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隆的防空洞後,白建航跟沈俊義報告了一切,沈俊義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隨後走向蔡振彥。
沈俊義拿了一把匕首,對著蔡振彥斷骨之處插了進去,接著取出一瓶屍油,沿著匕首倒入傷口。屍油滲入皮肉,流進斷裂的腿骨,沈俊義這時抽出匕首,在傷口放上一張紅符,倏然一聲喀響,斷骨恢復如初。
沈俊義對蔡振彥說:「去祭品拿一個眼珠吃了。」
蔡振彥聽完,走向吊滿屍體的石室,隨便找了一具屍體,徒手挖出一顆眼球放進嘴裡,吃完血淋淋的眼球之後,高燒立刻退去。
沈俊義看著已經暈厥的簡文宇,眉頭緊皺,反覆尋思之後,做出了決定。
「你們帶著文宇跟我來。」
蔡振彥扛著簡文宇,和白建航跟在沈俊義後面。四人由另一側的出口離開,外面是一條山邊小徑,地磚長滿青苔,看起來人煙罕至。
沿著小徑走了半個小時,眼前出現一片荒地,芒草已經長得比成人還高,沈俊義似乎相當熟悉地形,帶著他們慢慢前進。不久之後,到了一間被雜草和樹木掩蓋的房屋,裡面空無一物,儼然像是一間廢墟。
沈俊義打開電閘,黃色燈泡慢慢開啟,藉著微弱的光源,四人走到客廳內側,沈俊義打開一扇木門,裡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四人緩緩走下,沈俊義再打開一個電閘,黑暗的空間逐漸明亮,映入眼簾的是一口古井。
這口突兀的古井,直徑長約兩米,水源乾涸已久,看下去深不見底,內部全由青磚砌成,邊緣有座環繞而下的石梯,沈俊義拿著手電筒,帶著三人慢慢往井底走去。
到了井底之後,出現一扇青銅拱門,沈俊義將其推開,門後是一個天然石窟,地上皆是潺潺細流,遠處還有個窄小的洞穴。沈俊義領著三人往洞穴走去,裡面又藏著一條崎嶇的通道。盡頭是間偌大的石室,一個長岳尊王的神像佇立其中,旁邊放著三口大理石棺。
蔡振彥扛著簡文宇走了許久,全身汗如雨下,氣喘如牛,便把他安置在地上,自己也坐在旁邊休息。
白建航看到牆壁隱隱發黑,地面潮濕積水,又見到三具大理石棺,感到相當驚訝。
「師傅,難道這裡是養屍地嗎?」
「沒錯,還是你有慧根。」
沈俊義帶著白建航,走近其中一具石棺,兩人用力推開棺蓋,裡面的男屍竟然栩栩如生,頭髮濃密,鬍鬚已長至喉結之下,指甲因過度生長而捲曲,全身衣著完好無損,棺內也因潮濕而積水,但卻沒有任何臭味。
白建航疑惑的問:「這裡是塊福地,但是卻養水蔭,這是為什麼?」
沈俊義告訴他:「這是本門的養屍法,在福地養蔭屍,成功之後就能陰鬼盜財,兩年就能坐擁金銀,但你們還學不了。」
「那為什麼帶我們來這啊?」
「文宇五感被毀,與其讓他等死,不如賭一把。」
「怎麼賭?」
「讓他在這待一個禮拜,如果可以吸收蔭屍屍氣,他的五感不但可以恢復,修為還會大增。」
「如果失敗了呢?」
「那就只好把他養成蔭屍了。」
沈俊義說完,便叫蔡振彥把簡文宇抬過來。沈俊義取出一顆亮如珍珠的眉心骨,放在簡文宇口中,接著拿出一把黑色匕首,唸了一段咒語後,猛力刺進簡成宇的額頭,兩人看了都大吃一驚。
蔡振彥慌張的問:「師傅...你怎麼把他殺了?」
沈俊義略顯無奈:「我是要保住他的魂魄和性命,免得被蔭屍吸光陽氣,你們看他的呼吸。」
兩人把手靠近簡文宇的鼻子,發覺呼吸依舊,再探了一下脈博,依然正常跳動。沈俊義把簡文宇放入石棺,蔭屍竟緩緩伸手抱住,闔上棺蓋後,三人便離開石室。
