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最近瘋狂趕稿,想要在年前把作品告一段落,以致於疏漏了更新,真是對不起各位看官。不過,連夜趕稿的結果還是有的──《逆演化》現階段基本上已經是完稿狀態,想必之後不會再發生久未更新的情況。不過,如果我突然發神經想要大破大立那就另當別論了……讓我們一起希望這不會發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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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王可瑩跪坐在林清人身邊,嘴裡不斷呢喃著自己的過錯。她的雙手沾染上一層鮮血,滲入關節和指縫的紋路中,結成暗紅色的血塊。身上的白色襯衫已經破爛不堪,可以看見她的身上也不滿深淺不一的傷痕,血色浸濕了襯衫更顯得怵目驚心。
我緩緩在她身邊蹲下,伸手去摸林清人的脈搏,很慢,很微弱。王可瑩手上的血大部份都是從他身上來的,幾個嚴重的傷口已經做了應急處理,但情況看起來並不太樂觀。他雙眼微睜,卻對我的動作沒有反應,眼框內淤積的血開始流出,王可瑩顫抖著用從自己襯衫上撕下的布料替他擦拭。
「……我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要趕快把他移到能夠好好治療的地方啊!」李毓妍單手甩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批在王可瑩身上,「你們活下來了,這樣就夠了……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王可瑩突然渾身發抖,彷彿被披上外套之後才發覺自己會冷似的。她轉頭往我的方向看,眼裡卻沒有我的倒影,只有兩座被放乾了淚水的枯井。
我從林清人的褲子口袋撈出車鑰匙,和李毓妍一人架著她一邊的肩膀想要讓她站起來,她卻掙扎著不願離開林清人身邊。我只好先去將車子開回來,和李毓妍又是一陣勸說後,才讓王可瑩動起來,合力把林清人抬上車子後座安躺。
「你騎車在前面帶路,車子我來開。」李毓妍確認王可瑩也上車安頓好之後,轉身就要進入駕駛座,「你還記得我們來的路吧?」
「等一下,妳的手這樣子能開車嗎?話說妳有駕照嗎?」我抓住她的肩膀緊張的問。
「我的手這樣子是絕對沒辦法騎車啊!現在路上又不會有其他車子在跑,我至少也開過幾次車子,開慢一點就沒問題的。」李毓妍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似乎不想被當成是累贅。
雖然不情願,但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錯。稍早,我們從松山區的便利商店再度出發,朝著三重原本地理位置所在的西南方前進;沒想到,才騎不到十分鐘,北海岸的風景赫然出現在眼前。我們彷彿受到指引般一路順暢的來到海岸風景區的便利商店,看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王可瑩和林清人被攻擊了,在毫不知情、毫無準備的狀況下。我不知道在臺北停下來之前他們已經苦撐了多久,但從王可瑩身上的傷口來判斷,要是再晚一些可能就再也無可挽回。更遑論林清人……他一定是拚了命在保護王可瑩。
超商內的白色亮面磁磚上鮮血飛濺,從中拖曳出一道污痕直到門外,這是群眾停止攻擊後王可瑩把林清人拉出超商外所造成的。超商裡頭,每個仰望天花板的人手上都殘留著兩人的血跡,活脫是一幅地獄景色。
「不要逞強啊……覺得我騎太快就按喇叭,好嗎?」我放棄跟李毓妍爭論,現在要緊的是帶那兩個人到有醫療資源的地方。
如果能像從松山區到這裡一樣順利的話,我們二十分鐘內就能到達小巨蛋附近的醫院。貢寮這裡的道路基本上沒有太多車輛阻塞,汽車可以通行無礙,但進到松山區之後就不好說了,可能得避開主要幹道才有辦法通行。
我維持時速三十到四十公里的區間騎著機車,不斷查看後照鏡內李毓妍是否有跟上,心緒有如亂麻一般,怎麼樣也平靜不下來。王可瑩和林清人是活下來了沒錯,但我太天真了──人不是只要活著就好,還有許多死亡之外事情是可以將一個人擊垮的。
