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的那一刻非常美好,只可惜,美好的事物往往非常短暫。
雖然是久別重逢的感動時刻,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脫離這裡。
「上來吧!四宮!」御行背對著我蹲了下來。
快速思考和奔跑造成的飢餓感,與情緒起伏的衝擊,讓我有些疲憊不堪,他一眼就察覺我在硬撐。
接過他遞過來的面罩,我毫不猶豫的抱住他溫暖而寬大的後背。
「四宮,把妳的聽力借給我吧!」
「嗯!」
我們遁入煙幕中,再次進入我剛剛跑出來的通道。
「前面右轉的通道有兩個人朝這邊跑來,約五秒後會進入視線範圍,左轉的通道也有人,但離得還很遠。」
「好!」
御行打出懷中的陀螺,它像是有生命一般朝那個方向前進,待陀螺轉向右側的通道後,便噴出大量煙霧。
我們毫不猶豫的轉向左側通道,人數上的差距太過懸殊,終究不可能甩掉所有追兵。
「發現了!在這裡!」失去通訊設備的輔助,他們只能靠聲音傳遞消息。
「剛剛得到許可,直接制服他們!」通道更遠楚傳來這樣的呼喊。
其中一位較靠近的警備員毫不猶豫朝我們的方向擲出閃光彈。
糟糕…剛剛憑藉著把自己當人質,讓他們不敢動手,但現在狀況變得不一樣,若在這裡中招會很不妙…
「雖然早坂做了很多裝備,但用起來最順手的果然還是這個。」
御行再次將手伸入懷中,拉出一條細線,側身大幅度擺動手臂,一道紅光從他的手中射出。
溜溜球擊中被拋出的閃光彈,將其彈回警備員所在的方向。
「啊!」剛剛出手的警備員大概沒想到居然會被打回來。
我快速戴上降噪耳機,再將雙手捂住御行的耳朵。
嘣──
經歷不久前動魄驚心的追逐戰,警備員和四宮家的追兵被御行設置的陷阱拖住腳步,我們終於到達通往貴賓客房的樓梯。
御行告訴我要以這裡高樓層的房間作為逃生的出口,在這之前還需要爬上樓梯。在背著一個人的情況下,和剛剛平面走道上的你追我跑,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放我下來吧。」
「但妳的體力還沒完全恢復吧…」
「這樣夠了,我可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我想要和你一起前進。
我們快速跑上二樓,這層樓出奇的安靜,似乎沒有人在──在我如此心想,並踏上最後一階時,靠近我那一側的轉角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右手。
我無一絲遲疑,反扣住那位男子的手,順著他的勁道扭轉腰部,滑出一步,摔出。
御行的方向也有人撲過來,他冷靜地揮動雙手,使出玩溜溜球般的招式,以線纏住追兵的雙手,紅色的殘影接著繞過那個人的雙腿,腳步一個踉蹌,那人重心不穩而向一旁摔倒。
「失禮了。」
只要還在這裡,就一刻都不得鬆懈。
只再前進了兩層樓,我就察覺到了麻煩。
「嗚…樓上也有很輕的腳步聲接近,他們應該是搭升降梯到更高的樓層,再上下包夾,每層樓看來都會有埋伏。」
「沒辦法,四宮,先進這間房間。」
白銀抽出懷中的卡片,刷過感應門旁的電子鎖,我們進到其中一間客房。
「呼──跑得好喘,御行,你剛剛還沒告訴我要如何離開這裡。」
他指著窗外的方向,我瞇起眼睛,有一條細線,隨著海風晃動。
雖然今天似乎是滿月,但厚重的烏雲掩蓋了月色,使那條延伸至海面的繩索幸運地被夜色所保護。
「那是我設置的繩索,為了不被發現,繩索的固定點及溜索用的裝備放在更高的樓層…但現在應該是無法到那間房間了。」
兩人被找到,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四宮,我待會把妳舉到窗臺邊,妳應該能爬到上面一層樓,我會盡力爭取時間,妳就先…」