回到防空洞後,沈俊義若有所思,隨後把白建航叫了過來。
「建航,你說那個男人道行很高,跟你相比呢?」
「我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多大年紀?」
「看起來只有30出頭,可是實際年齡應該不只。」
「他讓我一無所有,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可是師傅,那個女人也不簡單啊,她只敲了一下戒指,我的飛梭就失效了。」
「嗯...你去準備一下,我要幫振彥提高修為。」
白建航聽完,便去扛了一具屍體,轉進一間石室。
沈俊義又把蔡振彥叫了過來。
「你跟那個男人交過手,應該知道差距多大了。」
「是。」
「我現在要提高你的修為,但是你要付出一點代價,你願意嗎?」
蔡振彥為人膚淺,一心為財,聽到沈俊義這番話,立刻答應。
沈俊義命蔡振彥跪在長岳尊王前,在他手上割了一刀,並用一個小碗接住鮮血,隨後口中唸唸有詞,再將鮮血淋在神像上面。
沈俊義對他說:「振彥,我要請尊主分靈進你身體,但你要獻上一塊自己的肉。」
蔡振彥雙眼發紅,利慾薰心,牙關一咬,從手臂削下一大塊肉,沈俊義看了面帶喜悅。
「很好,不枉費你跟了我五年,尊主會加倍回報給你。」
沈俊義雙手掐訣,削下的肉塊突然化為烏有,同時蔡振彥的傷口長出褐色肉根,瞬間覆蓋原本削去的地方。
這時白建航走了過來:「師傅,準備好了。」
三人走向石室,所見的畫面甚是噁心。白建航把屍體皮肉分離,整張人皮完整無損,屍體肌肉清晰可見。
沈俊義指著人皮:「振彥,穿上去。」
蔡振彥脫了衣服,穿上人皮,接著白建航推來一口大缸,等蔡振彥坐好之後,白建航把無皮屍體扔了進去,沈俊義對著大缸施展術法,屍體立刻溶為肉漿。
沈俊義對蔡振彥說:「尊主分靈已經進你身體,而且尊主大發慈悲,在你身上留下靈肉,你在裡面待滿七天就大功告成。」
蔡振彥點點頭,白建航便把缸口密封。
沈俊義問白建航:「圭華查得怎麼樣?」
「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快回來了。」
「我一定要他們不得好死!」
處理完了一連串的事物後,白建航就先返回臺北,沈俊義也帶著疲憊進了臥室。
這時距離段考只剩前兩天,駱謙頁點完名後,把曾麗玲的位置換到嚴晴和洪儀婷中間。嚴晴相當明白,被換過位置的學生,都有些特別的原因,便傳LINE給駱謙頁。
「導師,曾麗玲怎麼了阿?」
「沒有阿。」
「那為什麼換到第一排?」
「因為我爽。」
「哈哈哈哈哈。」
「妳們要多跟她聊天喔。」
「師傅放心。」
「小晴,午休幫我一個忙。」
「什麼?」
「陪我一起清辦公桌...」
「好喔。」
早自習結束後,駱謙頁回到輔導室,剛要坐下來,就看見曾麗玲走了進來。
「老師,可以跟你聊一下嗎?」
「好啊,進去會談室吧。」
「我們去外面好不好?」
「好,走吧。」
兩個人走在操場上,曾麗玲一語不發,駱謙頁看著她憔悴的臉龐,眼神帶著心疼。
「昨晚沒什麼睡吧?」
「嗯。」
「妳熬夜看書嗎?」
「每次段考前,我爸媽就一直提我哥哥姐姐,我睡不著。」
駱謙頁沒再說話,陪著她靜靜的在校園漫步。兩人在司令臺上坐了下來,駱謙頁輕輕開口。
「如果放學不想回家,那我陪妳唸書吧。」
「我怕我爸媽不同意。」
「妳就說是學校的晚自習,而且我也會找別人,不會只有我們兩個。」
「留在教室看書嗎?」
「不是這邊,去我妹妹開的補習班。」
「好...」
