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一個恐怖故事。
「有多恐怖?」破舊沙發上,妲米歐曲著修長的美腿,小心翼翼地塗著指甲油,一身疑似細胞壞死的鐵灰色肌膚使得她幾乎能與陰影融為一體,唯有一雙嫣紅的眼眸發出幽幽螢光。
「超級恐怖。」拉貝爾坐在窗臺邊,穿著藍色吊帶褲和紅黃條紋的上衣,渾身上下都有曾被切割縫合的痕跡,襯得他本就沒有血色的肌膚越發慘白。他漫不經心地左搖右晃,狗嘴吐不出象牙,「就像妲米勾忽然變成女生一樣恐怖。」
「……」
妲米歐默默深吸口氣,飽滿的胸脯隨之起伏了下。混蛋!她不過就是力氣大了點,就老是被這小子當成漢子看,簡直就是欠揍!她緩緩地轉動脖子,以非常魔幻的角度將臉轉到正後方,揚起甜美的笑容,嗲聲說:「有比我在萬靈節這天把你的牙齒全部打碎讓你吃不到糖還恐怖嗎?」
拉貝爾頓時一顫,想起去年萬靈節他蛀牙時的恐懼,有什麼比一個吃貨看得到糖卻吃不了糖還恐怖的事?
更恐怖的是,身為一個由孩童怨念化成的妖魔,他居然也會蛀牙,這根本就不科學!
「好吧,比超級恐怖還稍微不恐怖一點。」拉貝爾掏出一根棒棒糖放進嘴裡,碧綠色的眸子轉了轉,往窗外大排長龍的人潮看了眼,咕噥一句「時間過真慢」後,就接著說起前面的話題,「那是一個美麗繁華的小鎮,他們擁有最肥沃的土地,能產出最豐碩的水果與米,居民也熱情和善,在那處處戰亂的年代裡,可以說是人間樂土,可是……」
「為什麼鎮上只看得到男人呢?」他狀似天真地偏著頭,露出脖子上的縫合處,「女孩兒都去哪了?」
「去哪了?」妲米歐蓋好指甲油,抬手吹乾指尖如血染的色彩。
「都去種田啦。」拉貝爾發出一陣嘻嘻怪笑,笑意卻不達眼裡。他一手捏著棒棒糖的尾端,剪得參差不齊的指甲泛著與他髮色相同的紫光,乍看上去,就像被重物碾壓過的淤青,「他們認為,女嬰是最純真的處女,是豐收之神最好的祭品,所以只要有女孩出生,就立刻將她切碎做成肥料囉。」
妲米歐一頓,原本還瞇著眼欣賞自己傑作的紅眸,徹底冷了下來。
她記起拉貝爾說的那個城鎮了,因為沒有女孩,當地人為了傳宗接代,就從外地買來女子強暴,有的女人在反抗中遇害身亡,倖存的就被終日關在家裡生孩子,等到年華老去,就也因為失去利用價值被殺害,所以鎮上看不到女人或女孩,只有男人和男孩,而那些女人對這城鎮的怨恨,就在日機月累下,終於在某一天化成了最黑暗的詛咒,引來一個由世間女子怨念所化的妖魔。
想起那天她在吸收鎮上怨氣時,男人們受她誘惑互相殘殺所濺出來的血花,心情就又好了起來,可惜,之後沒過幾年,魔王就跟教廷達成協議,妖魔不能再以任何形式殺害人類,不然對付那種畜生她還有千百種酷刑。
「人類比妖魔還恐怖。」妲米歐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悄悄捧著臉頰,發出懷春少女的無聲吶喊:「除了人家的云博士以外,他專殺壞人,救死扶傷,真是世上最棒最帥的男人了。」
「嗯,我們善良多了。」拉貝爾深感認同地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但這不是我說最恐怖的部分。」
「喔?」妲米歐心想,人類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殘忍殺害,這居然還不夠恐怖?
拉貝爾的表情十分凝重,語氣萬分感慨,「那城鎮荒廢幾百年後,有壞法師挖出那些女嬰的碎骨,將她們的靈魂煉成惡鬼去害人,所以她們的怨念又濃又香,我忍不住偷偷跟著卻又一直無法接近,害我餓得要命,直到一位驅魔獵人出現,解開嬰靈們身上的禁制,讓壞法師受到反噬,我才終於能吃怨氣吃飽飽。」
妲米歐無語良久,「所以恐怖在你餓了?」
拉貝爾咬碎糖果,摸了摸還在咕嚕叫的肚子,非常憂傷,「雖然這也很恐怖,但重點不在這。」
妲米歐震驚了,這吃貨居然有重點不是在吃食上的時候?
