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街道空無一人。疫情已經爆發六個月了,從舒適宜人的春天一路到了現在肅殺的秋天,冬天的腳步近逼,家裡已經沒有屯糧了。
A看著自家的冰箱一會,轉而對著廚房發呆,忽然門鈴一響。
A去開門,沒有人來,只是電鈴故障。
在這個街上空無一人的時節,連外送熊貓都已經停業的現在,忽然故障的門鈴再怎麼恐怖也敵不過斷炊的恐怖。外邊的經濟活動全部停了,超市沒開,市場沒有營業,A懊惱當初的自己好傻好天真,居然沒準備足夠的糧食。
繼續待在家裡只會朝餓死邁進,出門有中標的風險,A想了想,為了求生存,決定戴上口罩,穿好外套鞋子,再度開門出去。
他決定朝向街角的小7碰碰運氣。他認識那間小7的店長兼加盟店老闆,或許他那邊有足夠的囤貨或過期的可供他度過這次的危機。
街角的小7不遠,不意外的,小7店面也關了。A滑開手機,打電話給店長兼老闆。
A朝電話大吼:「龍生九子!!」
接起電話的店長莫名其妙,但還是接了:「各有不同。」隨後用關愛智障的慈祥聲音和藹說道:「怎麼了,親愛的A,你現在是腦袋裡面裝豆腐嗎?」
A義正嚴詞的反駁:「才沒有!我斷炊了,你那邊現在還有糧嗎?不管是泡麵還是冷藏食品都好。」
「有是有——」店長拉長了尾音,似乎是在思考,隨後開口:「那你拿什麼跟我換?」
「跟你換?」A愣了愣,他沒想過店長會要求他什麼。
「對啊,跟我換。現在是以物易物的時代了,你手上有什麼東西值得和我換吃的?」
A吞了口唾沫,他想了想,他還真有東西可以和店長換,而店長也願意和他交換——
「我有我的原味內褲!」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會,隨後傳來一陣爆笑:「好!好!你上來!用原味內褲和我換——哈哈哈,A的原味內褲!」
過沒多久,7-11旁邊的鐵捲門開了,店長現身在樓梯口,很是愉悅的朝A招呼:「上來吧,哈哈哈。」
A就這樣進了店長的家。屋內一如既往地乾淨,和A的狗窩不同,桌上的泡麵還是超級香的花雕雞,可見這人在當前混亂的狀況過得相當愜意。A立刻巴上前:「大哥你收留我吧。」
「我不是你哥。」店長拍了他屁股,「去去去,你還不如趕快脫原味內褲。」
A脫下牛仔褲,雙腳將之蹬開,旋轉360度下腰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飛撲進店長柔軟舒適的L型大沙發,途中一起把內褲脫了。
店長:「……」
今天A是吃錯了什麼藥?而且他什麼時候柔軟度這麼好了?
A脫下來的內褲掛在他手上,一甩一甩的,小丁丁暴露在空氣當中,這還是店長第一次見到A的小丁丁。
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會長針眼。店長移開視線,回到餐桌問道:「我這邊有泡麵、御飯糰、一些冷藏便當跟罐頭,你要吃什麼?」
「適合我們一起釀釀醬醬der我都要!」
A說得既興奮又撒嬌,聽得店長愣到只剩下沉默。他拾起A踢在地上的牛仔褲,富有意味的看了A一眼,進去裡面拿了一罐未開封的醬瓜與一瓶米酒,「來,可以醬醬釀釀的東西。」
A撇了撇嘴巴,「我不要醬瓜跟米酒。」
「好吧,親愛的A,但你今天已經太出乎我意料了。我可否解釋為,你今天特別想得到我的注意。」
「才沒有,我只是——」
「我只是想以身相許。」A在沙發裡扭了扭,隨後眨了眨眼睛,「你不要我嗎?XX?」
XX是店長的名字。聽到可憐兮兮的發言,店長本來是想斥責的,但眼前的人畢竟是A,他心跳快了那麼一下。
「我沒有說不要你。」店長蹲下身,打開牛仔褲把A的腳套進去(是的,不要懷疑,原味內褲他要好好地收下),並從A手上接過原味內褲,難得溫柔的說:「去吃飯吧。」
「不要!」A反駁,在沙發上扭來扭去,「我現在不想吃飯!」
「聽話。」店長說。
然後A安順了。
就在這個氣氛溫馨(?)的時刻,店長的語音助理響了起來:「Hi,XX,有最新的疫情消息,需要我為你敘述內容嗎?」
「說吧。」
「
疾管署於稍早加開一場記者會,說明近日新興突變的病毒與病徵。
署長:『近日我們發現擴散四方的廢人病毒突變了新的特徵,會讓感染者對心儀的對象撒嬌,做出不合理的求偶舉動,我們決定將突變後的病毒命名為鬼遮眼病毒。和發病後會在加懶散荒廢全球經濟行為的廢人病毒一樣,鬼遮眼病毒為第五類法定傳染病。重癥患者將殭屍化並且死死纏住愛慕對象,其行為不但造成他人困擾也相當不雅觀——』
」
「可以了。」店長對語音助理說。他看著沙發上扭來扭去的A,發覺大事不妙。
「你需要去醫院。」店長對A嚴肅的說。
A朝店長張開雙手:「要親親要抱抱!」
知道A可能不是出自意願,而是受到病毒的影響,店長本來不為所動,打算強制壓著A去醫院,但想到這是愛慕他的A、偷偷喜歡他的A,忽然就心軟了。
