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雷



回到城裡與「迅雷急電」分手，我走往「橘金的閃鋅」。
這幾日回到城裡就是到處打聽魯迪的下落，雖然知道表面上沒有什麼用，但或許有人可以給點線索。

「就是你嗎？一直打聽老大的傢……是你！」

被從背後叫住，回身映入眼簾的是幾張帶著濃濃敵意的臉。

「好久不見，西茲、宙卡、多耶希洛跟……我記得應該是奇里哈德？」

「少跟我們假惺惺，你回來這裡幹什麼？瘋女人。」

西茲毫不遮掩的這樣叫我，不過既然會這樣，就表示情報沒有進到他們耳裡。
畢竟記憶裡最後幾年除了那些自己完成的委託以外，剩下的只有這樣把我當成過街老鼠一般的眼神。
我勾起嘴角，簡單的回答。

「就只是想找魯迪確認一些事情，只是聽到他不在喬可羅所以到處問問，你們也不知道嗎？」

「即使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趁給這裡的人丟臉前快離開吧。」

我無視他的回答。

「那麼『熾炎』的Ａ＋證借我用用吧？」

「給你幾分顏色到是開起染房了啊，不要太囂張了！」

西茲的劍被我的魔法按在鞘裡，想拔拔不出來。

「有話用說的嘛，我只是想蹭一下團去個艾特碧歐斯，我也是奉水之聖女的命令才出來的啊，不然我也不想煩你們。」

聽見水之聖女幾個字以後幾個人不約而同露出了狐疑。

「水之聖女？你唬我的吧？」

「我唬你幹什麼？不然你們現在跟我來公爵邸，我帶你們見聖女大人。」

「我說的可是許願救了聖王的那一個喔，可不是隨隨便便自稱是聖女就是聖女。」

我把雙手叉腰，擺出一臉不耐煩。

「我要回公爵邸了，想來就自己跟來吧，信不信隨你們。」

說完馬上轉頭離去，雖然內心知道必須要快點從他們身上套出些什麼，但是以我和他們的交情，是不可能那麼簡單告訴我的。
走了幾步，我停下來。

「我忘了說，我想找有Ａ＋證的人去艾特碧歐斯是因為要護送比較珍稀的藥物跟少量軍資，必須找有信用的人，只是三大月費公會現在忙翻了，每個都開天價才肯做，算了，也只好叫公爵多出點錢了，再見啦。」

「等一下！」

「嗯？有什麼事嗎，奇里哈德？」

站在最後面的白髮男孩回應。

「如果是要護送藥物，我們可以接。」

「奇里哈德，別被那女人騙了。」

「宙卡，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他與褐色短髮的另一個男孩吵起來。
而在一旁的多耶希洛也開口。

「你說要去見聖女大人是吧？」

我直視著他藍色的眼眸。

「是啊。」

他撥了一下自己的黑髮，像在思考那樣。

「我們要見過聖女大人才能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是真的我們才能幫你。」

「可以，不過進公爵邸要照規矩，不是說想見就能馬上見到。」

「這……。」

「放心，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只是需要通報，公爵大人不喜歡有人不請自來，如果沒有我的引見就進去，你們也知道會怎麼樣的吧。」

他們四個人在那句話之後說了些悄悄話，然後回答。

「就照你說的做吧。」

我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希望這餌能夠讓他們上鉤，雖然離釣上來還有一段時間要等待，不過至少聞到味道了。

我帶著他們四人到公爵邸，門衛主動與我交談。

「克利香緹，他們四個……。」

「就是『熾炎』現在的其中幾個隊員，說是來見聖女大人祈求旅途平安，因為我和魯迪交情好才特別通融讓他們過來一下，你先帶他們到會客室吧，我去請聖女大人。」

我對邁德倫擠眉弄眼偷偷打暗號，他邊笑邊點頭。

「我明白了，請跟我來。」

看著他把那四人帶走，我走去愛琳娜的房間。
來應門的愛琳娜聽聞這件事情，隨即換了簡便的禮服，來到專門為了「接見民眾」用的謁見廳，帶上面紗的愛琳娜讓原本自己的長髮盤髮減少，散開的部分留的再長一點，坐在枕堆中，再以布幔遮掩，留下影子在布上透現。