「重點是在那個驅魔獵人。」拉貝爾嘆了口氣,整個人貼在玻璃窗上,宛如一塊被拍扁的肉餅。
「他怎麼了?」妲米歐問完,頓了下,覺得用詞不太精準,「等等,男的女的?」
時代不同了,現在女性驅魔師也不少。
「男的。」拉貝爾答道。
妲米歐皺了下眉頭,聽說很多神職人員表面道貌岸然私下卻是變態戀童癖,便轉過身上上下下地打量拉貝爾,小少年未發展完全的骨架十分纖細,臉蛋精緻可愛又未脫稚氣,妥妥就是那些變態們的菜,於是她一秒面目猙獰,「難道他對你做了什麼?」
「問題就在這。」拉貝爾面上平靜,內心卻在怒吼,「為什麼泰特斯沒有對我做了什麼呢?」
妲米歐神情一僵,隨即木著臉,「你把內心話說出來了你知道嗎?」
拉貝爾大驚,臉迅速漲紅,大聲逼逼:「不可能!我剛說的明明是泰特斯是大醜八怪我討厭死他了!」
「……」
妲米歐覺得她可以放棄這個半路認來的弟弟了。
堂堂妖魔居然會對一個驅魔獵人一見鍾情,這的確是個恐怖故事。
這時,子夜的鐘聲響起,在這所被廢棄多年的醫院裡悠揚迴盪,宛如歌伶幽魂所鳴唱的招魂曲。
拉貝爾眼睛一亮,趴上窗邊察看,確認下面的隊伍在移動了,便興奮道:「快快,他們要進來了!」
「急什麼?才剛入場而已。」妲米歐起身走到連身鏡前,檢查自己的妝容,貼身剪裁的粉色護士服染著血漬,上衣緊繃得像要掌握不住裡頭的洶湧澎湃,將那曼妙的身材展露無疑。她梳了梳如火般豔紅的長髮,戴上一頂護士帽,完美地結合今晚的主題。
她踩著高跟鞋,左右擺動修長的美腿,照了照鏡子後,揚起一抹勾人又邪魅的弧度。
「等所有人都進來後,遊戲才要開始。」
* * * *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陸動盪不安,長期的戰亂與貧困下,民不聊生,滋育出大量的黑暗生物,作為光明神代表的教廷便屢次派出驅魔大軍,鎮壓黑暗生物及其相關人士,掀起了長達百年的獵巫風潮。戰火綿延,人性在利益與恐懼的相互拉扯下,內鬥分裂得更厲害,受波及的無辜人類數之不盡,妖魔也傷亡慘重。
然而,人心正是黑暗力量的來源,縱是光明神也阻止不了人心險惡,故而妖魔永無滅絕之日,教廷也漸感不支。終於,為了不兩敗俱傷,雙方各退一步,簽下互不侵犯條約,妖魔不得殺害人類,反之亦然。
隨著時代的演變,大陸的黑暗期終於過去,迎來了和平新時代,生活日漸富足的人們漸漸忘了黑暗生物的存在,曾經令人逢風喪膽的萬靈節,也在商人的鼓吹與教廷的默認下,演變成如今能帶來巨大商機的萬聖節。
人類開始在南瓜上刻出討喜的笑臉,用燈飾將房子打扮得燦爛多彩,並在夜晚穿上奇異的服裝,打扮成妖魔鬼怪,帶著孩子們敲門討糖,午夜後,再去酒吧跳舞狂歡,去墳場開派對,去傳說中的鬼屋探險。
殊不知,在黑暗力量最強盛的這一天,潛伏在暗處的妖魔們早已蠢蠢欲動。
「萬聖節快樂!歡迎光臨妲克瓦茲熊市最大的鬼屋——希望醫院,眾所期待的萬人狂歡夜即將開始……」
如機器人毫無起伏的電子音從喇叭傳出來,老舊的柵門帶著尖銳的鏽聲緩緩滑移,一棟佔地極廣的舊式建築便映入眾人眼簾,白色的樓體受到雨水侵蝕,露出斑駁的灰色水泥,攀附其上的藤蔓蜿蜒茂密,成了唯一的裝飾。此時醫院的正門已然敞開,深幽的入口宛如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正虎視耽耽地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等了許久的人們發出歡呼聲,跟著大隊伍蜂擁而入。
王大宅是一個普通的肥宅,天生膽小,卻因為跟人打賭輸了,不得不參加萬聖節鬼屋派對,並全程開直播。他拿著畫滿詭異塗鴉的傳單,小聲唸出傳單上關於希望醫院的介紹。
「它曾是妲克瓦茲熊市最大的醫院,直到四十四年前,一場大規模的屠殺事件突然爆發,所有病人與醫護人員都離奇發瘋,並互相殘殺或自殺,這才揭發了醫院私自拿病人實驗一種新型的神經性病毒卻不慎失控的黑幕,幾天後,院長留下一封自首的遺書,在三樓的院長室切腹自殺。」
「從那天起,每當夜晚時分,總有人聽見已被封鎖的醫院傳來淒厲的尖叫,鮮紅的血從窗戶流出,有時屋頂還會出現一排面無表情的病人集體跳樓,啪啪啪地在地上砸成一塊塊碎肉……」
他越唸越害怕,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朝三樓瞧去一眼,竟發現其中一扇窗戶正貼著一張慘白的臉,嚇得他立刻發出驚叫:「有、有、有、有人!」