曾麗玲心裡相當無助,面對家長的逼迫和要求,覺得自己如同傀儡,學校只是一個舞臺,讀書是父母想看的表演,成績決定了人生的價值,數字成為最後的總結。
不知不覺中,曾麗玲把頭靠向駱謙頁的肩膀,在不斷旋轉的校園華爾滋裡,這是唯一可以讓她停下腳步的地方。
駱謙頁相當明白,被父母壓迫的孩子,就像一個讀書機器,忘了追尋的目標,忘了曾經的夢想,或許最後看起來光鮮亮麗,但心裡卻滿目瘡痍。
師生之間的肢體接觸,往往被認為是錯誤和汙穢,但駱謙頁知道曾麗玲的想法,她只是需要一個喘息的空間,駱謙頁按著自己的初衷,讓她靜靜靠在自己的肩上。
兩人沉默許久,曾麗玲把臉埋進駱謙頁的懷裡,沉重的哭了起來,駱謙頁聽著她的哭聲,看著前方的高聳的大樓,眼神帶著哀傷,他不知道還有多少孩子,被名為教育的聖地所囚禁,究竟有多少脆弱的心靈,在這個地方破碎一地。
看著大樓上的玻璃,反射的陽光如此耀眼,但裡面卻藏著陰暗的角落,駱謙頁的心情逐漸凝重。他摟著曾麗玲,感覺到她內心的空洞,前方的水泥建築,帶給她的竟是如此冷漠。
第三節是國文,也是駱謙頁讓學生自習的時間,他交代一下之後,便帶著王佳琪和葉佳妤進了輔導室。
駱謙頁溫和的說:「佳琪,佳妤,我想了解一下,妳們家長的工作狀況,方便跟我說嗎?」
王佳琪說:「我媽在餐廳上班阿,回家都快凌晨1點了。」
「那妳平常晚上都自己在家嗎?」
「對阿,看電視滑手機,有時候佳妤會來找我。」
看著王佳琪早已習慣的回答,駱謙頁心中輕嘆了一下,冒出淡淡的哀傷。
「那佳妤妳呢?」
葉佳妤面有難色,王佳琪拍了她一下。
「沒關係啦,老師又不會說出去。」
葉佳妤低著頭,緩緩開口:「我...我媽在檳榔攤工作,有時候回家已經快天亮了,老師你不要誤會,她不是檳榔西施那種。」
「我知道,妳不要擔心,那妳放學也一個人在家嗎?」
「嗯,有時候會去幫我媽,無聊會去找佳琪。」
駱謙頁聽完,心裡湧出巨大悲傷,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王佳琪看駱謙頁微微低頭,隱約發覺他眼角有淚光,便拉了他一下。
「老師...你在哭嗎?」
「沒...沒有阿。」
「可是你眼睛濕濕的。」
「我沒事。走,我帶妳們去一個地方。」
駱謙頁帶著兩孩上了頂樓,獨自走到邊緣,無聲的望著遠方。
兩個女孩在上面東看西看,覺得相當驚奇。
王佳琪笑著說:「這邊是老師的吸菸區嗎?好大的菸桶喔!」
葉佳妤哈哈大笑:「這個遮陽傘是誰帶的啊?哈哈哈!」
駱謙頁聽著她們的笑聲,回憶起了她們的轉變。
褪下了霸凌者的外衣,露出了善良和單純,想到兩個女孩的堅強和家中的環境,他相當不捨又無比心疼,湧出的悲傷難以壓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面無表情的臉龐,淚水不斷的滑落,他思考著,是否陽光真的沒辦法照亮角落,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沉默的人群,冰冷的大樓,不斷撥動駱謙頁的心弦,直到微風抹去他的眼淚。
駱謙頁情緒平復之後,溫柔的看著兩個女孩。
「佳琪,佳妤,今天放學我請你們吃飯,而且過兩天就段考了,我陪你們晚自習。」
王佳琪相當驚訝:「真的嗎?你要請我們吃飯喔?」
「真的阿,吃完飯後,我陪你們唸書。」
葉佳妤開心的說:「好啊,反正在家裡也不知道要幹嘛。」
「那就這樣約好囉。」
看著兩個女孩開心的模樣,讓駱謙頁百感交集,內心的糾結讓他沉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