這個狀況會持續多久?如果結束了會發生什麼事情?臺北會再度追過來將我們趕盡殺絕嗎?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這股壓力在我的胃裡翻攪,感覺五臟六腑好像都要抽筋了一樣。我只能先讓自己專注在抵達目的地上,一次一件事情;我們現在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讓自己陷入混亂,因為除了我沒有人能夠保護他們了。
我不會讓你們再出任何事情,我不能……否則我自己會先受不了而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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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醫院後,我從急診室入口進去拖了張移動式的病床出來,上頭堆滿任何我覺得能用上的物品。劇烈的運動讓我大腿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能夠在路線沒有變動也沒有被堵塞的情況下到達這裡已經是萬幸,我現在只希望王可瑩的精神狀態還支撐的下去,因為憑我和李毓妍絕對沒辦法處理林清人所受的傷。
黑色賓士的車門敞開,王可瑩將林清人的頭枕在大腿上,目光空無一物。李毓妍跪在車門外,握著她的手正在說些什麼。
「……我們已經到醫院了,振作起來!」我走到李毓妍身旁,聽見她焦急的語氣。「這不是妳錯,錯的是擅自把我們製造出來,又要擅自消滅掉的臺北啊!」
王可瑩發出無意義的囁嚅聲,像是要否定李毓妍般微微搖頭。李毓妍嘆息,轉頭望向我,眼裡充滿憤恨。那是她保持理智的方式,唯有堅信自己仍然能夠與臺北抗衡,她才不會失去自我。
我咬著牙也在車門外蹲下,指著那一床醫療用品對王可瑩說道:「我把能用的東西都拿過來了,妳看看還需要什麼?就算要我們來弄也行。拜託了,他還沒脫離險境不是嗎?妳需要動起來,單憑我們兩個沒有辦法的。」
王可瑩看著我,又看了看一旁病床上的物品,緩慢地眨著雙眼,似乎正在回想起自己要做什麼。
林清人突然開始劇烈咳嗽,飛沫噴濺,裡頭還帶點血色。李毓妍和我都下意識往後退,王可瑩則任憑飛沫濺上她的臉,熟練地調整林清人頭部的角度,一手放在他的胸膛安撫。這一直覺性的行為終於重新將她的理智搭上線,她猛然轉向我,眼神依舊脆弱,但已經有神許多。
「……拉另一張病床來,車子裡空間太小……我還需要瓶裝水,越多越好。」王可瑩簡潔地下達指令,拖著身子走下車來。她身上的傷口多半很淺,已經不再流血,但乍看之下仍然十分嚇人。
我和李毓妍再度進到醫院裡頭搜刮物資,接著三人合力將林清人抬到病床上。他受傷最嚴重的地方分別在腹側和背部,後腦杓也有遭受撞擊的傷口,大概是他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王可瑩指揮我挪動林清人的肢體好清潔包紮,李毓妍則在一旁幫忙遞上任何她需要的物品。
約莫兩個小時後,王可瑩大吐了一口氣往後踉蹌幾步,我趕在她跌坐到地板之前將她穩住──包紮終於完成了。
「妳也需要治療,跟我講該怎麼做吧,我盡量幫妳。」盡管自己也已經累到不行,我還是這樣對她說。
「不用……我身上的傷口放著也沒差。」王可瑩眼神裡的光芒逐漸消退,處理林清人的傷口榨乾了她的最後一絲意志力,她看起來又要回到那副茫然失神的狀態中。
我兩手抓著她的肩膀,驚恐地看見她直接站著闔上了雙眼,仰頭任憑淚水自眼角蜿蜒而下。
「根本就沒有讓我們恢復正常的方法,對吧?」她悄聲說道,「我們只能等著被消滅而已……對吧?」
即使王可瑩根本沒有在看我,我也不敢直視她的臉龐。我將她引導到敞開的車門處坐下,自己則背靠車尾滑坐到地板上。左腿的傷口疼得厲害,今天之內勢必得拆開繃帶重新上藥,光想到這我就覺得腦袋開始發暈。
至於王可瑩提出的問題,我除了在心裡發狂似的吼叫以外,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