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青少年時期的我，以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某天鳶尾突如其來的開口。就像電影裡，劇情來到了某個高潮後的休息階段，她輕聲的說了。夜晚的霓虹燈在她身上閃著光輝，就好像寶石反射。
蘿珊妮忍不住想起了這段回憶。
「亞伯……就是SCP-076。曾經和我說，他認為我很強。這是件無比光榮的事情，畢竟能站在亞伯旁邊的，除了屍體以外，就是與他並肩的強者了。」
「我一直找不太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鳶尾歪了歪頭，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瞇起眼睛：「不論是隊長，還是亞伯，甚至是和我一起度過那麼久歲月的同事，他們都說我是個很厲害的人。」
「而這麼厲害的我，除了與機動特遣隊一起出任務以外，已經有好久好久的時間沒有接觸到外面的世界了。」
那幾天中，蘿珊妮很緩慢地知道了鳶尾的一些事情。就在一間速食店中。她們吃著漢堡還有可樂，而蘿珊妮知道了鳶尾非常喜歡烤肉等非常重口的食物。
她其實不太清楚為什麼對方要突然說出這些。蘿珊妮覺得自己的定位雖然不明確，但起碼應該是介於「肉盾」還有「工具人」之間，不應該是可以談心的好朋友。但說到底，鳶尾真的懂這些的區別嗎？
鳶尾看自己的時候總是像盯著自然奇景似的。蘿珊妮這麼想。或許是站點內和他人的交流少之又少，以至於那些眼神只能擺在這裡。
「其實只要基金會沒有發現我，我一定可以成長成普通人，然後上大學，結婚，生幾個小孩，跟其他人一樣。」
那個時候，蘿珊妮吞了口口水，當然嘴巴裡滿是塔塔醬的味道，她說：「妳那個時候其實想殺了我滅口——然後搶走我的車，對吧？為什麼沒有動手啊。」
鳶尾沉默一會，然後說：
「八成是……因為妳叫了我的名字。妳叫了我鳶尾。而不是105。」
———
「哦，歡迎光臨。」
蘿珊妮眨了眨眼睛。
她們從站點十九附設的圖書館離開後，蘿珊妮原本以為鳶尾要直接去找席歐人在哪裡。因此告訴了對方關於五十一區的種種事情，以及席歐現在八成是在被監禁狀態中。
我知道啊。鳶尾這麼回答，一邊開車一邊皺起眉頭。我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起碼對基金會內部還算是了解。
「那麼現在該怎麼做呢？」
蘿珊妮問。
那時鳶尾思考了良久，然後回答：「或許我們該向其他的O5尋求幫助……雖然我也不太想這麼做。」
「這聽起來有點不太妥當欸，鳶尾小姐。」自從知道了關於喊名字的淵源後，蘿珊妮每次叫對方的時候，都會特別在字音加重：「我是說，妳都單獨行動這麼久了，理由不就是要搶在基金會下手前先找到■■■博士，照理來說，不是應該先不要與他們接觸嗎？」
鳶尾皺起眉頭回答：「我不知道，但O5和基金會基本上是兩個不太一樣的群體。」
「什麼不太一樣？」
「他們是握有生殺大權的人。」鳶尾認真的說：「基金會要怎麼做其實他們不會管太多，要做新交互實驗、要改革、要另行新的制度，只要沒有重大到可能會動搖根基，基本上O5就不會出手。」
「我要找的就是和我站在同一邊的人。」
蘿珊妮再次眨了眨眼睛，她環視站點內挑高的天花板，以及冰冷的牆壁。這個大廳讓她想到了機場，只是沒有待機區的椅子，剩一個櫃檯，還有空無一物的大廳。
「SCP-105。」有個身穿白袍的人從櫃檯後方探出頭來，他就是方才說了「歡迎光臨」的人：「什麼風把妳吹來了。」
「我想要找『六號』。」鳶尾說，聲音在大廳裡迴響著：「他在嗎？」
也是在同時間，蘿珊妮看到一個身影從大廳後方，沒有被日光燈給照射到的部分有扇門開了。她看見一個高瘦的身影走出來，那是個大約五六十歲的老者，但眼神犀利的像是老鷹，穿著全套西裝，直挺挺的站立著。