同行的損友們翻了白眼,「廢話,不然我們都是鬼喔?」
「……」
直播室的彈幕也跑滿了吐槽。
「哪有還沒進去就亂叫的?」
「作秀作得太浮誇了。」
「差評!」
王大宅想要反駁,誰知,等他再抬頭望去時,那張臉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大排像在無聲嘲笑他的漆黑窗戶。他頓了頓,眼看隊伍已開始前進,朋友們也在催了,就只好縮回手,拼命地安慰自己,剛才應該只是鬼屋的工作人員,什麼靈異都只是以訛傳訛的噱頭,何況他們人多陽氣重,沒什麼好怕。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宅生以來的最大勇氣,戰戰兢兢地踏出不作不會死的第一步。
沒人發現,在所有人都進入醫院後,柵門再次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自動關上,不知何來的藤蔓窸窸窣窣地爬上柵門,一條又一條,像要封死出口般層層交疊。一陣淺霧輕輕襲來,於派對的歡笑叫鬧聲中悄然瀰漫,直到第一聲慘叫響起,白霧方漸漸轉濃,吞噬整棟大樓的蹤影,也淹沒了此起彼落的呼救聲。
二樓,一對情侶在打扮成電鋸殺人狂的男人追趕下,被困在一間偏僻的病房裡。
「不要……不要殺我……救命……」
走頭無路的男人,眼看電鋸就要落下,便一把抓過腿軟的女友擋在身前,卻見女友被一刀腰斬後,竟還能伸手掰裂自己的後頭顱,露出已故前妻的頭,朝他憤恨大罵:「你這不要臉的畜生!我為了幫你還債,到處兼差打工過勞死,結果你整天花天酒地不說,老娘死了你卻連個葬禮都不捨得辦,下地獄去吧!」
「啊——」渣男發出慘叫,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褲襠流出腥臭的液體。
而理應身亡變成怪物的女友,卻毫髮無傷地跪在一旁,神情從被擋刀的憤怒到茫然,再迅速轉為驚恐。她原以為自己要被殺了,就氣得想抓渣男同歸於盡,誰知那電鋸不知怎地換了方向,一刀將男友砍成兩半,腥紅的血液噴上她的臉,讓她怔愣了幾秒,再對上男友死不瞑目的雙眼,就心中一慌,迅速擺脫對方到死都還抓著她的手,尖叫地往外奔逃。
早知道這鬼屋是真的,她就不貪那筆獎金來參加了!
陰暗的走廊只有幾盞不停閃爍的昏黃燈泡,令她看不清周遭,只聽聞背後有腳步聲正不急不徐地朝她逼近。她不敢回頭看那是什麼,但對方似乎不肯放過她,還開始低低地唱起了歌。
「我的媽媽殺了我,我的爸爸在吃我,我的兄弟和姊妹坐在餐桌底,撿起我的骨頭,埋了它們,埋到冰冷的石碑下。」清亮的少年嗓音帶著一份青澀的天真,卻唱著令人毛骨聳然的歌詞,讓她漸漸想起某些事。
她墮過幾次胎,其中一胎已經有四個月了,孩子父親是個富二代,她以為能藉此嫁入豪門,才故意拖著,誰知對方竟不打算負責,還威脅她不打掉就切斷資金援助,而四個月大的胎兒已有人形,所有正規醫院都不肯幫她動手術,氣得她只能找密醫強行打掉。
但那不是她的錯啊,她也是受害者,這不能算她頭上,不可以!
女人淚流滿面地在心中咒罵著,邊朝前方的窗戶狂奔奔去,這裡是二樓,頂多摔斷腿,死不了人,只要能跳出這棟大樓,她就能跑到街上去求救……對了,她還要告這活動的主辦單位,告他們謀殺!
窗戶越來越近,終於來到眼前,她心中一喜,就不顧一切地跳了出去。然而,預想中的下墜感沒有出現,就直接摔在地板上,她納悶地睜眼一看,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醫院,而那詭異的歌聲也已近在耳邊。
忽然,她肚子一陣劇痛,下體像被撕裂般流出大量的血,她驚恐地低下頭,就見一個血淋淋的嬰兒從她腿間爬出來,抬頭奶聲地喊著:「媽媽,我來陪你了。」
「啊——」
撕心裂肺的叫聲再一次劃破夜空,與其他處的哀嚎重疊,組成驚心動魄的交響樂。
「嗝,果然還是怨念最能填飽肚子了。」拉貝爾滿足地摸了摸肚子,看向被吸收怨念後散發出乾淨光芒的童靈們,揮了揮手說:「快去投胎吧,別又找錯家庭囉。」
人類都說,妖魔生來是為了誘惑他們墮落,但其實,正因為人類會自甘墮落,才有他們存在的必要。
