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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莉葉特離開村子之後，她尋找的第一個對象並不是鹿山獸。

「我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那樣的怪物。」她對梵說。

「妳不曉得這句話讓我多放心。」梵道：「我還以為妳會一股腦衝去找那隻怪物算帳。」

「我還沒蠢到這種地步。」

梵注意到荷莉葉特沒有急著離開村子，而是來到外圍一處隱密的叢林等待著，好像預期看見什麼人一樣。

事實上，某個人真的出現了！

「娜舞，妳不用躲躲藏藏了。我知道妳在那裡。」荷莉葉特說。

只見娜舞戰戰兢兢地從樹幹後方走出來，似乎不知該如何事好。

「我們要找的人是她？」梵問。

「沒有錯，我有件事情想跟她確認，而且我想她也有問題想要問我們。」

確保周遭沒有其他人之後，娜舞滿心期待地上前問道：「阿塔伊呢？他究竟上哪兒去了？你們找到他了嗎？」

荷莉葉特與梵面面相覷一眼；前者使了個眉色，指示後者解釋。

「嚴格來說，我們並沒有找到他這個人。但……但是……呃……」梵說到一半便停住了。他試著找些委婉的方式表達，結果卻相當失敗。

「我們找到了被剝皮的皮歐人屍體，還有一大堆散落的羽毛。」

荷莉葉特接著說下去，並且把遇上鹿頭巨人的事發經過全都述說一遍。

「喔，天呀——被怪物剝皮？怎麼會——」面色慘白的娜舞癱坐在地上，只差沒放聲大哭。

可是荷莉葉特的表現卻冷冷的。

「妳早就知道事有蹊撬了，不是嗎？」荷莉葉特問，語氣可不太好。「儘管如此，妳就和其他皮歐族人一樣，任由我和我的嚮導走入危險之中。」

「我、我怎麼曉得傳說中的怪物真的存在！」娜舞心中一驚，焦急連聲地解釋說：「或許……或許鹿妖怪過去始終生活在深山野嶺之中，如今卻突然跑下山來大開殺戒。別說是我了，就連老一輩的祭司都不曾料想到。」

「妳沒對我坦承一切！」

「唉？我……我沒有……」

「妳和阿塔伊究竟是什麼特殊關係？」荷莉葉特追問。

「我和他……我們之間……還沒有進展到「牽手」的地步……但是……」

荷莉葉特的視線轉向梵，「所謂的「牽手」就是結婚的意思，對吧？」她問。

「沒錯。」梵回答。

她的視線回到娜舞身上，那目光好似能看穿一切並直達人心底層，沒有人能在她的注視下隱藏任何秘密。

「既然皮歐人早已接連失去好幾名戰士，為什麼妳之前私下找我談話的時候，僅僅要求找回阿塔伊？所以我猜測，妳和阿塔伊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娜舞聽聞後微微點頭表示同意，但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可能已經殘酷地死去，眼光泛淚的她又開始啜泣起來。

「我的阿塔伊……我的阿塔伊呀……嗚嗚……」

這時候梵用手肘推了一下荷莉葉特，說：「妳幹嘛惹她哭？娜舞看起來很可憐耶。」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她聳肩。

「至少給她一點希望嘛。」

「我以為你們原住民不會說謊？」

「這……這和那是兩回事……」梵的音量變得越來越小。「更何況，我們無法確認那七具人皮之中有阿塔伊。妳連阿塔伊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正是如此。」

「啥？」

沒等梵反應過來，荷莉葉特重新轉過身面對娜舞。

「事實是，我們沒有時間確認其中一人是否為你的愛人。」她說：「或許阿塔伊還活著都說不定呢。」

「真、真的嗎？」娜舞抬起頭來，泛著淚光的雙眸重新透露出一絲光芒。

「所以，這次妳就跟我們一起去找他，因為只有妳能夠辨識他的物品。」荷莉葉特說完後馬上補充一句：「希望不是遺物啦。」

「可是皮歐村正要舉辦重大儀式，在這種時期擅自離開——」娜舞面有難色。

「唉，原來你對阿塔伊的愛僅有如此。」荷莉葉特搖頭嘆道。

「才、才沒有呢！」

一聽見荷莉葉特的嘆息，娜舞的轉瞬間就改變態度。

「我跟你們一起去！」她說。

「那就這麼說定囉。」

「呃，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這時梵提出異議：「妳還記得森林裡住著一頭剝人皮的怪物嗎？」

