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熱、很濕,還有……「噢!」
蘭斯洛特降落在我身上。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爆出一堆髒話。
我看起來像是降落點嗎!你給我說說看啊!
「對不起。」他從我身上滾開。「其他人都還好嗎?」
「隨時都能出發!」傑克神采奕奕的跳起身。「我準備好要幹架了!」
「王子殿下,王妃殿下,請問有沒有受傷?」以利沙換下了她的侍女服,身上是一件黑色緊身衣。
我有受傷!我剛剛被蘭斯洛特壓扁了!
「沒有,謝謝妳的關心。」反正我一定會找機會再壓回來的。
「這裡是哪裡?」碧翠絲拍掉身上的沙子。「好悶熱的地方。」
我張望四周,發現我們身在一條窄小的巷弄中,頭上的招牌閃著五顏六色的漢字。「我們應該是在東方的國家,因為我看到了漢字。」
「我不但看到了漢字,我還知道它是繁體字。」傑克炫耀。
「哦?我不但知道它是繁體字,我還知道它正在閃光呢。」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我不但知道……」
「你們兩個別吵這種沒營養的東西。」蘭斯洛特開口打斷。「我們該動身了。」
現在正值傍晚,是在東方國家中最熱鬧的時段。我好奇地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種自己已經脫離人世許久之感。
我們六個人當中傑克看起來最年長,但我知道這裡沒有人的年紀比蘭斯洛特大。我們在熱鬧的街道中閒晃,我猜我們在旁人的目光中應該就像一群普通的青少年吧。
「殿下,您的計畫是什麼?」一向都替蘭斯洛特打理事情的碧翠絲來到了人界後反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計畫,你們多多注意街上有無什麼線索吧。」蘭斯洛特隨興的回答。
「了解。」被蘭斯洛特授血過的人似乎都非常習慣他的態度,在接到這樣的回答後都露出了不意外的表情。
「嘿!我找到聖杯了!」傑克笑嘻嘻的指向旁邊。
碧翠絲瞬間巴了他的頭。「別亂說話,我們現在是在做很正經的事。」
「喂,我是說真的啦!」傑克按著頭抗議。「就在那間店的櫥窗裡!」
往他指的方向一瞧,還真的看到了一個閃閃發亮的聖杯。
「走。」蘭斯洛特毫不遲疑往前走。
「感謝我吧!任務結束!」傑克一講完又被碧翠絲巴了一下。
聖杯的所在地是一家珠寶店,而傑克看到的聖杯則位在架子的最頂端。那是由玻璃製成,杯身鑲了許多昂貴的寶石。蘭斯洛特直接走到櫃檯前。「那個聖杯多少?」
「杯子是非賣品。」店員面無表情的回答。「上面有標示這是鎮店之寶。」
「你要多少我都給,我需要那個杯子。」蘭斯洛特直接從口袋掏出黑卡……等等他不是說他沒有卡嗎?
也許吸血鬼天生就覺得人類是比較低等的生物,蘭斯洛特的語氣可說是無禮到了極點。
遭到這樣的對待,店員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賣。」
「那我把整家店買下來總行了吧?」蘭斯洛特急了,眼神不斷的瞄向門外。
「你們這些富家子弟也給我識相點!剛才來一個,現在又一個,到底煩不煩啊!」店員怒聲喝斥。「通通給我出去!」
感謝蘭斯洛特,我們全部都被踢出去了。
「哇喔,那位店員的個性真兇。」傑克吹了聲口哨。「所以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不知道。」蘭斯洛特把玩著手中的黑卡,完全沒有著急的神情。
「蘭斯,你那張卡到底哪來的?你不是說信用卡公司找不到淵族領地嗎?」我最在意的事情其實是這個。和他到西雅圖逛街時,每次結帳都要看蘭斯洛特取出一整疊鈔票,逛到最後連我都不好意思了。
「索烈妲發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到的。」蘭斯洛特用手指抵住下巴思考。「依據剛剛那名人類的說法,已經有一位王子先去到那個地方了,我們必須盡快想出替代方案才行。」
就在這時,天上傳來詭異的轟隆聲響。
這次被當成降落點的是蘭斯洛特。
在一聲巨響後,我看到卡爾加抱著頭滾落一旁,而蘭斯洛特正泰然自若的揉著拳頭。「抱歉,剛才那是我的反射動作。」
……你這反射動作會殺死人吧?我剛才是不是也應該不要這麼好心的放過你?