她和老者四目相交，而對方露出了不明的微笑，隨後便將目光轉向鳶尾：「好久不見了，105。我猜站點十七似乎還沒有打算證實妳的叛逃問題。」
「咦？」蘿珊妮覺得腦袋開始打結了。
「我們能談談嗎？」鳶尾撇開了視線，接著站上前去：「就我們兩個。」
「不。」老者說：「全部一起吧。」
而那些與鳶尾一起在速食店的談話白日夢到此結束，這就是事情經過。
蘿珊妮吞了口口水。她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坦白說一開始她被鳶尾拿著槍抵住時，腦袋一片空白，她唯一可以思考的部分認出了對方是SCP-105，但說實在的，蘿珊妮根本記不清楚編號。
因此她說了「鳶尾小姐」。
而這段孽緣就從此開始。蘿珊妮有些崩潰的心想。說到底■■■博士是誰、基金會要怎麼做、鳶尾想要幹嘛應該都與自己無關。
但是——
「105，誠實的交流是對同伴的基本禮儀不是嗎。」
六號——那位長者說。與外表不一樣，他的聲音異常的低沉，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打了低音鼓。
六號坐在辦公桌的後方，而這個隔間就像英國維多利亞時代以及蒸氣龐克的混合體。蘿珊妮有些驚恐的看著旁邊的蒸汽機正在冒煙，以及遍佈在房間內所有角落的鐵道模型。
「我並沒有向她說謊。」鳶尾低聲開口，有些晦暗的燈光無法照亮她的容貌，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但蘿珊妮發現對方的視線再也沒再轉到自己這裡：「六號，我想問問十二號……就是席歐的事情。」
「十二號？」六號的表情變了，他原本撐在下巴的手舉在半空中，似乎在思索著些什麼：「105，妳這個問題難倒我了，為什麼要問他？」
「我在圖書館找■■■博士的時候，找到了他寫的信。上面有席歐的名字。」鳶尾說：「我想那是一個模因傳播，我也請圖書館員確認過了，但他們告訴我高層現在並沒有想往這個方向去尋找■■■……你們應該也發現了吧。」
「我們是發現了沒錯。但十二號現在被基金會軟禁啊。」六號笑出了聲音：「哈哈不、不得不說，十二號他的做人非常失敗，當初五十一區事件爆發後，要是他有好好解釋為什麼他明明在現場，卻是由GOC的人指揮，我們就會試著投票給他讓他不至於被降職。」
六號笑得更大聲了：「可是啊，說到十二號，我們光是講他就可以說到天荒地老！」
蘿珊妮注意到鳶尾的表情越來越不耐。她發現自己已經能夠注意到對方一些細微的編號。譬如說現在握緊的拳頭以及繃緊的肩膀。
「我們年初會議的時候，十二號的身份就是備受關注的焦點，像他這種與敵人結為連理的男人，最後的結局不是為了世界犧牲，就是會毀了基金會。」六號收起笑意，像是突如其來的關掉收音機：「105，妳要找十二，是希望他能夠提供■■■博士的事情嗎？」
「不是。」鳶尾搖搖頭。
「我想他可以把■■■博士逼出來。」
氣氛沉默了一會，接著六號露出了笑容：「哎呀，不愧是機動特遣隊的105，要是現在亞伯看到妳這麼獨當一面，他大概也會很開心吧。」
「請別提亞伯。」鳶尾說，聲音帶了點警告的意味。
「那不曉得妳的男朋友……會怎麼看待現在的妳呢？」
蘿珊妮睜大眼睛，她看著鳶尾大力地用拳頭敲向了六號的辦公桌，發出像是要讓空氣爆炸的聲響。蘿珊妮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也像是被猛力撞擊似的。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倒是六號的微笑變成了玩味的模樣，如此說道：「這是個好方法呢，105。但十二號現在是五十一區事件的重要參與者。妳要怎麼弄他出來呢？」
「不然我為什麼要來找你？」鳶尾尖銳的說。