「不用操心。」她說：「我有其他任務安排給你。」

「我是妳的嚮導，不是奴隸。」

「我從不把你當作奴隸，梵。」荷莉葉特摸摸梵頭上的一對石虎獸耳。說「你始終是我可愛的小夥伴唷。」

「……為什麼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接下來，荷莉葉特貼在梵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並不時微笑著用餘光偷瞟著娜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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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四周壟罩在一股無比清新的氣息之下。

土地、樹木以及其他森林中的植物在空氣中交雜出濃厚的自然氣味，偶爾也會有撲面清新的花香隨著微風飄過。樹葉間灑下幾道午後的光芒，提供了恰到好處的照明。

此時此刻，一名金髮碧眼的年輕女子與一位身穿獸皮服飾的黑髮少女走在一塊，沿著濃密林間的一條小徑行走，一路上不時需要撥開擋路的小樹枝才能繼續前進。一路上四周異常安靜，鳥兒的鳴叫和昆蟲拍動翅膀的聲音從遠處細細傳來。

「所以說，告訴我一點有關於妳和阿塔伊之間的事情吧。」

「唉？」

荷莉葉特突然打破沉默問道，使得娜舞呆愣了一下。

「我和他之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少騙人啦！」荷莉葉特馬上提高音量：「別告訴我你們只是好朋友。我的目光可是很銳利的，任何男女關係都逃不過我得法眼。」

「我……我和阿塔伊……大概就只有……在湖邊偷偷牽過手……」

「妳的聲音這麼抖，一定還有內情。我勸妳全招了！」

「真、真的就只有偷牽手而已！」

「告訴妳吧，金毛女人可以不吃飯不喝水，但就是不能不聽八卦。再不從實招來拯救阿塔伊的希望就連一丁點都沒囉。」

「好啦！我們有一次一起去山上看雲海和日出的時候，偷偷——」

娜舞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大喊出來。

「偷偷親嘴了！」

她幾乎是用吼的吼出這一段話，彷彿這樣可以給她帶來勇氣。

「噗、噗、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

但換來的卻只有荷莉葉特的捧腹大笑。

「噗、噗、噗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太純了，你們倆太純了呀。只是接個吻就弄得好像要私定終身一樣，該說你們的規矩太過古板，還是純情的可愛呢？我還以為這裡的年輕島民向來都放蕩不羈(veel liberteijten)。」

「veel libe——？根本聽不懂妳在說什麼。總之妳滿意了嗎，金毛女？」娜舞別過臉說。

荷莉葉特嘴角帶著笑意,舉起右手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淚水。

「那妳一開始幹嘛畏畏縮縮的，坦白告訴我不就得了？」她問。

「因為我們兩個其實是……是偷偷約會的。我沒有讓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一般來講，這種事情應該是藉由我的母親、姊妹或女性朋友從中協助，他會送聘禮給我的女性家人。如果父母滿意這椿婚事，就將禮物留下，這門婚事就算決定了。」

「可是，妳的父母並不認同他。」

娜舞點了點頭，澀聲說道：「我的父親認為我應該跟村子裡最勇敢的男人「牽手」，因為他過去就曾是個出色的戰士。雖然阿塔伊很努力去打獵，至今無法得到父親的青睞。我們倆只好私底下偷偷交往……妳懂得這種感受嗎？」

「無論是文明人或野人(geen wilde)，沒想到男女感情在世界哪個角落都一樣。」荷莉葉特雙手抱胸，深深嘆了一口氣。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抵達皮歐族人的獵場。撥開樹叢，她們立刻就眼看見許多梅花鹿在那頭吃草喝溪水。