妖魔各有不同的能力,出身也不同,有的因人類的怨念而生,比如:拉貝爾和妲米歐;有的因人類的貪念而生,比如:老饕;也有因其他念想或慾望而生的妖魔,比如:鍵盤魔——這是一種新生代妖魔,因為自從網路發達後,總有許多道德狂熱份子自認是鍵盤俠,天天在網上對別人進行批判,便漸漸有了鍵盤魔的誕生,而鍵盤魔專吸這些人的氣運,等氣運耗盡了,就是鍵盤俠遭惡念反噬倒大楣的開始。
但不管是哪一種妖魔,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他們以人類的負面情緒為生。
在教廷仍是最高地位的舊時年代裡,人們對妖魔的懼怕,就如同他們對光明神的敬仰,是妖魔最大的力量來源,加上平民始終不得改善的困苦生活,使得負面情緒多到能讓妖魔天天吸到飽。
然而,自從魔王與教廷達成協議後,一切都不同了。
就拿因怨念而生的妖魔為例,他們要吸收怨靈的怨氣,就必須先幫對方復仇,但妖魔不能殺人,也不能隨意在人類面前出現,復仇之路就變得越發艱難,很多時候,他們只能改走偵探解密路線,匿名提供線索幫警察破案,效率慢得要命,因而長期挨餓的不在少數。
許多老一輩的妖魔為此心生不滿,找魔王幹架幹不過,想違反協議殺人又會被教廷追殺,就都乾脆躺平不幹了,紛紛埋頭沉睡去,才有中生代的妖魔漸漸取而代之,妲米歐與拉貝爾便是其中之一。
到現在,世界和平,科學至上,人們不再崇敬玄幻之物,對宗教、對黑暗也不再畏懼,妖魔自然就不如以往強大,所幸失去信徒念力的教廷衰弱得比他們更快,畢竟人類即便用科學戰勝了一切,也永遠敵不過死亡。
死亡,就是人類自古以來永恆不變的恐懼,也是妖魔從不怕會滅絕的自信來源。
因此,為了順應時代潮流,魔王下令,每年的萬靈節晚上,都會舉辦一場妖魔界的比賽,只要誰能在子夜以後到第一聲雞鳴前這段期間,從人類身上收集到最多的恐懼,就能向魔王求取一個願望。
身為怨念妖魔的妲米歐和拉貝爾,因屬性相近,又情同姊弟,自然是選擇聯手出擊,只要能一起打敗其他競爭者,不管最後魔王在他們倆之中的選擇誰作冠軍,都不算吃虧。
而想要大量收集恐懼,又不能鬧出人命,還不能明目張膽地洩漏妖魔身份,這該怎麼做呢?
鬼屋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反正人類總愛沒事找虐,大半夜看鬼片不過癮,還要親自闖鬼屋冒險,於是,他們就以希望醫院為主題,設計了這個佈下幻術迷陣的鬼屋派對,讓踏入迷陣的人類產生幻覺,幻覺內容則因自身的心性而異,既達到嚇人目的,又無生命安危,這種方法可不是一般妖魔能辦到的。
當然,除了廣發宣傳單外,他們還特意搞了個神秘邀請信函,以「走出鬼屋不腿軟就能拿十萬獎金」為誘餌,將計畫要報復的渣男渣女們一同騙來。比賽之餘,順便賺業績什麼的,真是一舉兩得!
「妲米勾,我這邊的都收集完畢了。」拉貝爾施法密語傳音後,就走到暈倒的女子身邊,輕輕踢去一腳,將對方送出醫院大樓,跟其他同樣暈過去的人一起躺在庭院裡。
「我也是。」妲米歐捏著鼻子,站在遠遠一角揮揮手,就將尿褲子的渣男扔出去。
此時,離天亮的雞鳴還有十分鐘,兩人回到院長室,將裝滿恐懼能量的珠子全部丟進魔法陣裡,魔法陣上漂浮著一塊透明面板,上頭顯示所有參賽者的成績,而結果也如他們所料,目前以他們倆人的分數最高,而且還遠遠高出一大截。
「好耶,我們穩贏啦!」拉貝爾說著,就掏出一隻斷手,那手色澤暗沉,每處關節各有一條縫線,且膚色不一,顯然是東拼西湊而成。只見他毫不猶豫地將斷手塞進嘴裡,齜牙咬下一塊肉,嚼得好不開心。
妲米歐瞪著那隻手,頗為嫌棄,「你這幾天老啃同一樣東西,不膩嗎?」
拉貝爾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這可是牛頭哥特製的造型牛肉干耶,好吃又攜帶方便,還應景。」
「……」其實妲米歐比較想吐槽的是——吃吃吃,口腔期不滿足嗎?
拉貝爾才不管別人怎麼想,逕自在辦公椅上盤著腿,說:「妲米勾打算許什麼願望啊?」
妲米歐臉微微一燙,幸好她膚色灰暗,看不出來,「這是女人的秘密,不要亂問。」
還能是什麼願望?當然是希望能變成正常人類的樣貌,去見她最心儀的云博士啊,雖然人魔戀大多沒有好下場,前輩們也常告誡年輕妖魔別愛上人類,但她還是忍不住想接近對方,就算只是說句話也好。
「喔——」拉貝爾發出一串連綿的長音,表示自己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不就是為了云勾勾嗎?