我不等他說完,用唇堵住他的嘴。
「事到如今,我不允許你再拋下我了,找出能夠一起逃走的方法,好嗎?」我向他展露笑容,只有這點,我絕不會讓步。
「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吧!」我將早坂給的那個束口袋中的道具全部倒出來。
御行也將披風裡的暗袋整個往外掀開,都是些打完陀螺的細繩、勾爪、電擊器等等。
最後,掉出了一副綁著鑰匙的手銬。
「咦?我記得裝備包裡面沒有帶上這個…」御行顯得有些慌張,因為那是另一位女孩的聖誕禮物,雖然我是一點都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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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腦中飛快地起檢視目前手邊所有的道具。
「這些陀螺的繩子可以承受多少重量?」經過不斷的排列搭配,輝夜率先向御行發問。
「因為可能會當成設置陷阱的道具,有混入鋼絲編織去提升堅韌性,一百公斤左右應該是沒問題。」御行在回答的同時馬上意識到輝夜問題的另一層意思。
「我在執行計畫前有量過體重,現在約六十公斤。」
「我這幾個月吃得比較少,瘦了一點,大概四十公斤左右。」兩人相視一笑。
「如果再加上鍊銬式的手銬的話…」勝利的方程式在兩人腦中浮現。
「嗚…不安定的要素實在太多了,但有拚拚看的價值!」
「我們兩個人一起的話,絕對沒問題的!」
輝夜將箭矢的尾端以打陀螺的細繩與手銬其中一邊的銬環綁緊,一旁的御行則是將帶著金屬扣環的攀巖繩索扣在銬環連接處的鐵圈,以鑰匙打開另一邊的銬環,並在開啟的銬環與連接處的鐵圈也以一條細繩固定。
門外的聲音愈來愈近,已經搜索到隔壁的房間了。
「這邊也準備好了。」御行收拾好所有散落的道具,並提起調整好長度的攀巖繩索,兩人快速跑向陽臺。
輝夜架起折疊弓,深深吸入一口氣,拉滿弓,瞄準兩人的一線希望,機會僅有一次。
放開弓弦,破空之聲與破門之聲同時響起。
在射出箭矢的前一刻,御行將手中的繩索用力向上拋起,一瞬間失去重力束縛的繩索,快速被牽引至空中。
在箭尖正要擦過溜索的一瞬間,兩人同時扯住攀巖繩索的末端,打開的銬環勾住遠方的溜索,並因為御行設置在銬環上的細線撞上溜索,使銬環再次扣住。
「發現了!他們在這一間!」外頭的警備員蜂擁而入。
「抓緊了!」
御行抱起輝夜跨上陽臺的欄桿,兩人同時攀上繩索,雙腿一蹬,縱身躍下。
兩人在溜索上來回擺盪了數次,沿著溜索滑向水上飛機。
輝夜在不自覺地瞥向海與天連成一線的夜景,皎潔的明月從烏雲中探出頭來,今天是滿月的日子。
乘著風、背著月、傍著繩,兩人滑向海面。
因為沒有適當的裝備減緩速度,溜索上的兩人會不斷加速,最後直接撞上另一頭或海面而受傷,非常危險。
但這點計算對同為天才的兩人,沒有問題。
「四宮,準備放手!三、二、一,放──」
失去滑行的力量,放開繩子的兩人同時落入海中。
墜落感與進入水中的衝擊感,前後向輝夜襲來,冰冷的海水瞬間冷卻因興奮而發熱的身體,讓四肢變得不聽使喚,雖然在落水前吸了一口氣,但失去向上游的動力,加上溼透婚紗的重量,使身體不斷下沉。
模糊的身影掩蓋射入水中的月光,她股起全力向那個身影伸出手。
我無法對你說出:「總有一天要來迎接我」,因為這樣必定會讓你失去很多重要的事物。
但頑固而善良的你,卻像是要顛覆命運般地說出:「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不會把輝夜交給別人的。」
無論要花上多少時間,即使是令人感到絕望的距離,不管是月亮上還是深淵中,你都一定會趕到吧?
