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就這麼佇立在原地,看著一直以來漸漸習慣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那一片結界之後,如同被什麼可怕而未知的怪物吞沒了一般。
白皙的雙手忍不住輕輕碰觸了自己的胸口,捉著那裏的蕾絲領口。
拉黛難以說明自己的情緒,然而那裏從來都是非常平靜跳動的心臟,此刻彷彿有些紊亂,跳動的頻率不受她的控制,總有什麼不安正在翻滾著,在她的心臟裡,在她的腦袋裡,那是一種焦躁的情緒。
焦躁的情緒讓拉黛本就不太愉快的情緒更加愉快不起來,甚至是難得的不冷靜,連著坐下來之後,平常最喜歡的她的小兔子管家親手泡的下午茶都已經不能平緩她的情緒了。
拉黛有些失神,她不能理解那些情緒的由來,也就驅趕不走那些揮之不去的情緒。自從失憶之後,她好像也跟著一併失去了強烈的情感,只剩下冷靜與理智,唯有在拉響她的小提琴之時,那些跟著記憶碎片一同被藏匿的感情才會復活,順著她的指尖與琴音流淌。
然而善於拉琴的雙手平攤在雙膝上,保養得宜、修剪精細的圓潤卻似乎就要掐進手掌裡似地。
「主人?」小兔子拉比跳上了拉黛的膝蓋,也擋住了女王死死盯著自己的視線。
「拉比。」拉黛終於將視線看向了她的小兔子。
「主人,您不太高興。」拉比對女王陛下的情緒很敏感,就問:「是因為阿芙拉小姐嗎?」
「我不知道。」女王陛下頓了頓才說,彷彿是要強調,又或著是單純的複讀,如果這樣重複提問就能夠得到內心困惑的解答的話:「拉比,我不知道。」
「那一定是了吧。」然而拉比卻是明白了過來,牠知道牠的女王陛下失憶之後連著感情也變得寡淡了很多,然而如今這番焦躁的模樣卻也是牠平生沒有見過幾次的。
如此失態的女王陛下,是終於遇到了能夠牽動她情緒的人事物了。
「主人,您是在擔心阿芙拉小姐。」拉比乾脆地捉起了拉黛的手,又重複了一次,將正確的解答告訴牠正困惑不已的主人。
「我?」拉黛似乎有些怔愣,原來這樣的情緒叫做擔憂嗎?然而又跟以前曾經有過的擔憂不太相同,以前都只是淡淡的,因為相信阿芙拉肯定會完好無缺的回來,然後又會跟以往一樣,大聲而爽朗的笑,發揮出纏人又難以拒絕的提議,不顧拉黛的意願將她給帶出自己的房間,每一次都是這樣。
然而這一次的擔憂卻比以往都還要更加深刻,甚至讓她內心不安,彷彿有什麼將要發生那樣的催促著她,該說點什麼、想點什麼、做點什麼、或著什麼都好。
也許是因為,那一片領域是拉黛所看不見的地方。是屬於死亡的地界,並非是該存在於現世的異界。進去了那裡,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那裡是沒人抵達過的地方,是未知之所,可能會出現各種難以預料的危險,遇到各種未曾看過的未知生物,甚至遇到各種無法處理的境況。
踏入拉萊耶,如同在危險與絕境之中前行。
就彷彿是一腳踏進了死亡一樣。
拉黛終於找到了正確的形容,就彷彿是義無反顧的踏入了死亡一樣。
她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意喻。
所以她才會感覺焦躁。
明明阿芙拉是非常強大的,拉黛的理智也能夠明白這一點。
並且阿芙拉向她承諾過的事情從來沒有食言過,不管是要帶她去哪個地方冒險、或著說要帶回什麼特殊的寶物,甚至是一些刁鑽的要求,海盜總是會爽朗的笑著答應,又或著偶爾露出些許無奈的表情,卻依然會微笑著托起她的手,親吻在女王陛下的手背上,用著彷彿是騎士為女王出征一樣的神態與言詞對著她說。
「謹遵您的命令,我的女王陛下。」
然而這一次,明明阿芙拉已經答應了她了,拉黛卻無法說服自己。
回想起了海盜離開之前的神情,銀白色的長髮在海風之中飛揚,遠方還看得見那一道通往彼岸之界的光柱,而阿芙拉漂亮的臉蛋上儘管有一道傷疤也不影響她的英氣,那雙矢車菊藍一樣的眼眸流露出淺淺的無奈與笑意,就像以往那樣,用著含笑的聲音答應:「好吧,我先進去一趟。幫忙看看情況再出來帶妳進去。」
「是吧。拉比,我正在擔心。那裡是死亡的世界。」拉黛終於弄清自己的情緒之後將小兔子給抱了起來,順著那柔軟蓬鬆的白色兔毛,與短短的小小耳朵。
「主人?」拉比有些困惑地看著拉黛,牠不太能理解主人彷彿是一瞬間想通了什麼,那樣子好像瞬間就釋懷了的模樣,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想進去一趟。」拉黛說著,又抱了抱她的小兔子,接著將拉比給放在了地上。
「主人您要進去嗎?」拉比問,「不等阿芙拉小姐出來了嗎?」蹦跳了好幾步,跳到女王的腳邊,又跳到了餐桌之上。
「嗯。」拉黛點頭,「沒有期限,我不想等。」她說。
的確,阿芙拉在進去的時候沒有說出自己什麼時候會回來,又更何況,也許拉萊耶的世界裡面那邊的時間流速如果跟外面是不一樣的。這樣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等到阿芙拉出來也許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拉比默默的看著牠的小主人。
女王陛下第一次會為了一個人,願意主動的前往。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是不是也代表著,像是阿芙拉小姐這樣的人也終於能夠進入了拉黛的心裡,成為一個還算重要的人。
重要到女王陛下會願意為了對方親身犯險,與對方並肩作戰,也不願意再僅僅只是待在安全之處等待著對方歸來了。
拉比想著,終於慢慢地向旁邊退開了。
「那麼,我在這裡,等候主人您與阿芙拉小姐一同歸來。」拉比知道牠已經阻止不了拉黛的決定,於是慢慢地躬身向後退去,儘管那裡是非常危險的所在,也不再出聲阻攔。
拉黛從琴盒裡面取出了自己的小提琴,將阿芙拉在離開之前為她穿好繩結的金色硬幣戴在脖子上,一步一步的踏進了拉萊耶之中。
在那一頭,海盜舉著長劍砍殺著怪物,身上沾染著些許稠黑的血液,有些狼狽,看見拉黛的到來神情卻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奔向她的身邊。
在這裡,她們又能並肩作戰了。
章節 |
第四章 |
陣營 |
? |
路線 |
? |
任務 |
碰撞 |
字數 |
21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