「反正發生什麼事情你就用『聖神的旨意如此，那麼就以此而行』之類的內容含糊帶過吧，真的不行我會幫你的。」

戴著面紗的愛琳娜，眼神帶著一點猶豫。

「不由你在這個位置好嗎？」

她問。

「我不是說了很多回了嗎？現在的我需要你，所以請代替我把聖神的旨意交到其他人手上吧。」

愛琳娜把頭垂下來，那天以後就是這個樣子，和我道歉以後，我談起聖女的事情她一直露出「事情都拆穿了，為什麼不當聖女？」的反應。

「我不懂，我做這種事情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是應該覺得被我取代感到不滿嗎？」

我看著天花板，答。

「我沒有什麼當『水之聖女』的慾望，事情會演變成今天有太多巧合，雖然有一半是我咎由自取，所以現在不但翅膀都沒了還把事情全部忘光，不管是喜悅、愛、悲傷、憎恨，或者絕望甚至希望，什麼都不記得，就連要面對拉維爾，我也只能用他的反應和口述的內容去拼湊以前的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雖然是這樣，我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放棄他，只要他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不會把他平白送給別人。」

愛琳娜眨眨眼，片刻後點頭回答。

「原來是這樣嗎？我明白了，那麼就讓我好好享受一下『水之聖女』的頭銜吧。」

雖然看不見他完整的面容，但我想他應該是笑了吧？
他也不是個脾氣很糟的人嘛，大概是大環境影響才會鑽牛角尖吧？

將那四個人帶進來，我單膝跪在臺階下。

「已經把人帶來了，聖女大人。」

「起來吧，汝不適合跪著。」

交代了要使用的語法，她也練習好幾天才能用這種代稱詞說話，那時候看著亞娜逸絲接見奇德的民眾果然有不少參考價值。

「是。」

我起身退到一旁，那四個人見我跪下沒有跟著下跪，只是盯著布幔觀察。
雖然我覺得沒有什麼機會被拆穿，不過他們四個也不是那麼容易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水之聖女。

「你們幾個不跟聖女大人打個招呼嗎？以後可沒有這種機會了。」

被這麼一說，其中的兩人才回過神，連忙低頭致意。

「聖女大人，請原諒我們不懂禮節。」

「沒事的，既然是克利香緹帶來的人，那麼就是吾的朋友，聽彼說汝等是為了之後的旅行祈求聖神的庇佑？」

愛琳娜將聲音壓低，讓聲音聽起來較為成熟。
但沒有行禮的其中一人出聲。

「你真的能傳達聖神的旨意嗎？就在這裡發動聖物的力量讓我們看一下吧。」

還真是直接的要求，若不是我有對策，不然早就拆穿了。
我擋在前面回答。

「宙卡，聖女大人因為使用聖物的力量治療聖王大人，現在的魔力較為衰弱，如果現在要完全發動聖物的話會倒下好幾天，但是半吊子的展示你也不會相信吧？」

「那是當然的，我可不相信眼前連臉都不敢露出來的人是聖女。」

愛琳娜沒有生氣，只是照著劇本的輕笑。

「呵呵，克利香緹帶來的人都充滿著驚喜，發動聖物是不行，不過將聖物改變型態應該沒有問題。」

我順著愛琳娜抬起手的姿勢偷偷在斗篷下發動手上的聖物，飛舞的雪花夾雜著冰屑化作了一把劍留在布幔前。
雖然被告知不要隨意發動聖物或是水屬性魔法，但是為了自保還是有私下練習過，也稍微測試了一下要多久才能讓魔力散去，視魔力量短則幾分，長則兩個小時。
如此的展示，讓四個人都不禁禁聲，我對著他們說。

「這樣你們願意相信眼前的是聖女了吧？」

西茲低下頭回答。

「所言不假，還請原諒我們的無禮。」

另外三人也跟著行禮，我對著愛琳娜說道。

「還請聖女大人為他們祝福吧。」

布幔後的她站起來，舉起雙手。

「加蘭希德的神之子們，做為承載光輝的帕菲米德，吾將聖神的慈愛與祝福賦予汝等，願汝等在旅途平安，一路順風。」

隨手使用個轉移視線的冰雪魔法並讓聖物消失回到手上，營造出將聖物碎開化成可獲得之物的假象。

「感謝聖女大人的賜福，相信一定會是個順利的旅程。」

我拍拍腰上的短劍，愛琳娜馬上隨著暗示坐下。

「沒事吧？聖女大人。」

「不礙事，只是太久沒有讓魔力流動，有些頭暈罷了。」

「那麼我還是早點跟他們一起退下讓聖女大人您早點休息吧。」

說完我馬上看著他們，對方似乎也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便點頭答應，我將他們送出房間外並殿後離開關上門。
走在出去的路上，我對著他們說。

