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Ｓ＝Ｓ哥
※三觀偏差注意
我又一次詢問自己：我為何活著？
思索自殺的方式對我而言就像呼吸一樣輕鬆……準確來說，是如同煩惱「今天晚餐要吃什麼」一樣自然。
這是過去人生中聊勝於無的消遣習慣，陪我度過大多數難耐時光。
工作壓力大是必然，做著無趣的事物而疲憊乃意料之內。
啊……難怪過去學生時期，老師會說興趣很重要，最好從事有熱情的工作。
現在想這些太遲，放眼當下吧！
苦笑著，我一口乾完黃湯。
小酌怡情。
酒精溫暖了我漫長寒苦的冬夜，久違的假期被陽光喚醒。
打開手機聯絡人，我想不到可以打電話給誰。
人各有自己的生活，我怕唐突打擾。
無所適從。
唉，這種時候我就會忍不住想組建家庭。
「這就是你一大早來我店裡的原因？」店長詫異地笑著。
「哪裡早？已經中午了。」我說：「難道店長你就沒有想過結婚生子嗎？」
店長笑了笑，沒回答。
這模樣的店長我有些不習慣，還是硬著頭皮笑鬧：「你又賣關子！到底有沒有嘛？」
「你的個性跟她很像。」店長調侃道：「這種個性幹這行，還能活那麼久，運氣不是普通的好。」
「『她』是誰？是你上次來我家喝醉時，一直找的Ｆ嗎？」我抓重點問，沒理會後面那句嘲諷。
嘖。店長笑容不減地咋舌，正因如此更加可怕。他笑著叫巧兒出來招呼我，他要點貨。
「等下次我喝醉再問吧！」
他的口吻讓我確信：永遠不會有這機會了。
巧兒是個嬌小可人的美魔女——看外表誰會想到她跟店長同年，過去還是同學。
並非店長不懂保養，他十分重視自身健康，也懂得打理外表——故而我十分懷疑他為何至今沒對象——看起來就是身材略為發福但身強體壯的中年大叔。
巧兒慢條斯理地沖泡咖啡，專注的神情令我為之一振，心臟喧囂著。
「你又惹Ｓ生氣啦？」她端給我咖啡後問，帶著看戲的笑容。
我還紅著臉，沒搭話。
巧兒鈴鐺似的笑聲在秋末冬初、陰雨綿綿、潮濕午後的溫暖的店面中蕩漾。「上次小Ｑ幫你上餐時也是這個反應……你這樣花心可不行喔，姊姊我會吃醋。」
啞口無言、又急又羞的我想反駁，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你喜歡小Ｑ？」巧兒繼續調戲：「可惜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她最近在照顧他沒空來店裡……不好意思喔，你只好勉為其難地跟姊姊在一起了。」
頭痛，各種意義上的那種。當然不否認羞澀的成分。
毫無營養的對話總算告一段落，巧兒看店長一時半會兒不回吧檯，便問我這次惹店長生氣前在聊什麼。
「Ｆ是Ｓ的前女友。」巧兒介紹道：「他們相處起來就像老夫老妻，算異類……那個時候啦，此外Ｆ本來就是奇葩。店面入口不是有一張橘子與水壺的畫嗎？那是Ｆ高中時期的油畫作品。店裡其他畫也是，要不然就是Ｆ買來送Ｓ的。」
「Ｆ是藝術家嗎？」
「算是。」巧兒沒正面回答。如果是店長我八成就追問下去了，然而是巧兒的話……那就算了。
「啊，我今天早上去拜拜，買了一些蘋果，你要嗎？為了小Ｋ你，我可以特地弄成兔子造型喔。」巧兒突然問我，我一時沒注意到她戲弄的口吻，向她道謝說好。
Ｆ相關的話題是禁忌。
我這般在腦海寫下備註：
既然店長不想提，那最好也別跟同事聊到Ｆ。
畢竟我們這行業的，雖然不會對這世界無關的家人親友找碴，卻難免遇到有幾個不守規矩的瘋子；真心想保護一個人最好的做法，就是相忘於江湖。
當然這不代表我要小心翼翼，至少在美食店還能耍耍嘴皮子。
畢竟他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很稀有的。
我沒想到我會在那種情形聽到店長親口訴說Ｆ的故事。
那時有個投名狀的機會，可以成為重要幹部，店長叫我到美食店聊天。
「我現在有一件事要委託，你是最適合的人選——前提是你改掉好奇寶寶的習慣。」
「只有在Ｓ面前這樣啦，儘管放心。」
美食店厚重木門上的玻璃窗寫著休息中，我毫不猶豫推開走入。意料之外，沒有任何我們的同事在場，亦無員工上班。
店長問我吃過完餐了沒，又問我想吃什麼。我呆愣著回答，直到他拍我肩膀要我坐下才找回三魂七魄。
幾杯氣泡果汁下肚，店長總算開金口解釋情況：「如果你有機會持續幹這行，多的是這種情境。先好好放鬆。」