她瞪去一眼,清了清喉嚨,在拉貝爾促狹的目光下,反問:「那你呢?」
拉貝爾立馬顧左右而言他,「我們等下慶功宴要吃什麼啊?我提議隔壁老王的西瓜冰。」
「哼,五十步笑一百步。」妲米歐翻白眼,那副緊張的害羞勁,肯定也跟那個叫泰特斯的驅魔獵人有關。
她伸了個懶腰,坐回沙發上,刷了下醫院的監控螢幕APP,咦了一聲,「居然還有人醒著?」
「怎麼可能?」拉貝爾湊過去一看,是個看起來傻呼呼的肥仔,「他沒受到幻陣影響嗎?」
只見肥仔獨自一人拿著手機,在空蕩蕩的醫院裡邊走邊喃喃自語,肉呼呼的圓臉上雖然寫滿了慫與悚,但神智明顯十分清醒,絲毫沒有看到幻象的受驚跡象。
兩人連忙搜出對方的資料查看,然後紛紛沉默了。
王大宅,人如其名,從小宅到大,沒賊膽也沒賊心,性格內向文靜,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最大的嗜好就是看漫畫和畫漫畫,而且畫的還是純情少女漫畫,生平幹過最Dirty的事,就是偷看A片打手槍,打完後還會嬌羞地對女優的照片說謝謝。
妲米歐無語,「……性格還算單純。」
「難怪不會被幻陣影響。」拉貝爾了然點頭,也沒怎麼在意,直到他不經意地瞥了眼成績表,才臉色一變,「不好!有人要超過我們了!」
「是誰?」妲米歐跳起來一看,就見一個叫「玫瑰眼」的人異軍突起,分數忽然大幅飆漲,直到計算停下時,正好與他們齊平,而此刻只剩下五分鐘時間,這讓原本自信滿滿的兩人開始緊張了。
百密一疏,他們怎樣都沒想到,竟會在最後關頭殺出一匹黑馬。
「等等,玫瑰眼……」拉貝爾的神情充滿了謎之錯愕,「我記得她是十年前演『玫瑰瞇瞇眼』出名的女主自殺後化成的妖魔,但她的能力不就只是讓人夢見自己在演狗血警世劇而已嗎?是怎麼演成恐怖片的?」
妲米歐的臉也烏雲密佈,充滿了謎之困惑,「大概演狗血警世劇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恐懼吧?」
不管怎麼樣,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在短短五分鐘內爭取到多一分恐懼。
於是,他們將最後的希望放在王大宅身上,但這位宅宅實在是位好宅宅,幻術迷陣對他已經沒用了,兩位妖魔只能親身上陣,反正王大宅夠慫,隨便嚇一下,恐懼值應該就達標了。
兩分鐘後,王大宅在直播間的觀眾要求下,走到院長辦公室的門前。他從進入醫院大廳沒多久,就跟大家走散了,他試著尋找其他人,但整棟大樓都空蕩蕩的,除了會不時聽見尖叫聲外,就沒遇到任何奇怪的事,讓他漸漸地放下心來,認定那些尖叫只是渲染氣氛的音效而已。
儘管如此,大半夜獨自一人在廢墟裡遊蕩,仍然不太安全,但為了守信用,他只得努力撐下去,隨觀眾的指示四處察看。他伸出手,強忍著一股沒由來的寒意,輕顫地推開門,走進據說是院長切腹自殺的辦公室。
就在那一剎那,他猛地倒吸口氣,赫然驚見理應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有一道人影從陰影處緩緩站起,微弱的月光從窗外灑落,漸漸照出對方的模樣,竟是一位渾身是血的護士,驚得他胸口一緊,差點岔了氣。
「假人,應該只是假人。」他喃喃自語地安慰自己,「還有機關操作……」
誰知,護士不僅站起身,還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身體,朝他搖搖晃晃走來,嘴裡並揚著甜美卻陰森的笑容,嬌聲說:「院長先生,您終於來了,手術臺已經準備好囉,病人正在等你,嘻嘻。」
直播間頓時一片瘋狂。
「靠!這特技水平也太高了!」
「工作人員好入戲啊!」
「這個護士姐姐好辣我可以!」
然而,王大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撲鼻而來的濃濃血味在告訴他,眼前這一切不是假的,沒有哪家鬼屋會弄這麼多真血,也沒有哪個特技人員的小腿骨真能要斷不斷地只黏著一小片皮肉行走。
他急促地喘著氣,手機已經要拿不穩了,也顧不上調整鏡頭,就轉身要逃,卻猛不其然地撞上另一人。
臉色蒼白的少年,舉起一隻被啃咬到爛的斷手揮了揮,邊指著自己脖子上的縫痕,一臉無辜地說:「醫生,你沒幫我把脖子縫好,都快要斷了喔。」
說完,少年的脖子就「啪擦」一聲斷開,頭顱斜斜垂掛在左側,斷頸上的血管還噗滋噗滋噴著血。
「……」
王大宅二話不說,直挺挺地倒下了。
於是,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欸,怎麼這就暈了?好歹先尖叫一聲啊,不然他們怎麼收集恐懼?