「既然都見過了，那我說的委託算數嗎？」

西茲回答。

「雖然很不願意，但是我們這幾天的確會去艾特碧歐斯，護送你也不是不行。」

「物資大約是兩袋，如果你們不想扛的話我會再請個搬運工。」

奇里哈德搖搖手回答我的話。

「為了保護你，我們就不搬了，裡面是什麼藥？」

「一些創傷藥吧，有幾瓶是聖女大人委託我要帶去給沃特卡領主補充軍資用的珍貴強效外傷藥。」

其實是維札塞給我的創傷藥，避免我用了魔法以後傷口無法癒合，提亞也給了我不少，拿出一兩瓶當作材料也不是不行。

「那得要把藥收好，真不行的話也不是不能幫你拿。」

多耶希洛用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回應。

「沒關係，就給運工搬吧，我要加入戰鬥的話，放在我身上反而有打破的危險。」

「也是，這樣比較好。」

我回望著他，抿著嘴唇。
帶他們到門口以後將他們送走，留下我跟旁邊的門衛。

「他們來做什麼？」

「就只是來確認我說的話真假吧。」

邁德倫苦笑。

「跟軍神的弟子鬥智嗎？」

「不不，他們或許比我聰明，所以我要去找救兵了，進去幫我跟愛琳娜說我出門一下，聖女的部分今天可以休息了，而你也別讓其他人進來找聖女。」

「是。」

於是我在那之後轉去「蒼狼的魔女」，笑著跟工會的總管談點事情。
看著他跟旁邊的魔法師臉一陣紅一陣青感覺有點好笑。

「不行，為了這種事情要借工會的魔法師。」

「這或許會是這個城市的救命線啊。」

我給自己添了一杯茶，總管的表情很難看。

「如果是公爵大人命令才可以，不然照規定是不能將魔法用在這上頭的。」

「我要他用的也不是『感知記憶』，而是『定點信號』，這樣也不行嗎？，我發誓不會讓他受到傷害，還可以幫他介紹可愛的貴族小姐認識。」

「接了。」

我與總管不約而同看著一旁的魔法師，玖茲渥馬一臉興奮。

「你也答應得太快。」

我吐槽。

「你要介紹誰？」

「現在在公爵宅邸做客的貴族小姐，雖然只是男爵女兒，不過個性我覺得蠻適合你的，他喜歡跟人撒嬌，鬧鬧小脾氣要你疼他。」

我沒有撒謊喔，任性也可以這樣形容，而且愛琳娜個性也沒糟到那麼絕望。
看著眼前已經陷入自己幻想之中的單身男性，嗯，看起來這件事應該會成。
總管扶額，頭痛地回答。

「算了，只要他還能回來繼續工作就當作是放他幾天假吧。」

「達法蘭先生，還先謝謝了。」

「需要高品質的信號球嗎？」

我掏出一顆魔石交給渥茲玖馬，他拿起來透光端詳。

「就附魔在這顆石頭上面，然後放進這個瓶子裡。」

然後拿出藥瓶放在桌上。

「附在這麼貴的石頭上面沒問題嗎？」

「就是希望能持久一點才需要用到這顆石頭，如果是你的魔法，只要不離太遠應該也能撐上十天吧？」

他瞇起那對在喬可羅常見的金眼，想了一下，答。

「十五天吧，不過這樣做有用嗎？」

「只要能知道位置就可以了，你或許會因為這件事被迫請假很久喔。」

他隨手順了順他丁香色的短髮，用著正經八百的口氣。

「如果是正事沒辦法了，事情我聽尤茲艾蒙說了，這也是為了尋找他們其一用的誘餌吧。」

我揚起笑。

「是啊，要不是不得已，不然我不想用這種懷疑對方的方式。」

如果魯迪跟他們有聯絡，偷偷的將藥或是魔石塞進他們的行李也許能夠被帶去魯迪所在的地方。
至於被出現的盜賊搶走，也能得知盜賊團的位置，就看是哪一邊先中獎了。
總管點頭回答。

「既然如此，就放手去做吧，『蒼狼』也會盡力幫忙的。」

「被發現就撇清關係吧。」

「一定，『蒼狼』肯定會把你賣得乾乾淨淨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

畢竟我也沒有什麼本錢讓對方幫我扛責任，如果對方推到我身上至少還能找點藉口開脫。

告別了「蒼狼」，我回到公爵邸。
和愛琳娜提醒了一些事情後走出他房間，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在隔壁客房的門口看見拉維爾，他似乎也完成訓回來不久，剛盥洗完的樣子，頭髮還是濕的。