「卡爾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疑惑地望向他的脖頸,那裡依然還是百合的圖騰。
卡爾加顫抖地舉起隨身攜帶的小白板,上面已經寫好了字:索烈妲王后派我來照看那爾薩斯師父。
「我、我才不需要被照顧。」那爾薩斯的臉在黑暗中彷彿起了紅暈。「快點回淵族領地去。」
卡爾加將白板翻了個面,又是一段已經寫好的話。「我可以替您背包包打理三餐兼任隨身護衛,還可以提供按摩服務!」
「唉……好吧。」那爾薩斯軟化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彷彿他剛剛只是公事化的拒絕一下。「你不要亂惹禍就好。」
「喂,你們是什麼關係啊?」傑克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未料兩人卻同時臉紅。
「我們是師徒。」那爾薩斯一說完,卡爾加也迅速舉起板子:對,是師徒!
天啊,這話和舉板子之間完全無秒差,他們的配合度也太好了吧?
嗯,有隱情哦。
「六位,我們先來解決聖杯的問題好嗎?」蘭斯洛特打破了現場的尷尬。「卡爾加,我們剛剛在珠寶店找到了聖杯,但店員以那是鎮店之寶為由而拒絕我們。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你們有嘗試詢問聖杯為何是鎮店之寶的原因嗎?」卡爾加理性地寫道。
「沒有,我們直接被趕出來了。」那爾薩斯淡淡地說道。
「那你們再派少一點的人去吧,我相信那店員應該不會任意的趕人。」我想也是,如果蘭斯洛特用那個態度對我我一定也會把他踢出去。
「我去吧。」我自告奮勇。
「卡爾加,你跟她去,其他人留在巷子內。」蘭斯洛特下達指令。「快去快回。」
我領著卡爾加回到那家店,店內正巧沒有客人。太好了,對我們有利。
「……妳是剛才那群人當中的小妞吧?這次又想幹嘛?」店員的警戒心很高,他立即掏出了手機。「再不走,小心我報警。」
「您好,我想代表大家為剛才的事情向您道歉。」我把姿態壓低,誠心誠意地向他道歉。
店員的臉色稍微放緩,然後他無奈地揮揮手。「我接受妳的道歉,你們快走吧。」
「那個……」我露出最無害的微笑。「如果您有空的話,您願不願意告訴我那個杯子的故事呢?如果我就這樣回去會被他們打死的。」
也許是我精湛的演戲技巧打動了他,店員嘆了口氣,指指一旁的椅子。「坐下吧,那個拿著板子的也是。」
我們非常順從的坐下。
「那個水晶杯是我女兒的遺物。」店員開始將故事娓娓道來。「十三年前,我的女兒和一群朋友去山上露營,結果遇到了暴雨。」
我的眼角餘光瞄到卡爾加正在勤奮的做筆記。認真的孩子。
「奇怪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他們意外的跌落山谷,卻進入了一座奇異的村莊。」他停了一下,想看看我和卡爾加的反應。「村莊有屋子,有井水,但卻空無一人。那裡無風無雨,天空晴朗無雲。他們徹底探索了村莊,卻只在牆壁上發現了許多精美的聖杯圖畫。」
「那他們最後是如何離開村莊的?」店員的故事十分的吸引我,還充滿了一堆不可思議的奇幻元素。
「不要打斷我,我這不是要說了嗎?我女兒的其中一個朋友覺得那裡十分詭異,便提議要大家盡快離開。而這時,又發生了無法理解的怪事。」
「什麼事情?」
「村莊開始發光。」
「發光?」
「對,我女兒回來後是這麼說的。在村莊發光後,他們便全部昏了過去,最後在山下醒來。回來之後,我女兒央求我替他打造那個聖杯,這就是杯子的由來。」店員喝了口水。「我的故事講完了。」
「您還記得村子大約是在哪裡嗎?」我有預感村子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我不知道,但大約在阿里山山腰吧。」店員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哀傷。「我知道剛才那個故事十分離奇,但我相信我的女兒並不會說謊。」