妲米歐感覺不太對,用腳尖輕輕戳了下王大宅,隨即神情一變,連忙撲過去按壓他的胸口,驚聲尖叫:「他休克了!快叫救護車!」
「什麼?」拉貝爾立馬掰回頭,手忙腳亂地撿起王大宅的手機撥急救電話,邊語無倫次地大呼小叫:「沒沒沒聽說他有心臟病啊怎麼會這就休克了膽子這麼小就別來鬼屋啊救命啊啊啊!」
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直播間還正在開著,更沒注意到彈幕已經從「鬼護士姐姐好性感求號碼~?」到「臥槽!斷頭特效好逼真!」再到「靠夭!居然暈了?快報警!」最後變成「弟弟史上最萌鬼娃恰吉~?」
總之,沒有一條彈幕跟恐懼或驚嚇有關。
終於,雞鳴一聲啼,天亮了,萬靈節妖魔大賽正式落幕,冠軍自然也被玫瑰眼抱走了。
王大宅在及時的搶救下,總算撿回一條命,被聞訊趕來的救護車載走。差點闖下大禍違反人魔和平條例的妲米歐和拉貝爾撤去幻術迷陣,將醫院恢復原狀後,就意興闌珊地回到妖魔街的家,各自回房療傷去。
再沒有什麼事,能比眼睜睜看著希望從指縫溜走還要教人沮喪了。
* * * *
夜晚再次降臨,滿街的萬聖節裝飾尚未拆除,便已開始添上聖誕節的色彩,彷彿人類總迫不及待地要用最美的裝扮去遮掩被遺忘在角落的那些事,正是應驗了「於繁華之下藏污納垢」這句話。
被綁在手術臺上的男人顫著渾身脂肪,混著淚水與唾液的嗚噎聲從被塞著球的嘴裡流出,驚恐的混濁雙眼滿是哀求,就像那些曾被他活生生折磨致死的妓女們一樣,可憐而無助。
有著一雙溫和藍眸的醫生,將手術刀往男人的胸膛緩緩切開,嘴裡說著既溫柔也殘酷的話:「在那些可憐的女孩們向您求饒時,您是否曾有一絲憐憫呢?尊敬的議員先生。」
議員的掙扎更加激烈,也更加地絕望。微量的麻醉劑屏蔽了一部份的痛覺,卻也讓刀鋒劃過肌肉組織、切割內臟器官時的每個觸感更加清晰,這比讓他直接痛得暈死過去還要讓人痛苦。
「放心,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等一下,我會將編號N182的菌放進您的右肺,希望這能修復您因重度煙癮而受損的組織,若這項實驗成功了,您將會是一個拯救無數二手煙受害者的……」云博士看了下議員的體型,難得為難地頓了頓,「大白鼠。」
嗯,過量的體脂肪也會對實驗結果產生影響,得將實驗體的減肥方案列入排程中。
手術室的門被悄悄推開一點縫隙,露出一雙嫣紅的漂亮雙眼。
妲米歐雙手捧著臉,滿心開小花地欣賞心上人「行醫助人」的英姿。
云博士,是黑白兩道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怪醫,醫術精湛,對煉金術亦有所研究,出身良好,卻放著風光又舒坦的日子不過,非要跟以利益至上的強權體制作對。他專門誘捕不受法律制裁的惡人進行各種實驗,研發出常人無法突破的藥劑,救助無數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的人,如此作風,使得全妖魔界都知道他這麼一號人物,魔王還稱讚他是人類的廢物回收場——專令連惡魔都不恥的人渣變成對世界有價值的東西。
被云博士救助的病人當中,有不少飽受丈夫欺凌的受虐婦女,妲米歐在傾聽女人心聲時,多次聽聞他的名字,才會起了好奇心,時常偷偷跑來觀察他,進而漸漸愛上這個溫柔優雅又俠義的男子。
在女妖魔充滿粉絲濾鏡的眼裡,云博士即使在給人開膛剖肚,都是一道賞心悅目的景致。
可惜,這次的比賽輸了,好不容易鼓起想告白的勇氣也沒了。
算了算了,反正人魔戀通常沒有好結果,她還是自個兒偷偷喜歡就好。
眼看云博士完成手術,準備將實驗體送進觀察室,妲米歐便連忙要關上門。雖然一般人類在正常情況下看不到他們妖魔,但好好鎖著的門忽然被打開還是挺嚇人的,她可捨不得嚇壞云博士。
誰知,正當在她要動作的時候,就聽到一聲詢問。
「這麼快就要走了?」
妲米歐愣了下,不敢置信地看過去,竟對上云博士的含笑目光。
「你看得到我?」她訝異問道。
「一直都看得到。」云博士瞧了眼垃圾桶裡沾了血的手套,淡淡地笑了下,「也許是沾了太多惡人的血,我也早就不能算是人了吧。」
妲米歐頓時有偷窺被抓包的羞恥感,惱羞成怒地說:「那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又覺得你沒有惡意。」云博士說著,邊用消毒液清洗雙手,視線不曾從妲米歐臉上移開過,「直到有人告訴我,你……其實非常希望能認識我,想跟我作朋友?」
是想作男女朋友!
「誰、誰說的?」妲米歐再次臉頰發燙,儘管膚色掩蓋了溫度,眼裡的羞意卻騙不了人。
云博士搖搖頭,「秘密,不能說。」
「……」
妲米歐在心裡狂翻可疑名單,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拉貝爾,不過那死孩子跟她一樣在房裡頹了一整天,才急匆匆地溜出去探望那個驅魔獵人,應該沒空跑來找云博士洩秘。她見對方還在等自己回話,溫柔的含笑眼眸在看見她異於常人的樣貌與膚色後都沒有一絲變化,就忍不住再次鼓起勇氣,說:「那、那你願意……跟跟跟我作……作作朋友嗎?」
啊啊啊——男女朋友這四個字太恥啦!