「不弄乾嗎？會著涼的。」

「因為聽見你的聲音，所以先來找你。」

我推他進他房間，要他坐下，不然以我跟他的身高差要擦頭太麻煩了。
拿起毛巾幫他擦乾頭髮，一邊和他閒聊今天發生的事情。

「總而言之，明天我會和『蒼狼』的魔法師一起去一趟艾特碧歐斯，這幾天不在公爵邸，我會請莎莉雅老師告訴馬克雷托暫時停下訓練，你就好好守護這裡，如果有人來找聖女，就說聖女近日身體不適不見客，可以的話，不要讓愛琳娜離開視線。」

雖然應該沒有人會特別來找，但是畢竟是公開了「聖女真的存在於喬可羅」這件事，某意義上相當危險，多點人保護才是真的，晚點得知會莎莉雅老師才是。

「那你……」

「放心吧，有『熾炎』的隊友在，又是安全的路線，只是去執行個簡單的小任務，不會有事的，後天就回來了。」

將計謀的事情對拉維爾隱瞞，就像告訴那四人一樣，單純對他說有關明天的行程。
他貌似知道我沒有把話說清楚，轉過來拉著我的手。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擔心，但是我想知道你想做什麼，這樣我才能真正的幫助你。」

他用那雙有些粗糙的手輕觸著我的臉頰，就像是深怕會被碰壞那樣，我握著他的那雙手。

「拉維爾的手很溫暖，會捨不得放開。」

他臉上帶著一點羞紅，有點難為情。

「香緹……。」

「這是為了尋找盜賊團或是魯迪才這麼做，所以我會多注意不受傷的，嗯？」

他凝望著我，彼此湊近了臉，時間彷彿稍微地靜止。
分開後，我苦笑著說。

「這好像是醒來後我頭一回和你接吻。」

比我想得冷靜很多的拉維爾只是用著有些開心的表情撫著我的頭髮。

「只要你不討厭就好。」

「要怎麼討厭呢，你可是我未婚夫。」

「我以為你失去記憶後會選擇獨自離去。」

我伸手捏捏他的臉。

「我又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卻被他一把拉進懷中，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肥皂味。

「你曾經為了聖宮這樣不告而別，我很害怕你就這樣消失。」

坐在他的腿上，我的人靠在他的肩膀，聽著他溫柔的嗓音。

「我答應你，不會的，要去哪裡也會告訴你。」

「嗯。」

他捧著我的臉，我們又交換了鼻息。

「馬克雷托的訓練很折騰人吧？」

「身體上的訓練不算什麼，只是……。」

他露出了猶豫。

「只是？」

「他希望我找出『武』的根源。」

「根源？好抽象，不過也很像是他會說的話。」

他跟魯迪常常都說些難以理解的東西，看來拉維爾也被難倒了。

「我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拉維爾是為了什麼習武的呢？」

他歪著頭思考。

「一開始是為了拿起父親的作品，後來漸漸地想用手上的武器做些什麼，等到我加入聖宮騎士團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一些東西，像是為了讓技巧更加純熟，能夠看穿對方的攻勢跟破綻這種的，只是當上聖人的時候又覺得那些東西沒有『不讓彼此互相殘殺』這件事來得重要，後來就是為了那個目標努力一直到遇見你。」

「遇見我？」

「一開始我覺得你和亞薩其諾人有點格格不入，但是知道你心地善良就覺得是個有點特別的人。」

心地善良，這在喬可羅可是貶義詞啊，原來我的評價那麼糟嗎？不，亞薩其諾人這麼說可能也不是真的心地善良，嗯……。

「雖然那時我憧憬的是不存在的對象，只是我依然覺得你是個很美好的女性。」

他用手撫著我的髮絲，將我的盤髮拆下來。

「所以聽到你遭遇危險，我什麼也沒想的就衝過去找你，還好你活下來，我那時頭一回感謝聖神的存在，感謝自己是個聖人，還有一點力量能夠保護你。」

就像是心碎的表情，說著會讓他感到疼痛的過往。

「我也是那時候發現你是我在尋找的人，然而你只是要我不要選擇你。」

我想著那天的話。

「拉維爾……。」

「『想要留在你身邊守護你』這件事，現在變成我唯一想做的事，所以我想變強。」

他將我抱緊，在我的耳邊繼續說。

「所以再等等我，好嗎？」

我伸手回抱，回答。

「我明白了，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