他彎下腰,從脇下穿過雙手,把人抱在懷裡,蜻蜓點水的在臉頰上左右各親一下。
「好了,親親抱抱過了,我們去醫院。」
A乖乖地窩在店長懷裡,被店長抱下樓塞進車子,驅車前往醫院。
附近的市立醫院因疫情的關係,不偌以前人滿為患的情況,門口更有嚴格的門禁管制,染病的患者更需由規定的門口進出。店長停好車,遵守規矩帶著A從特別入口進入,穿著嚴實防護的醫護人員四面八方聚集過來。
「誰是病患?」
「快去準備好隔離。」
醫護人員三兩句安排好了後面的情況,店長和A被帶到醫生跟前,交代他們的接觸史。
「他似乎感染了新型病毒,」店長陳述,A則是樂樂的窩在一旁,今天他的願望都被店長滿足,實在沒什麼好跟醫生說的,「今天和我接觸後不斷向我進行各種示好求偶的行為,一旦滿足就會像現在一樣特別乖順。」
「知道他的接觸史嗎?」
「不清楚,雖然我們是朋友,但他的動向也不會特別跟我報備。」
聽到朋友二字,醫生在防護服後面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給店長做了隔離安排,但A是要被送進特殊病房裡進行救治。
聽到要和店長分離,A相當不合作,店長只得哄道:「你乖乖聽話,等病好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那回家以後我要——」
「一起玩火車!」
店長愣住了,這什麼三歲小孩的發言,隨後想起來A本身是個鐵道宅。
臺鐵還是入門款,A這傢伙可是對日本的鐵路系統非常熟悉,就算自由行也不容易迷路的那種,更不用說他在家裡滿滿的收藏了。
而現在的A,不過就是一個求偶中的人,想向對方展示他所持有最珍貴的東西。
「好。」店長應承,「回家之後我們一起玩火車。」
得到店長的承諾,A乖乖的讓人送入治療的隔離病房。
隔離的過程中,店長發現,他有些想念A。
但隔沒幾天,換他發病了。他空前想念A,想到他們要回家玩火車的承諾,想到他從來沒和A告白,想到A偷偷喜歡著他,不知道喜歡多久了,想到那個會對他撒嬌求關注的A,雖然那是鬼遮眼病毒的影響,不妨礙他覺得A可愛。
他還欠人家一句喜歡呢!
想到這裡店長不由得老臉一紅。他好想撞破隔離病房的門,前去A的面前,告訴A好多好多的話。
就在這時候,病房門響了。
來人推開門,是穿著層層防護服的店員B。
店長非常失望,他現在非常想見到A,非常非常想。
想到這裡,店長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行動。
店員B覺得自己很衰,超商裡其他員工得到消息,線上猜拳後慘輸的他需要來和店長交接未來不知何時開工的交接事項,但看他們家店長的情況,現在是想要越獄啊啊啊啊——!
於是店員B放聲慘叫:「救郎喔!有病人要逃離病房啦——!」
數名醫護人員衝進來把店長壓回床上,用束帶綁好,店長紅了雙眼,拼命掙扎:「放我出去!我要去找A!讓我去找他——」
主治醫生和店員B交代這是正常現象,得到鬼遮眼病毒的店長會有喪屍化的行為,並且會處心積慮地想找到他喜歡的人。店員B表示這真是太可怕了,他無法和店長交接工作,找個藉口推託就跑了。
店長在病床上像一隻喪屍般的低吼掙扎,然而A的隔離還未結束,最後一位醫療人員讓A錄了一段話,方才鎮住逐漸狂化的店長。
「我好餓啊。」A在錄音裡說,「我餓到想把你的○○吸出來。」
店長「呵呵」低笑,終於躺在病床上安份下來。
又過了一陣子,A痊癒了。想到他在發病過程中對店長做的事情只覺得羞恥,但店長看起來不討厭,甚至也喜歡他,A覺得這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但店長還在隔離病房進行高規格的治療,得到出院許可的他也不好叨擾醫護人員,畢竟他可是通過三次檢驗,確認身上沒有帶原病毒才獲得出院許可。A透過錄音得到店長的許可,領取店長入院前送去再三消毒的私人物品,光明正大的獨自一人進了店長家。
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是喜歡的人家裡,A想像店長在家,玩起一個人的捉迷藏。
想像自己和虛擬的店長玩你追我躲太沒有實際感了,而且這遊戲實質上只有一個玩家,難以投入,A玩了一會很快放棄,決定蹭到店長的床上,用力吸取對方的味道。
A吸的很愉快,一來是因為店長不在,二來是醫生曾和他說過,得到鬼遮眼病毒痊癒的人,和愛慕的人相處上依然會有出格的舉動,這是感染的後遺癥,會跟著一輩子。
A覺得無所謂,只要店長不嫌棄就行了,但店長還關在醫院裡治療,聽起來還是重癥病患,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出院。
想到這裡,A覺得好無聊啊,好想趕快看到店長啊,想和店長嘿嘿嘿嘿啊!