因為,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四宮輝夜與白銀御行的故事。
溫暖的手臂繞過我的背後,將我帶向水面。
「咳!咳!最後一個月有做游泳的特訓真是太好了!」他咳出海水,撩起濕潤的頭髮,露出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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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浮出水面,並緩緩游向一個輪廓模糊、隨海浪載浮載沉的物體,掀開偽裝的布,一臺小型的水上飛機立刻現形。
「嘖!連這種東西都有準備。」輝夜的兄長拿下望遠鏡,連忙向一旁的隨從問道:「護航的船隻還沒回來嗎?在搞什麼?」
「四宮大人,剛剛有嚴重的無線電干擾無法正常連絡,現在已經用其他方式向他們聯繫了,在大廳發生動亂後不久,四周的護航船就傳來消息,有大量的漁船朝郵輪四周聚集,大部分的護航編隊都與郵輪拉開一定距離。而原本被攔截到施放煙火的小型快艇在切斷動力源後,原本委託民間機構運往港口調查,但剛剛卻又突然出現,在郵輪的四周疾駛,剩下的護航船也全都去圍堵那艘快艇…」
「居然耍這種無聊的伎倆…這艘郵輪上還有能追上去的船嗎?」
「目前已經在安排了,約五至十分鐘後就能入海。」
「蠢貨!那就來不及了!」他煩躁得搓著下巴,突然靈光一閃。
「那就把他們打下來!這艘郵輪上應該配備有驅趕船隻的水炮沒錯吧!」
「四宮大人,輝夜大小姐還在上面…婚禮的事…」隨從面有難色。
「無所謂!就朝他們發射,別讓他們輕易起飛!立刻派人準備!」
當水炮瞄準完成,正要射出水柱的同時,一道黃色的閃光擊中炮管,使發射軌道大幅的偏移。
纏繞其上的光芒消失,一顆排球靜靜地落入水中。
「開什麼玩笑!」親眼目睹這一幕的輝夜兄長憤怒地咆哮,眼看水上飛機開始加速,機身揚起,而自己卻沒有辦法阻止。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不久前才在會場大廳沾濕了鞋子,氣急敗壞地不斷跺腳,讓他不慎滑了一跤。
「混帳!痛死了!」他趕緊爬起來整理衣服,恰好瞥見西裝的內側,塞著一張明信片大小的紙卡。
他抽出確認內容,只見上頭寫著:
“今夜,輝夜姬將由我帶走。
請將此封信交給四宮集團現任當家,擇日必將親自前往四宮宅邸問候。”
Arsène
「可惡!把這張紙交給臭老頭不就是承認我完全輸了嗎?這群死耗子!」他憤怒得想把手中的預告信撕開,明明使盡全力,但遲遲未聽見纖維被撕裂的聲音。
「哈….搞什麼啊…居然撕不破…」
「呼…趕上了…」另一頭,沉入海中的男子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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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發動後,飛機滑行一段距離,便騰空而起。
透過小小的窗戶,看見搭在一艘小船上的石上等人。
石上朝這裡比了個讚,藤原則是一手抓著圍欄,賣力揮動著右手。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真妃和藤原的兩個朋友正把帝從海裡拉上來。
早坂也注視著這裡,好像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們的身影漸漸變小,機身的角度也調整為水平前進。
「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四宮?」
「哈哈、哈…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也太亂來了,這樣子真的不可能回頭了。」我拭去眼角的淚水,重新調整呼吸。
「這也沒辦法,我們原本也想再更早一點通知妳,但四宮集團在籌備階段時消息封鎖的很嚴密,早坂也是花了不少心力才擺脫四宮集團的派出的監視者,最後是委託我認識財界偵探的朋友調查,知道這場婚禮舉辦的場合,才擬定這樣的計畫,真的是受到大家不少幫助呢。」
依據御行所言,早坂和他、石上、藤原等三人先討論最初的拯救計畫,但馬上就發現人力及資源極度不足,便決定分頭找尋信任且能幫上忙的同學──在秀知院中累積的人脈,成為這次計畫成功與否的關鍵。
為了能順利的潛入會場,早坂找了同為輝夜小姐粉絲團的巨瀨繪里香,坦白自己的身分與說明原委,隔天紀加蓮一邊嚷讓著「這是神的旨意」一邊強硬的要參加這次的計畫。
為了能全面的勘查會場,石上找來伊井野、大佛與小野寺相互配合,並製作專用的通訊器。聯絡了曾經是應援團的夥伴,成功讓子安燕「被」邀請至會場,並規劃了完整的訊息傳遞系統。
為了能取得登船的資格,御行利用OB成員的權利,取得無須查證身分的通行證,但也僅有與自己任期相同的兩張,最後分配給伊井野與大佛。另一邊,經由翼聯絡上了柏木,進行另一條逃脫路線的規劃。
為了能完成最後的逃脫,藤原和桌遊社的兩位夥伴,幫忙在水陸兩用的改造車上做了一層偽裝成縮小模型的外皮。三人之後更加入負責潛入,與製造人群混亂的小組。