云博士輕聲笑了笑,偏頭沉吟了會,「其實,我目前也很缺一位助手,所以除了作朋友外,你是否也願意作我的小護士呢?」
妲米歐一呆,隨即在內心爆出粉紅色的少女心煙花。
討厭!醫生跟護士的診療普類什麼的,人家才沒有想歪啦~?
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拉貝爾雙手插在口袋裡,低頭走在崎嶇的潮濕暗巷裡,邊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心情十分鬱悶,連不知哪戶人家傳來的誘人烘焙香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就在不久前,一個風聲傳到妖魔街,說教廷正式對泰特斯發出了通緝令,要不計代價地追殺到底。
「什麼光明神?什麼教廷?根本就是群包庇罪犯的噁心傢伙!」
自從教廷為了穩固在民間的地位,不惜與人類的上流權貴合作後,就逐步走向腐敗,養出許多虛有其表的神職人員,其中不乏有為私欲不擇手段的墮落者,騙財、騙色、騙名利……什麼都騙,甚至濫用職權控制妖魔鬼怪為他們營造魔物害人的假象,而教廷高層明知敗絮其中,不僅不整治內部,還一味地遮掩醜聞。
種種惡跡,早已在妖魔界傳開,也因而令魔王注意到一個致力於與教廷對抗的驅魔獵人,並稱讚他是人類的垃圾焚化爐——專銷毀連惡魔都不屑吃的垃圾。
拉貝爾第一次聽聞泰特斯的名聲時,只覺得這人是不是傻?教廷怎麼說都是受光明神祝福的神僕,怎麼會有人類甘願冒著被光明神遺棄的風險去反教廷?而且被神遺棄的人注定上不了天堂,是要墜入深淵受刑的。
又有傳言說,那人戰無不克,高傲冷酷,手段兇殘,一個眼神就能嚇死人,不僅妖魔要繞著他走,神職者聽到他的名字也都要腿軟,簡直可以媲美夜間防小兒啼哭的虎姑婆了。
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厲害的人類?
直到三年前,他為了救出一批女嬰靈,暗中尾隨操控她們的壞法師時,遇見那個傳說中的獵人。
「你是……泰特斯?不,你不能殺我,我背後有教廷……」鬥法失敗的邪惡法師,話都沒能來得及說完,就被一道銀光斬落頭顱,靈魂也被抽取出來,在嬰靈的反噬下被撕成了碎片,消失在空中不得超生。
他呆愣在原地,傻傻望著佇立在屍體旁的高大男人。原本他刻意裝弱被法師抓來,就是為了找出解救嬰靈的方法,誰知計畫才剛開始,就胎死腹中,自己還莫名成了被救的那一個,並且以被五花大綁的蠢姿勢出現在對方面前。
泰特斯沒有對受困的「弱小妖魔」予以關注,僅是面無表情地拋出聖水,低唸一段咒語,將嬰靈們淨化送去投胎後,才隨手揮去一刀,將拉貝爾身上的縛靈繩斬斷,冷冷地拋下一句話,就遁入陰影中離去。
「回你該去的地方。」
清冷的嗓音十分好聽,俊美深邃的面容也不如傳說中兇神惡煞,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份殺伐果斷,也有對弱小生命的憐憫與溫柔,拉貝爾怔怔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胸口不住跳動,有崇拜,有景仰,也有心動。
從那天起,他開始偷偷關注泰特斯,追逐對方的每道足跡,還時常假裝成落難的小妖魔,自動在反派陣營中躺平等心上人來救,但興許是對方對跨種族交流不感興趣,每次出現,都是一成不變地冷漠。
其實,想接近對方是一回事,他還希望能偷偷幫對方一點什麼忙,不管是幫忙絆住敵方的行動,或是幫忙在背後補刀,只要能幫對方減少一分危機都好,畢竟教廷就算沒有以前強大了,但在人類世界裡的影響力依舊不小,對泰特斯的報復手段也只會越來越激烈。
可惜,泰特斯太厲害了,完全沒有他的用武之地,也沒有一次特別注意到他,讓他連一點死纏爛打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才想藉這次的比賽,請求魔王給他一個正常人類的外貌,好光明正大地跑去對方面前刷存在感,試圖爭取一個驅魔獵人生活小助理的位子。
不過,一切都搞砸了。
拉貝爾無精打彩地朝目的地走去。泰特斯因職業使然,長年居無定所,僅以一臺改造過的房車四處漂流,此時,他就正在前往對方藏身處的路上,那是一個黑幫大佬所經營的龍蛇混雜之地。
忽然,他感覺到魔法波動,波動之中,還有股香甜的巧克力味——那是專屬於他的召喚媒介。
「有人在召喚我?」他詫異地停下腳步,抽著鼻子嗅了嗅,「使魔契約的召喚陣?」
誰閒著沒事幹,竟會召喚他作使魔?
