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離音被帶往了整個領主大莊園最高的高丘處,那裡正是領主樂東池易守難攻的主邸所在,也是離音被領去梳洗沐浴的地方。由於擔心化身為異人少女「蓮音」的她再度脫逃,這一回,伶人邸的所有綠衣衛及侍女們都跟著離音離開了這個地方。
也是因為舒印已經不在這個宅子裡,剩下的也只有殘破的奉法,守衛這個地方的衛士一個也不剩地離開了,反倒使得我們兩人的行動方便不少。
奉法的黃綠色長袍因樂東池盛怒下的凌虐而殘破不堪,我雖然能夠治好她身上的傷,卻沒有什麼靈術能讓她的衣服恢復原狀。
正發愁的時候,奉法忽然背對著我開始將身上殘破的袍子褪下。
「喂……這位小姐!」我大驚失色地喊道。
「嗯?」奉法頭也不回地露出已被我治癒的美麗背部線條,「不是沒有時間了嗎?不要拘泥於小節吧。」
真是個女中豪傑,這個直得跟水牛一樣的性子,和雪風也是如出一轍。 奉法有著一頭看來冷冽的銀藍色長髮,雪風則有著火紅色的短髮,從外觀上看似兩極的兩個人,竟然有著如此相似的剛直。
不顧我眼神的注視,奉法將全身衣物褪盡,逐一換上了侍女使用的襯衣與制服。成熟而具有健康緊實感的大腿,久經刻苦鍛鍊而細軟的蜂腰,妖嬈的身段一覽無遺。她微側著頭,將秀髮綁成方便行動的馬尾時,舉手投足之處,無不散發美麗靈術師應有的自信與風采。
難以想像幾分鐘之前,她仍是一副已放棄一切,準備從容就死的模樣。
正當我滿腦子思緒橫飛之時,奉法已披上了侍女們平常外出會使用的墨色披風,雙手扠腰看著我,嘴角上揚著不懷好意的角度。
「雖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真神先生,我換衣服的時候,您可也看得夠專注了。」
「啊……抱歉。」這個瞬間,我才注意到剛才的失禮。
「不,你這樣的作法才是正確的,天知道我還會不會突然對你突襲而來呢?」奉法搖了搖頭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您就這麼信我嗎?」
「我不敢說自己看人很準,但妳和初次見面向我們襲擊而來的『氣息』並不一樣,這一點我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呵。」奉法輕笑了一聲,「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神大人您啊,還真是天真呢。」
我小心地隱匿了形跡,隨著已經換穿低調衣著,看起來就像個普通侍女的奉法走出了伶人邸。
透過戰術頭盔的靈力與熱顯像儀,在庭院裡面確實一個人都沒有了,這些綠衣衛士還真是放心得徹底。該說是太過於害怕好不容易到手的「替罪羔羊」再次逃走嗎?看過夜人侍女們身上的傷,我不禁也為這些綠衣衛不可不為的忠誠感受到一陣苦澀。
*!「木器之靈,服膺術者之意。」*
奉法在我的身邊詠唱起咒文,在花圃當中有木質的植物在她的靈力之下集束成形,並以短杖之姿出現在手中。
當她重新將短杖握在手裡時,又再度回頭望了望虛空中的我。
「真連一點戒備的意思都沒有?大人您是真的是……」
「我說了,我信妳。」我在奉法無法以雙眼對焦的隱形狀態下回答著,「而且,憑妳是傷不了我的,我相信妳也知道。」
「那也是事實呢。」奉法一面向前走,一面點了點頭,「別擔心,在您給予我救治與祝福時,我內心早已奉您為主,請您也給予痛苦的生靈們拯救,真神先生。」
「哼,還用妳說嗎?」
奉法獨自一人走在莊園裡,由於多年在此處生活的緣故,知悉幾乎所有近路的她,很快帶著我先一步到達主邸的領主寢間。
一扇大得可怕的巨門佇立在眼前,足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木門前,一整排穿著最精良甲衣的綠衣衛,正嚴密地看守著。
「從前,這個門前不會有這麼多的衛士,樂東池離開宅邸的時候,只有侍女們會前來打掃此處。」奉法小聲地說。
*!「哼,這說明了,即使是像他這樣自以為能夠目空一切的垃圾,也是會害怕的。」*
我利用「念傳」對著奉法發著牢騷。
「站住。」