早坂和石上也製作了各種干擾或妨礙的裝備,因為原本籌備的資金都拿來買船和小型飛機,所以大都是用些倉庫中賣不出去的舊玩具去改造的。
此外,早坂還身兼戰略規劃、演技訓練、戰鬥人員、輝夜小姐的新娘替身等等。
「真是辛苦早坂了。對了,原本新娘替身計畫的後續是如何進行下去的?」
「妳會在那場騷亂中暫時躲進餐車中,並找時機離開會場,接著搭乘逃生艇離開。」
「這個部分我想像的出來,但早坂呢?」
「石上等人會想辦法在會場內製造混亂,早坂則趁隙跑到艙外的甲板上,由我開飛機去接早坂。」
「咦?是這種展開嗎?」
我們又談了這場拯救計劃是如何執行、中間出了哪些意外的狀況。
好久好久沒有和他這樣閒聊了。
我始終沒有問他這架飛機的目的地。
因為只要和你在一起,無論是簞食瓢飲的清苦生活,還是顛沛流離的亡命之旅,我都甘之如飴。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會害怕。
喝完保溫瓶裡的花草茶,口中還留有淡淡的清香,滲透身心的平靜感,讓我靠在椅背上稍微放鬆一下,眼皮不自主得愈來愈沉重。
石上學弟準備的披風非常溫暖,而輕微搖晃的機身與馬達有規律的噪音合奏為最舒適的安眠曲,讓我的意識逐漸朦朧,和他的對話也變得斷斷續續。
「四宮…?」依稀看見他有些擔心地回頭,隨即露出溫暖的微笑。
「晚安,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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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碰肩膀的力道緩緩加重,我也漸漸清醒過來。
從身後玻璃窗射入和煦的陽光,讓我又稍稍瞇起眼睛,遠方傳來的鐘聲,我立刻察覺自己不小心睡過頭了。
會長之前看到我在長椅上打盹,便貼心地建議我乾脆都到學生會的辦公室裡休息。
真是失態,居然在會長的辦公桌上睡著了,但這也沒辦法,因為對每位學生會的成員來說,這個地方就是如此讓人放鬆。
我試圖回想剛剛的夢,記得是一場追求真實之愛的大冒險,會長最後朝我伸出手,將我拉上了一臺小飛機,其他細節都沒辦法想起來,但絕對是個溫暖且幸福的夢。
石上同學、藤原同學、伊井野同學、早坂同學都圍在會長的辦公桌旁,一回頭就看見會長站在我的身旁,我向他露出微笑,並準備起身。
等到我完全站起來後,會長突然單膝跪下來,並對我說道:「輝夜,我喜歡妳,請嫁給我吧!」他手上舉著一個小巧的紅色盒子,打開後,一枚銀色的戒指鑲在絨布中,原本放著珠寶的位置則改以金工妝點──一彎月牙與一顆星星。
嗯?怎麼回事?又是藤原同學想的整人活動嗎?
但會長的眼神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連準備的戒指都很有他的風格。
「會長…」我知道自己的臉頰應該漲得紅透,連耳根都傳來熱辣辣的感覺。
我原本想趕快將右手貼到左臉頰上恢復冷靜,但剛要舉起右手,就發現自己帶著一隻白色的新娘手套。
「唉?怎麼回事?」
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且向外延展,剛剛還在小小的學生會辦公室內,但現在所處的地方一下子就擴大到足以容納數百人之空間,白皙的牆面、被敲響的鐘聲、由彩色玻璃窗透入的日光,附近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多,並逐漸聚集過來。
我左右張望,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大家無不是賣力鼓掌、大聲喝采。
父親和母親的臉龐也出現在人群之中。
我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場夢。
我一直很想得到他們的祝福,但有些事情,只能在夢中傳達到。
我拭去眼角的淚珠,望向身前的他。
御行帶著熾熱的眼神,深情款款地望著我,我向他伸出手,道出早已說過的答案:「我願意。」
從床上醒來,一睜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一掌關掉發出聲響的鬧鐘,起身後本打算伸個懶腰,但左手馬上感覺一緊,一位上半身赤裸的男子躺在我的身旁,他的右手與我的左手十指緊扣。
還發出了「噼嘶──」般誇張的鼾聲。
嘿嘿,這次可不會再不小心把你推下床了。
我仔細端詳他熟睡的臉龐,好久不見的黑眼圈又稍微有些浮現。
不好意思啦,這幾天晚上都沒讓你好好睡覺。
我在內心小小聲地說著抱歉,並幫他整理睡覺時壓亂的頭髮。
一邊幫他蓋上被子,我一邊思考今天的早餐要準備些什麼料理。
果然還是要有味噌湯吧。
「唔…輝夜…我喜歡妳…」耳邊突然傳來他的囈語。
明明閉上了眼睛,但皺起的眉頭與羞紅的雙頰,都表現出他那努力過頭、既堅強又溫柔的性格。
還真是可愛!
我在心裡如此想著,惡作劇般地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早安,老公。」
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