàn)在眼前。嘉世趕忙把還沒走上來的小惠擋在下面,說:
「你先下去吧,不要上來。」
女孩有點疑惑地看著男人,半晌後才點點頭,乖乖帶著小白下去。
確定她下山後他才回頭,這時眼前是一堆支離破碎的屍體,四處散落在廟前空地各處。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地上滿是腥臭的血水。就像是在炫耀甚麼似地,一堆紅的白的混雜著,構成一副媲美地獄的圖畫。
估計整個鎮(zhèn)的人或許都在這了,到底是甚麼東西能夠一口氣殺害那麼多人?又是怎麼辦到的?嘉世的心中升起濃濃的危機感,總覺得心頭跳得很快。
稍微繞了一圈試圖找出線索,結果卻發(fā)現(xiàn)這些屍體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被切割的面都十分平整。看著屍體上的切口平整的傷痕,他推斷這些屍體不是被咬死的,而是被銳利的刀具砍死的。
他不知道這裡發(fā)生甚麼事,但他的確被嚇到了。如果殺人的不是怪物而是人類的話,那麼他們就危險了。因為怪物只會在晚上出現(xiàn),人類不會。於是他一臉驚嚇地四處張望著,彷彿在平地時那種時時都被人窺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糟糕!」
警覺到對方可能還在附近的嘉世趕忙衝下山坡,他害怕不在身邊的小惠會遇到危險。急急忙忙地跑下山,只見女孩正在山腳等著他。
嘉世原本打算抱著她衝回庇護所躲起來,卻在中途硬生生停下腳步。因為他看到一名穿著血紅色護士服的短髮女子慢慢地從視線死角處的布告欄後方走出來,對著他傻呼呼地笑著,卻笑到他心裡發(fā)寒。
「嗨。」女子舉起一隻手揮著,笑得很開心「午安啊。」
「小惠。」男人第一件事不是跟女子打招呼,而是招喚女孩來到身邊「過來爸爸這裡。」
「嗯。」
或許是察覺到一絲絲危險,小惠毫不猶豫地跑到嘉世身後。小白則是停在嘉世面前,對著女子露齒低吼。
「你們是觀光客嗎?」女子依舊笑咪咪的,嘴裡講得話卻沒甚麼邏輯「現(xiàn)在這時節(jié)來這玩正好,都沒甚麼人喔。」
這人腦袋有問題嗎?嘉世心裡如此想著,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可以感覺得出眼前的女子非常危險,但她為什麼危險,會對他們做甚麼,他完全猜不到。
「我是住附近的,最近才剛搬回來。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別客氣,盡管來找我。」女子指了指庇護所隔壁那棟房子「那裏就是我住的地方。」
「啊…」嘉世用乾涸的嗓音笑著「啊哈哈,還真巧啊,我們就住在隔壁而已。」
「這樣啊…」女子摀著嘴巴輕張嘴笑了「那真是有緣呢,晚上要不要過來一起吃個飯呢?」
「不用這麼麻煩。」嘉世盯著女子藏在背後的另一隻手「我們自己有準備的,謝謝。」
「那還真是遺憾。」女子露出有點失望的表情「人家好久沒跟別人一起吃飯了。」
「抱歉…」
「算了,不怪你。」女子無奈地笑了笑「外地人初來乍到肯定會怕生,是我魯莽了。」
「如果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嘉世感覺到自己的背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呵呵。」女子伸出藏在背後的那隻手,令他感到慶幸的是那手上沒有任何東西「我叫做月庭,起多指教。」
看著那隻塗了血紅指甲油的手,男人猶豫了好一陣子。他吞了口口水,才艱難地伸出手握住。
兩人握了手後,自稱月庭的女子終於睜開雙眼。那對血紅色的雙眼已經(jīng)跟人類的眼睛完全不同了,原本是眼白的部分全是紅色的,而瞳孔的部分則是黑的。被女子凝視著的嘉世拼命地用意志力壓下內心的恐懼,好不容易假裝自己很平靜地撐過去了。
「我叫嘉世。」男人總算張開了嘴,說道:「請多指教。」
聽到他的名字後月庭不知道在想甚麼,沒多久又瞇起眼笑起來並收回自己的手。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種眼前的她是個人畜無害的柔弱女子的錯覺,但他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縮回來的手上可以聞到濃厚的血腥味,還有一點血漬。原來塗在指甲上的不是指甲油,而是半乾的鮮血。