他每天持續錄下軟軟的「好想你啊!」「快點來把我幹爆!」之類的撩漢言語,聽醫護人員回傳的說法,店長的狀況一天比一天要好,或許離出院的日子不遠了。
A每天都抱著店長的被子,開始幻想店長回來之後的美好未來。
終於有一天,店長連續三次檢驗身上沒有殘餘病毒,出院回來了。
店長親暱的帶著一起被隔離的病友回家。
A:「???」說好的情人(並沒有)重逢呢?為什麼沒有發生?
店長眉飛色舞地向A介紹他的好病友,並且從屯糧裡拿出了冷藏食品,要和好病友一起共享。A還沒看清店長是什麼操作,自己是不是要被拋棄了,就見到店長和好病友一起拿出手機,跪舔表示:「大大帶我飛。」
A:「蛤?」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直到手機裡傳來槍械乒乒乓乓的聲音,A才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他媽的不過就是一個吃雞嗎?吃雞有比交男朋友重要嗎?再這樣下去店長可是很容易失去他的。
不知不覺中,A成了遊戲寡婦。
好吧,為了性別正確,應該稱為遊戲鰥夫(?)。
A沒有料到,店長居然有這種喜好,並且遊戲玩到廢寢忘餐,最後吃雞的狂喜吼聲令A懷疑,這是他認識的店長嗎?
在店長與好病友愉快地吃雞途中,A默默的離去。
回家吧,A這樣想,當初他不過是要來店長家求餵食,沒想到自己受到感染而在店長家發病,被對方知曉自己的偷偷喜歡,歷經醫院隔離,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
家裡應該積了一層灰吧?人家說,失戀最好的解方就是從打掃開始,要從哪裡開始打掃好呢?
A回家和累積好一陣子的灰塵奮鬥,因為失戀的關係,他沒什麼食慾,原本的斷炊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而店長,在醫院隔離到發霉,出院不但認識可以帶他飛的大老,手遊還解禁的情況下,精通大夜班的他一路通宵到隔天早上。
和親密病友睡到下午,吃過超商的屯糧並且洗漱後,店長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家似乎少了什麼。
這時候,店長發現他那還沒成的男朋友A不見啦!
店長趕緊換套衣服,戴上口罩(根據醫院的說法,鬼遮眼病毒痊癒後還是有再度感染的可能),一路衝到A的家門口,敲門之前,他忽然猶豫了一下。
他應該跟A說些什麼?
店長猶豫的同時,拳頭已經敲上門板。
A開門見到來人是店長,心裡暗暗懊悔應該先看一下貓眼,這不,和店長面對面,他要直接關上門呢還是直接關上門呢?
見A有關門的趨勢,店長想也沒想,開口便是:「我的心裡只有你。」
A全然愣住,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從店長嘴裡聽到這句話。
「我是喜歡你的,不全是受到鬼遮眼病毒的影響,我喜歡你犯病時對我撒嬌的樣子。」
A的臉上空白一陣子,隨後羞恥的遮臉:「拜託,這就別提了好嗎?」
「好,不要提我們一起在醫院的日子。」
什麼一起在醫院的日子,A在心裡嘀咕,說的好像他們在醫院裡度過什麼值得回憶的甜蜜。
「你來便利商店找我的時候、和我聊起鐵道跟火車的時候,全部全部,都很可愛。」店長往前跨一步,把自己擠進門內,A忽然覺得店長很有壓迫感,「做我的男朋友好嗎?而且,我想你應該又斷糧了。」
沒想到店長這麼一針見血的A:「你、你你!」
店長忽然把頭靠在A的耳側,壓低聲音說道:「好不好?做我的男朋友嘛,好嘛好嘛。」
這聲撒嬌實在太酥了,A完全忘記昨天自己還是遊戲鰥夫,只是呆呆的點頭。
得到允許的店長再往前一步,吻上A的雙唇,一腳不忘關上大門。
然而,這兩個人都忘了,鬼遮眼病毒的治療藥物其中最嚴重的副作用是:無法勃起。
即便體內沒有驗出病毒,醫院還是替他們開了兩個禮拜的藥物,讓他們持續吃完。吻的難分難捨的兩人一邊喘氣一邊互脫衣服的時候發覺對方都沒有勃起,這才想到離開醫院前,醫生確實有和他們交代藥物的副作用。
用藥仍未結束的兩人:「……」
箭在弦上不能發就是這種感覺有沒有。
最後店長回家抱了一堆醬菜、醬瓜、米酒,兩人在微弱燭光(這是店長的提議)下配著吃了一頓泡麵大餐。
至於為了打炮隔天不用藥的店長再度染上鬼遮眼病毒,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