「105，妳現在能這樣對我大吼，也不過是因為妳只要透過照片就可以讓我腦袋開花。」六號聳聳肩：「我大可以在接下來的會議舉個雙手贊成『我要讓所有的SCP無效化』，然後等著基金會弄出一個酷炫的計畫名字，靜觀其變。反正現在大家都要各自分裂了。」
鳶尾的表情咬牙切齒。蘿珊妮有點不安，一方面她想要過去安撫對方，另一方面的自己只想逃走。
「105，現在的局勢有點緊繃，妳知道嗎？」六號瞇起眼睛說：「因為妳是基金會的人，所以不知道現在大部分的國民都認定五十一區是偽裝成意外的恐怖攻擊——畢竟一個不管對外對內嚴謹的軍事設施，怎麼會搞出這麼大的事態？」
「還不是因為你們沒有做好監控嗎？」鳶尾說，但表情變得難受起來：「總之我必須找到■■■博士，六號。」
「我知道，我們的利害是一致的。」六號的聲音正經起來：「那邊那個小姑娘。」
蘿珊妮猛地抬起頭，她抖了一下，接著說：「是、是的！」
「為什麼妳會和105一起旅行？」
這個問句就像是憑空出現在房間內的鱷魚，呲牙咧嘴，要是說錯了什麼感覺就會被咬死。蘿珊妮突然這麼想到。她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說：「因為……她拿了我的車。」
六號愣了下，接著大笑出聲：「好啊，真好。妳有千百種方法可以除掉105，卻都沒有這麼做，看來在這趟旅途裡……妳應該是個不可或缺的角色……」
「那麼105，我們回歸正題吧。妳說十二號和■■■博士有聯繫對吧。」
鳶尾抬起頭，皺眉說：「至少就我所知是這樣。」
「那麼妳打算怎麼逼■■■博士出來呢？除了舉行個十二號的公開斬首以外，其他提議都可以講出來聽聽。」六號揚起嘴角。
鳶尾似乎大力的在磨牙，看起來像隻獅子，壓低身姿，打算靜待時機咬掉獵物的喉嚨：「我需要十二號以另一個模因模因那封信的模因。」
「三小？」蘿珊妮忍不住說。
鳶尾瞥了自己一眼，這次沒有不耐煩：「■■■博士抹去了自己的行蹤，但他的報告還有信用某種模因不斷傳播出去，如果我能找到某種有關聯的事物——蘿珊。」
聽到鳶尾叫了自己的名字，蘿珊妮忍不住挺直了腰桿。她和對方那雙藍色的眼珠相互直視著。
「模因是種很神奇的東西，它就像某種寄生蟲可以找到方法不斷傳播，如果我讓席歐也進入這個連結中的重要環節中，就有可能與■■■博士取得聯繫！」
蘿珊妮已經盡自己所能思考了，但滿腦子所想的都是上了哈佛的哥哥舉起大拇指說：「這不是很簡單嗎」。
她用盡全力得出結論：「意思是，就好像我和妳十年沒有見了，但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提到鳶尾小姐——那曾經和妳一起旅行的我，實際上就和妳建立了某種聯繫點嗎？」
鳶尾愣了會。她的表情不是蘿珊妮預期出現的模樣。但下一秒，鳶尾點點頭說：「是的！沒錯！就像這樣，我們就像在另一個維度連結在一起，但在這裡，此時此刻仍需要模因效應，就像是一個觸媒！」
「不過啊，105。」六號突然說道，仍是帶著玩味的表情：「很可惜的是，我現在沒辦法把十二號弄出來，我可不想打擾那群執著在五十一區上，覺得能夠從中找出某些事情解答的白癡們。」
「那我該怎麼做？」鳶尾轉過頭，咬牙切齒。
「我想眼下最好的方法是找到他吧。」六號從辦公桌上拿出一張紙，而蘿珊妮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這該怎麼說——是籌碼的籌碼。」
蘿珊妮瞪大眼睛：「莫予他……」
「誰？」鳶尾看了看自己，又看向了六號手中的紙：「蘿珊，妳認識他嗎？」
「那是當然的。」
不知為何，她覺得一切都串起來了。包括方才鳶尾說的模因，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
她感覺到心臟簡直要擊碎了胸膛。
「莫予他……沒有死……」
TBC
創作內容
SCP世界觀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