我調皮笑著：「放鬆？好……」然後大快朵頤油炸速食。
他柔和地微笑，搞得我頭皮發麻。
「小Ｋ，我有說過你和Ｆ個性很像嗎？扣除掉膽小這點的話。」
嘴巴還含著食物，我只好口齒不清回答：「說我個性像個女人還比她膽小，請問是褒是貶啊？」
Ｓ瞪我說：「學到那群人講話啦？膽子不小。說你個性像Ｆ，是褒；比她膽小，是貶。聽懂了嗎？笑什麼？」
「不是……所以我到底是大膽還是膽小？」
Ｓ敷衍道：「膽小活得久，你還是細心一點好了。」
酒足飯飽，我和Ｓ都有些醉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漫無天際閒聊。
「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有沒有想結婚生子嗎？有，和Ｆ。」
「嗯。那什麼讓你改變心意？」
「投名狀啊……」Ｓ說：「你應該聽過我入行的事，其實那是場意外，害大哥丟面子，只好威脅我加入或去死——是軍師覺得我加入比較有用才有得選。」
「哦，那你怎麼和Ｆ分手的？」
Ｓ沒說話，看他快哭出來……我想我知道答案：Ｆ死了。
「小Ｋ你啊，特別悲觀，對死亡很熟悉，也隨時準備好迎接它。」來換個話題——店長的語氣如是說：「這算不算優點不好說，至少以你的工作性質而言還算不錯。」
「嗯哼，反過來使用。」
「只可惜抗壓性不是普通的差。」
「誒。」我試著對Ｓ抗議。
Ｓ不理會，接著道：「這問題有點嚴重，我認真建議你遇到困難時，有空就找時間去諮商一下。」
「喔。」敷衍。
「雖然你適合這個行業，也是個好同事。然而作為朋友，我希望你金盆洗手。」
「洗得了嗎？洗不乾淨啦！」
「你還來得及。」Ｓ用渾厚的嗓音說服道：「只要你有心，我就有辦法。不是瞧不起你的能力，正是因為我知道你有能力回頭，我才會這樣提議。你適合這行，是好兄弟，不代表你活得下去。」
「我去你的！詛咒我哦？」
Ｓ挑眉笑笑沒搭理，為啤酒加冰塊。
常常是這樣，Ｓ超可怕，令人不寒而慄的那種。
店長看我冷靜下來，要我打開吧檯上今天寄來的包裹。
很繽紛的一張畫，用色大膽的人物像，是一對燦笑的學生男女。
「長得好像店長喔。」我說，店長瞄了一眼告訴我是他和Ｆ，這是Ｆ最近的作品。
「Ｆ還﹑Ｆ活著？」
Ｓ翻白眼說：「廢話，閉上你的喙。」
不是啦，你之前的態度和巧兒的口氣，真的會讓人誤會，比如我。
「所以你跟她分手但還喜歡她，就一直買她的畫。」
「算是。」Ｓ的不自覺地露出得意的表情：「畢竟我會好好珍藏她的畫。」
「Ｓ哥……」我說：「你和她分手是明智的選擇。」
「為何？」
「你佔有慾太強。」
他的表情簡直是在說他會收藏Ｆ的一切。
夜幕低垂，我該離開美食店時，店長要我等一下。
「我叫巧兒來接你回家。」不要讓同事知道你來過店裡。
「好好考慮我今天說的話。」金盆洗手或舔血等死。
我沒吱聲，安靜喝特調雞尾酒。
巧兒和小Ｑ都是美好的女性，不屬於這邊。
她們是Ｓ哥受人所託，Ｓ哥庇蔭她們一陣子，等風頭過了再離開。
Ｓ在同業中特立獨行又受人敬畏，正面意義上「受尊敬的人」。我亦仰慕他，因此如他所願叫他一聲店長。不否認有笑鬧回去的意圖。
這樣的Ｓ，尚且不敢冒險建立家庭，更何況我。
「小Ｋ喝醉啦？姊姊我送你回家，不要吐在車上喔。」巧兒拉著我的手上車，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嬌美的輪廓、誘人的體溫與明亮的笑容。
轎車車門把東北風和梅雨隔絕在外，車裡頭只剩下熱騰騰的關心。
一旦意識到我多嚮往這裡的溫馨，就回不到那邊的世界了。
我告訴Ｓ哥，我不想交投名狀。
他半點驚訝的情緒都沒有，只告訴我證件在哪，新房子和現金的座標，還有目前的東西要交給哪輛冷凍櫃。
「之後有問題打電話給小Ｑ。」
待一切安頓好，我撥通十多年沒有打過，卻銘記於心的電話號碼。
父親的嗓音蒼老許多，我們就在兩端各自哭泣，互相取暖。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梅雨季即將結束。
回家（完）
我一直很猶豫要不要兒少保護
創作內容
【創作】回家
創作 (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