「阿里山……是一座山嗎?在什麼山脈中?」我所認識的山脈大概只有洛磯山脈之類的大山脈吧。
「阿里山就在阿里山山脈中,你們大概不是本地人吧?」也許我是第一個相信他故事的人,店員立刻好心的開始畫起地圖。「如果你們真的成功找到了村莊,請幫我拍幾張照片回來,因為這是我女兒此生的遺憾。」
「我們會的,謝謝您。」卡爾加的策略果然沒錯,只要懷著善意就能有收穫。
無意間往玻璃門瞄了一眼,我正巧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糟糕,我太大意了,竟然沒發現有人在外面偷聽。
「卡爾加,我們走吧。」再次和店員道了謝,我們迅速地趕回眾人所在的小巷中。
傑克一見到我,眼睛便立刻亮了起來。「你們成功拿到聖杯了嗎?」
「比那更好。」我微微一笑。「我知道聖杯真正的所在處了,不過我剛才也看到了其他王子的探子。」
「馬上動身。」蘭斯洛特一拿到地圖便立刻下令。「以利沙,妳負責帶路,碧翠絲,妳帶傑克壓後。」
大家非常配合的調整了對伍的位置,而我則與蘭斯洛特走在以利沙身後。時間已經接近午夜,街上的人潮也漸漸的減少。屬於吸血鬼的世界開始了。
在便利商店招了兩臺計程車後,我們輕易的就到了地圖中標示的山林入口。
「你們確定要在晚上爬山嗎?」計程車司機有些好奇地看著我們下車。
「是的,謝謝您。」我塞給他一疊鈔票,封了他的口。附帶一提,鈔票是蘭斯洛特拿去超商換的。
山路又陡又崎嶇,不過對吸血鬼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山林小徑完全沒有路燈的照明,但我的視力還是跟白天時一樣好。夜晚的山林響起唧唧蟲聲,草叢則不時傳來動物的窸窣聲響。
「蘭斯,那個村子……你怎麼看?」我和他並肩行走。
「依我看的話那大概是索烈妲幾十年前就佈好的試煉關卡,而那群人類只是很不幸地成為了試煉的一部分罷了。」
典型的吸血鬼想法,把人類玩弄於股掌之間。
「殿下,我們已經來到地圖中的露營地了。」以利沙恭敬的來到我們面前。「接下來該往哪裡走呢?」
「碧翠絲。」蘭斯洛特只單單叫了她的名字,碧翠絲便立刻會意過來,從口袋取出一顆鋼球。
一將鋼球擲到地上,銀色的細線便開始緩慢地往四周延展。蘭斯洛特拍拍手,要我們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碧翠絲的魔法必須要一天才能完成追蹤,所以我們必須在這裡紮營。」
「耶!輪到我大展身手啦!」傑克雀躍地打開提著的小袋子。「我怕索烈妲王后不讓我們住旅館所以特地有所準備!終於派上用場了!」
小袋子一展開,竟然變成了一頂全黑的帳篷。
「很好,那這部分就交給你。」蘭斯洛特非常淡定的說道。「其他人來用餐吧。」
七人圍成一圈,開始享用從超商買來的食物。
傑克準備的帳篷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寬敞,擠七個人也不是問題。帆布經不透光處理,因此不用害怕被陽光灼傷。在幾經協調後,大家決定男女分邊睡,並由我和蘭斯洛特睡中間做分隔線。
明天。最快明天,王位爭奪戰就會分出勝負。
內心隱隱地傳來不安,但我將之強壓下去。
埃納和伊沐雅現在會不會在哪裡窺看著我們呢?他們會早我們一步到達山谷嗎?
我嘆氣,將腦袋放空。與其在這裡想些有的沒的,不如趕快休息比較明智。
然而,在睡著之際,一個幾乎都快被遺忘的事情又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萬一詛咒在明日邁向終點的話,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