身穿鐵甲的綠衣衛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指著變裝為侍女的奉法。
「為什麼過來領主大人的寢間?」
「我是廚房工作的侍女。」奉法裝作恭敬的樣子,彎身行禮,「諸位侍衛先生辛苦了,我是來通知各位侍衛大哥,可以前去用餐了。」
「哼……是這樣嗎。」綠衣侍衛回劍入鞘,隨即垮著肩膀垂頭喪氣地說,「從舒印小姐逃離了宅子之後,我們就一刻也沒曾離開過這個門前一步。」
「喔呵!可恨的……」在巨大木門的另外一側,樂東池歇斯底里的聲音隱隱透了出來,「可惡……義風堂……什麼真神……我才是……」
雖然聽不清楚究竟是咒罵些什麼,但從片段的內容聽起來,他似乎仍為了前天的失態而憤怒不已。
「侍衛大哥們也辛苦了。」奉法老練地牽起侍衛的手,並大膽地放在了自己的腰際上,可以看到綠衣衛的臉上立刻浮現起色瞇瞇的表情。
「您知道的……早餐之後,妹妹們還等著各位哥哥呢。」
「算……算妳懂規矩。」身穿甲衣的侍衛長從鼻子裡哼的一聲,隨即在奉法的臀部上捏了一把,她則嬌滴滴地嗔了一聲才軟軟地放開那個侍衛。
「走吧兄弟們,這邊就交給侍女妹妹了,折騰了兩天一夜,我們各自吃飯去找姊妹們排解疲勞去吧。」侍衛長帶著疲倦又期待的表情,領著一眾兄弟們離開了大門。
看樣子就算不是像席月這樣子散發超卓魅力的女神,特別懂得利用生理優勢的美艷女夜人也值得好好警惕。
*!「妳可真老練啊……『規矩』是怎麼回事?」*
奉法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不正常的鎮,不正常的宅邸,不正常的主人領導之下,能有什麼正直的風氣嗎?」
*!「難為妳了……」*
推開巨門,裝飾得萬分華麗的舞會現場在眼前奪目地綿延開來。盛裝了豐美酒液的金盆玉杯,光潤色澤的水果,吃剩的冷盤與放冷了還沒收走的殘羹剩飯,雜陳在這個過度華麗,卻又過度安靜的空間。
就像是狂歡過後,尚未妥善整理,依然酒酣耳熱卻少了熱切交談聲量的舞會現場。
五光十色的靈術之光,透過水晶透鏡般的吊飾,在房間裡面折射出斑斕的色彩。
身穿單薄襯衣,全身沾染著食物、酒液與其他像是淚水與油漬穢物的樂東池,正酒肉橫飛地倒臥在身穿美麗舞衣的許多異人少女中間。
那些異人少女們定格在最美麗的舞步之際,在微笑的表情裡沉默著。
在靈魂的掙扎中悵然,在垂死的祈求中噤聲。
暫停在最美姿態的異人少女們,算算足有九十九位,她們異常優美而悽絕的身姿,遍布在燈紅酒綠的舞池,圍繞著大聲耍賴咒罵的樂東池,像無聲而永恆地舞著。
「可惡的義風堂,可惡的真神!」樂東池憤恨的咒罵似乎響徹了整整兩日,「可恨,可恨,可恨!」
多麼醜惡而愚蠢的存在。
「樂東池大人,可以到此為止了嗎?」奉法取下了遮蔽面孔的兜帽,冷淡地出聲制止了眼前扭動的肥肉。
「唷呵?」那團噁心又骯髒的肥大肉塊像是忽然回過了神,起身看向她的方向。
「誰準妳進來的,等一下,妳不是奉法嗎?怎麼可能,妳的嘴……妳的手腳唷呵?!」
「有一位能夠將不可能化為可能的『大人』救助了我。」奉法冷淡地從腰間抽出了短杖,並直勾勾地指向她的「前任主人」,「您對我們的欺凌與噁心的統治,也差不多是個頭了。」
「說……說我噁心唷呵?!」樂東池抖動著他酒意未消的肥臉,「我大權在握,是姜塔國王董義最器重的手下唷呵!在我的治理之下,化奇鎮的礦產與獸皮的採集,比起從前都更多!」
「那是你不合理的勞役和壓榨之下的結果……」
「沒有這樣做的話,要如何才能讓姜塔維持『萬塔伊最強諸侯國』的地位唷呵!」
樂東池像是振振有詞地說。
「就是我!就是我喔呵!讓姜塔成為武器、裝甲原料的最大提供者!讓化奇富有,讓姜塔發大財!我就是讓這個邊境小鎮變得風風光光的最大功臣樂東池唷呵呵!!」
「有這麼偉大嗎?」
我解除了匿蹤,冷冷地搭上了話。
「噫~~~!!!!」
一聲難聽的慘叫,樂東池撞倒了好幾個異人少女失去生命的標本,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退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