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探聽
只要肯努力，就能獲得幸福。
可是也有就算努力也做不到的事呢？
少女睜開眼，木然地看著數百年未曾變過的天花板。
伸出左手向前探像是想要抓住什麼似的，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瞥見手腕上那一圈深藍色的紋樣，忍不住嘖了聲。
摸了摸頸間那微微發熱的紅蝶印，覺得霞做事真不靠譜，居然弄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差點讓人連底都揭了。
她的確比較容易接受跟人相處了，學了幾百年沒成的事，禁制的作用下讓她不再排斥了。
那男人的確聰明過分了，她自認自己隱藏得很好，連算得上接觸頻繁的安托涅瓦等人都從來沒發現什麼異狀。
「真的有點危險啊……」
指揮使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像是迷霧散開可見度提升一樣。
她一直都知道死亡是一種消耗，直到她消耗不起的時候，就將迎接真正的死亡。
可她想死嗎？不，並不是這樣的。
記憶裡殘存的衝動與情緒在煽動她，被揭穿面目時眾人的目光、被綁上火刑架時的粗暴……控訴的目光、覺得自己被欺騙的憤怒，可她呢？她又做了什麼？她只是試著融入他們之間，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背叛。
卻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了。
所以就算明知道涅瓦等人和自己一樣非常人，無論是記憶的反應或是習慣她也無法完全信任了。
變得自私的可怕。
可是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在看見那名褐髮男性時她就該想到的，她所忘記的──無論願不願意忘記，總有一天都會找上門來，可怕的循環輪迴，她也終將面對。
霞的禁制和晏華的禁錮魔法壓制住了她體內紊亂的魔力迴圈，可是那終究不是永久的解決辦法。
她身上的問題，也只有她自己有辦法找到答案。
印記微微在發熱著，時刻彰顯著存在、讓魔力平靜，這樣片刻的安寧卻讓指揮使擔心壓制不住時的反撲。
她將會失去理智的，如果連晏華都阻止不了她的話，這座山遲早會因她而毀滅。
沒錯，就像＿＿＿一樣。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亂數沒引起她的疑惑，這樣相似的畫面她看了數百年了，早就見怪不怪，她的記憶缺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傢伙生氣起來肯定很恐怖的吧。」
指揮使喃喃自語，從櫃子裡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一瓶裝著黑色液體的小瓶子。
「弄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很不好藏啊。」
一邊抱怨著，少女一邊將略微膏狀的液體倒在手上，對著鏡子抹上頸部的紅蝶和左手腕一圈的紋印。
黑色覆蓋住色彩異膚的紋樣，隨即慢慢淡化成膚色，連帶的紋樣都消失不見。
暫時隱藏應該還是可以的，不然太顯眼了。
她從來就不是安分的人，哪怕現在精神也是一樣。
簡單來說──閒不住。
賽斯翻了大半個山才終於在清湖邊找到傳音約他來的指揮使。
清湖是山裡含靈氣的湖泉之一，特因清澈見底而得名，但位置偏僻難找，靠近時都會受到豐沛靈力的干擾進而被迷失方向，找起來格外折磨人。
他都不禁要想對方是故意整他了，不過想到秘密談話的地方，清湖的確是個好選項，再設個什麼結界就完美。
少女就蹲在湖邊，深色的斗篷將嬌小的身軀緊緊包裹著，一動不動的看著像睡著了。
直到賽斯打了個招呼，指揮使才僵硬的轉過身體點了下頭。
「妳看起來狀態不是太好啊。」
他可沒瞎說，他感覺指揮使比上次看到還要蒼白一個度，目光表情也顯得呆滯，挺像是不舒服的樣子。
「我沒事，」指揮使木著一張臉，「這裡魔力太濃厚了。」
濃厚到幾乎讓對魔力敏感的人感到窒息，在其中修練什麼的還好說，她什麼都不做的待著簡直就像是在水裡悶氣似的。
賽斯沒問那怎麼還選擇這地點，反正魔女從來都是有特殊的邏輯思考的。
指揮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濃厚的魔力環境雖然讓她感到些許窒息，卻也有效的壓制部分想脫出禁制壓制的魔力，能讓她更加〝冷靜〞。
「那，妳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賽斯不是太過遲鈍的人，有什麼事會需要到隱蔽談話的地步，除了整人外就是很秘密的事吧。
隨手佈下隔音結界，她收起懶散的情緒看向賽斯。
「賽斯，你是異端處刑官嗎？」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從她口中聽到那個稱呼。
「很可惜，我並不是呢。」
他才不會做那麼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少女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但很快就端正了心態。
「我比較好奇妳怎麼會知道這個呢。」
賽斯輕笑，說實話他並不好奇，因為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秘密，不過既然提到了這個，那麼他想接下來的話題應該跟教會有關了。
怪不得找了他，還要特地避開別人。
想起教會裡一些激進派老頭就覺得煩，如果不是某些人亂搞，異族的歷史可以多出不少正史。
指揮使輕笑了幾聲，沒有正面回應。
她不說，賽斯也沒追問下去。
「我若是處刑人的話就不會待在這裡啦。」賽斯笑著說道。
「說的也是。」
「說起來我也挺久沒有回去了，不知道教會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指揮使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抽了一下，藏在斗篷裡隱蔽得沒讓人發現。
「你不是說你是外派嗎，聽著像翹班啊。」
「哈哈，或許算吧。」
賽斯撿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跟她閒聊，指揮使也沒露出厭煩的表情，聽得倒是津津有味，從中整理出自己想要的資訊。
可惜賽斯確實是待在山裡的時間較長，要與現在的情況核實的話大概會有出入。
聊不上太久，賽斯就先離開了，他挺喜歡跟指揮使聊天的，不像其他人會岔開話題或嫌他煩。
但是……
賽斯歛下嘴角的笑容，神情若有所思。
毫無交集的怎麼會問起教會呢……雖然他講的都是一些常見的、無所謂的消息，但前陣子剛從外頭回來的指揮使不可能一無所知。
那麼，這違和感到底是為什麼呢？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魔力分子，像是扼住喉嚨般難以呼吸。
映著水面，看著毫無表情的自己，指揮使扯開了斗篷、拉開領口的衣物。
清澈如鏡的水面映出她那蒼白的肌膚，接著突生異樣。
像是受到外在魔力的刺激，蒼白的胸口突然浮現出墨黑色的圖騰，圖騰之上還有著一層魔力附著，另一個白色的圖樣本該覆蓋住黑色，如今卻殘破得幾乎剩下邊邊角角，黑色圖騰的大體也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藤蔓纏繞著一顆骷髏頭似不太明顯的圖樣。
殘餘的白色圖樣微微閃動著光芒，近乎要熄滅。
將衣襟攏好，指揮使能感受到壓制黑圖騰的白色魔力閃動時，頸上的紅蝶、手腕的圖騰也跟著發熱，像是在協助壓制似的。
「時間……要到了啊……」
變得黑暗的森林深處，湖邊的少女顯得格外孤寂。
TBC.
創作內容
〈七日同人〉予我予你- 21.探聽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