「那麼,我還有事要忙」月庭再度揮了揮手「先走了,不過我晚上就回來囉。」
「再見。」
「再見。」
兩人道別後,只見月庭輕輕一跳就到了後方兩層式建築物的屋頂,接著又跳了幾下,消失在從山上緩緩飄來的濃霧之中,只剩下遠方傳來的那蹦蹦地落地聲。
最後連落地聲都聽不到了,嘉世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剛剛那種隨時會被取走性命的壓迫感終於消失,但他的雙腳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又過了幾分鐘,他的雙腳才恢復力氣。
必須快點離開這裡,今天就走。月庭給他的感覺比之前任何一個怪物都來得危險很多。不單純是因為她很強,更因為她是一個人類,一個已經(jīng)發(fā)瘋的人類。
沒有人可以預料到瘋子的下一步會做甚麼。
「我們今晚就離開。」嘉世拉著小惠的小手「快走吧。」
女孩沒有說話,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有問題了。她緊緊跟在男人背後,而她的狗則在她身後保護著她。
火速回到庇護所,將存糧物資全都上了登山背包,緊接著嘉世就帶著小會離開這座小鎮(zhèn)。他們連機車都不敢騎,深怕那聲音會引來那個詭異的女子。只是沿著通往M區(qū)的道路一直走著,拚死拚活地趕到下一座小鎮(zhèn)。
到達後男人絲毫不敢大意,馬上就找了個新的庇護所住進去,並且封住房子所有的門窗。那天晚上他們早早吃了晚餐,也沒有打開手電筒。吃完後就躲在黑暗的房間中彼此依偎著,不敢隨意動彈。
過了不知多久,女孩終於沉沉睡去。而他則是繼續(xù)醒著,身邊就擺著自己常用的那柄工兵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知道今晚那女的就會追過來。
就在嘉世快要睡著的時候,果然聽到了月庭嬌弱的聲音遠遠地從外面?zhèn)鱽怼?br>
「嘉世先生~」女子深情地呼喚著「你在哪裡啊?快出來啊。」
「嘉世先生~」
「嘉世先生~」
「嘉世先生~」
「嘉世先生~」
女子一聲聲地呼喚著,聲音時遠時近。那聲音似乎有種魅惑的魔力,讓嘉世有種想衝出去跟她見面的衝動。他緊閉雙眼拼命地壓抑自己,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幾乎就要暴走的身體。
「嘉世先生~」月庭又喊了幾聲,直到最後才幽幽然第一嘆,喃喃道:「唉…直到最後還是不能相見嗎?」
半晌後,一陣女子的哭聲低迴地傳遍整個小鎮(zhèn)。聽得嘉世都差點心軟了。但他咬破自己的嘴唇逼自己恢復理智,總算才沒被這哭給引出去。
「嘉世先生,人家好不容易找到能聊天的對象,不要拋棄人家啊。」
「這裡只有人家一個人,人家討厭這樣。」
「嘉世先生,出來說說話好嗎?拜託你了。」
「嗚嗚嗚人家好寂寞,為什麼都沒有人想聽人家好好說話?」
「嘉世先生~嘉世先生~」
那一晚,嘉世就在月庭一聲聲的呼喚中度過。他沒有睡著,也沒有出去。恐懼依然像一張網(wǎng)抓住了他,他甚至無法想像自己要如何站在那名女子面前。他從未遇過如此瘋狂的人,在災難發(fā)生以前也沒遇過。她充滿著未知,完全無法被理解被感受被接納,就像是顆異質的紅色石塊,躺在純白的大地之上。如此顯眼,卻又如此恐怖,如此深不可測。
不要緊的,嘉世如此告訴自己他還有小惠在,只要小惠沒事他一定就能撐過去。看著懷中的女孩那可愛的睡臉,男人露出了十分痛苦卻又十分欣慰的微笑。他發(fā)誓絕對會保護她,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她。這是她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她的承諾。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即使要取走女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月庭的聲音漸漸散了,到最後一切還是回歸於平靜。只是那一晚平靜已與他無緣,他終究是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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