雖然他也是個能幹大事的妖魔,但坦白說,大部分人仍會選擇更具威懾力的妖魔,比如:有暗黑破壞神之稱的妲米歐,而不是選擇一個聽起來只會惡作劇的童靈怨魔,畢竟這個小身板在撐場面時很掉面子。
召喚陣的波動持續傳來,巧克力的香味也越來越濃,惹得小吃貨有些嘴饞了。
「好吧好吧,先看看對方有什麼事再說。」拉貝爾果斷回應了召喚。
地面浮現一個漩渦,將他吞了進去,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一個人面前。
剎時間,空氣非常安靜。
「……」這是一臉懵逼的拉貝爾。
「……」這是面無表情的泰特斯。
「是你?」兩人異口同聲道,只是一個驚喜,一個冷漠。
拉貝爾快高興瘋了,召喚他的是泰特斯?居然是泰特斯!啊啊啊——
倒是泰特斯處變不驚地轉過身,將一顆血紅色的寶石摔在桌上,滴血默唸咒語,片刻後,寶石發出光芒,一張半透明的人臉就浮現在半空中,拉貝爾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確認自己真的沒看錯。
那不是魔王大人嗎?他們兩個認識?
突如其來的發現,讓拉貝爾整個人都驚呆了。
魔王看了看泰特斯身後的小妖魔,揚起帥氣的笑容,說:「唷,召喚成功啦,恭喜恭喜。」
泰特斯毫不領情,言語中隱隱帶著怒意,「你說過會送來一個菁英妖魔。」
魔王點頭,非常認真且誠懇,「這位就是著名的童靈怨魔,叫拉貝爾,他是我們妖魔界菁英中的菁英,有他做你的使魔,必定能在對抗教廷的討伐路上,成為你最大的助力。」
泰特斯默默轉過頭,瞥了眼正一臉呆的拉貝爾,再冷眼看向魔王,「菁英?」
魔王趕緊朝拉貝爾擠了擠眼睛,眼刀森森,表示還不快秀一點真本事?
拉貝爾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本能性地掏出斷手牛肉干,一口塞進嘴裡,狠狠地撕咬下一大塊肉,塞得兩頰鼓起,並露出一個猙獰兇殘的表情,看起來真的是非常地高大威猛——自認為的。
「……」
泰特斯沉默了。
魔王不忍卒賭地抹了把臉,「抱歉,我忘了補充,他同時還是妖魔界的菁英吃貨。」
拉貝爾則要被自己氣炸了。一時緊張,就不小心口腔期不滿足癥發作,救命喔!
他連忙吐掉嘴裡的牛肉干,急著要解釋,卻又因為恥到了極點,嘴巴就不受控制,下意識地嗆回去,「我、我真的很厲害,什麼都會做,比你還厲害!人類,有我做你的使魔,你要感到榮幸!」
「……」
泰特斯依舊沉默。
魔王也沉默了。他感覺這孩子壞掉了,需要先領回家維修一下。
拉貝爾也對自己非常絕望,這一羞恥就發脾氣的毛病唷,蠢哭。
最後,泰特斯估計也是氣到無力了,竟淡淡地移開目光,切斷與魔王的聯繫,無奈道:「算了。」
拉貝爾一愣,見泰特斯沒撤掉召喚法陣,還以目光往法陣中央的巧克力示意了下,就立刻轉陰為晴,撲過去將巧克力塞進嘴裡,並趁對方反悔之前,迅速在出現在兩人面前的契約上簽名。
泰特斯也拿起筆,慢條斯理地簽下名字。期間,他悄然抬了下眼,瞥過拉貝爾滿足嚼著巧克力的臉,便又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眸,默默在心裡給這個經常被人類綁架的笨妖魔補上新的評語。
——奶兇。
妖魔山上的城堡裡,秘書長的臉色不太好看。
「魔王大人,你這樣犯規。」秘書長將一大疊待簽的文件拍在桌上,氣急敗壞地說:「說好只實現冠軍的願望,結果你看看,你給我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魔王接過文件看了下,就拿起筆在上面鬼畫符,笑容和藹,「好孩子就該有糖吃嘛。」
秘書長不屑地輕哼一聲,「你想要討好那兩個人類,拉攏他們成為魔族就明講,裝什麼好爸爸?」
「噓。」魔王將食指放在嘴前,朝秘書長拋了個騷浪的媚眼,「咱們在床上的秘密別說出來啊。」
「閉嘴!誰跟你床上秘密?」秘書長氣瘋,掐住魔王的脖子狂搖,「快給我把文件簽了混蛋!」
萬靈節過去了,黑暗的力量在一點點擴大,悄然無聲地侵入你我之中。
仍在狂歡的人類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 ※ ※ ※ ※ ※
後記:
萬聖節快樂~>w<//
久違的妲貝熊重出江湖,一起給大家發糖啦~XDDD
最初在構思劇情的時候,我原本以為我會寫出一篇歡樂可愛的甜閃文……
誰知,忽然腦一抽,就變成了超級有病的黑暗報社文www(#
希望大家喜歡妲貝熊這次一反傻白甜路線的兇殘演出唷~AwA
感謝西啡跟著我發病,請讓我們一起繼續病下去吧!(仰天高呼(#
【以下有病喵出沒#】
by 喵芭渴死姬 / 10.31.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