「妳會射箭嗎？」荷莉葉特問。

「會一點點……」娜舞輕聲回答。

「至少會拉弓射箭吧？」

「嗯。」

「那麼，妳就拿這把弓箭狠狠射過去吧。」荷莉葉特將一把弓與數支箭交給娜舞，這原本是屬於梵的。她剛才跟他借來的。

「等、等一等，如果傳說中的怪物現身的話，那該怎麼辦？」娜舞一臉驚恐。

「放心啦，我不會讓悲慘的事情發生在妳身上。」

「什麼悲慘事情？！」

「少囉嗦，快點照我說的做。」

荷莉葉特語氣中有著一種不容無法違逆的強勢，迫使娜舞匆匆舉起弓箭射擊。咻咻兩聲——連續兩發都沒有擊中任何目標。梅花鹿群受到驚嚇，全都紛紛開始跑起來。

除了其中一隻梅花鹿之外。

緊接著，那隻梅花鹿的身形逐漸膨脹起來，身形也變得奇形怪狀，最後幻化為一隻擁有鹿頭的巨人。它靜靜地、默默地用那雙深邃無光的黑眼珠望著娜舞，彷彿能夠所有光芒全部吸收、吞噬進去。

牠沒有發動攻擊。

另一方面，儘管娜舞保持拉開弓的姿勢，她卻不敢放開手中的弓弦。

「現、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娜舞問，從未有過的恐懼讓她全身發抖。

「這還用說，當然是射牠呀。」荷莉葉特道，語氣好像跟回答早餐該吃什麼一樣輕鬆。

「射牠？」娜舞說：「妳知道在傳說故事之中，弟弟因為向怪物射擊而發生什麼事情嗎？」

「他被活生生剝皮，悽慘地死去。」荷莉葉特微笑道。

「既然如此，妳還叫我——」

「因為我想證明一件事情。」荷莉葉特打斷娜舞：「在你們的故事當中，這隻怪物到底會不會主動攻擊獵人。牠膨脹身軀的舉動似乎是威嚇和警告意味居多。除此之外，故事裡也沒有出現過獵捕一般鹿群會引來怪物攻擊的內容。」

「所以妳拿我來測試？！」

「沒錯。」

「金毛人果然都瘋了！」娜舞說：「如果妳以為我會愚蠢到這麼做，那就大錯特錯了！」

荷莉葉特第二度打斷娜舞；不過，這一回是用手中的西洋刺劍制止對方說下去。

「痛！」

頓時間，異常冰涼的觸感抵住娜舞的脖子。

錐形的劍尖此刻正頂在娜舞的脖頸上頭，少女甚至能感受到那冷冰冰的金屬觸感，彷彿有一股難以抵擋的寒意滲入了體內，擴散至身上的每個角落；假如她往前移動毫釐必會被刺穿，往旁邊或往後方移動也不可能來得及閃躲。

「妳不射出手中的弓箭，下場就是被我刺死。」荷莉葉特恐嚇道。

娜舞感受到頸部傳來刺痛感。

「別戳我，好痛！越來越痛了！」

「那就快點放箭射牠！」

「那樣的話我會死。」

「這樣下去妳也會死！」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娜舞即將放開弓弦的瞬間，尖嘯聲同時劃破潮濕的空氣，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箭矢射中鹿頭怪物的身體。

「是誰？是誰？」鹿頭怪物發出一聲慘烈的悲鳴，也可能是憤怒的低吼；或者以上皆是。

這時候，一抹人影從旁躍身而出，使勁拍下娜舞手上的弓箭。

定睛一看，一名皮歐族青年出現在兩人眼前。他的身材瘦削，樣貌平凡樸實，背上除了長著一對翅膀外還掛著弓與箭。他就像個平凡的皮歐族青年。

講好聽點是平凡，難聽點則是一點特色都沒有。

「妳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青年的口音很重，荷莉葉特幾乎快聽不懂他說的話。

不過，金髮女子卻非常清楚對方的身分。

「你終於現身啦。」

她的嘴角卻彎成新月形，嘴角掛著甜美、優雅且充滿調侃意味的笑容。

「阿塔伊！」

娜舞則是滿臉驚喜地喊出青年的名字。

「這陣子你都跑哪兒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質問對方。

「我、這……」阿塔伊一時語塞。

「感動的重逢晚點再說。」荷莉葉特說：「怪物似乎生氣囉。」

三人轉過頭，正好看見毛茸茸的鹿頭巨人一邊怒吼，一邊朝他們的方向撲過來。

「咿呀！！！！！！！」

「快點跟我跑，我知道哪裡可以躲。」

「嘖。」

娜舞的尖叫、荷莉葉特的冷笑、阿塔伊的咂嘴聲——全都融入足以全身令血液凍結的野獸吼叫之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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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各位能喜歡這個系列，我會很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