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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以卓越的聽力持續追蹤受傷逃跑的梅花鹿。

儘管身處於低海拔的林地，他們依然得穿梭於山、水之間的小路，以及無數密集的枝頭與樹葉，越過重重惱人的障礙。

忽然間，鈴鐺的聲音消失無蹤，而梵也佇足原地。

「梵，」荷莉葉特問：「牠到哪去了？」

「鈴聲消失了，這不可能。」梵自言自語道：「剛剛那支箭既沒射中要害，也沒傷及腿部。怎麼會突然聽不見聲音了。」

「真是的，你竟敢稱自己為厲害的獵人。」荷莉葉特說著，雙手插腰看向梵。「當時應該讓我來才對。」

「妳又不會射箭。」

「確實啦，我根本不會使用那種原始的武器。是我的話一定——」

叮鈴！

話才說到一半，鈴鐺聲又再度響起，清晰到可以輕易判斷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

「在那邊！」

梵跑了起來，前肢和後肢都在動作，不只迅速還能夠輕盈地跳上鑽下。相較下荷莉葉特跑起步雖然也不慢，移動於枝林間時卻笨拙許多。

當他們終於追上鈴鐺音源的時候，荷莉葉特與梵抵達一塊大石頭前方。他們的獵物就這麼躺在石塊前，側身上插著一支箭，傷口處鮮血直流，露出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樣。

「沒路可逃了吧，肥肉。嘿嘿嘿嘿。」荷莉葉特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笑容。

「妳流口水了喲。」梵嘀咕道。

「廢話少說，快點幹掉牠！」

「好好好。」

「好一次就行了！」

「好。」

梵拿起弓對準癱倒在地面上的梅花鹿。

就在這瞬間，梵銳利的目光察覺到了兩個異狀。梅花鹿，那對圓溜溜的漆黑色眼珠，似乎「並沒有」映照出他的身影。

除此之外……

「荷莉葉特，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我的弓箭好像——」

「什麼弓箭很奇怪，你不覺得這頭鹿的長相變得越來越奇怪嗎？」

「唉？」

忽然間，眼前這一隻鹿梅花鹿突然膨脹起來，身形變得巨大無比，身長不僅跟大樹一樣高，鹿頭也巨大無比，目光猶如日月般光亮。梵感到一陣暈眩，連放箭的勇氣都沒了。

不只如此，那頭梅花鹿的四肢似乎逐漸轉變成類人形態。牠身高將近十公尺，擁有巨大鹿頭，卻有著佈滿木頭色毛髮的身體和毛茸茸的人類手腳，乍看下很像猴子。

「這什麼怪物？！」

縱使遇上多麼奇怪或荒誕的情況，都能用毒舌批評一番的荷莉葉特，如今卻只能說出單調的片語。

呦呦呦咿咿咿咿咿咿咿咿——牠的聲音尖銳的像是鹿，又可能什麼都不像。

「小心點，梵。」

「什麼？」

「牠正在看著我們。」

鹿頭巨人的眼睛非常大，卻完全沒有映照出荷莉葉特和梵的身影，彷彿牠是森林的中心隱藏著一個秘密，又或者誕生於森林最黑暗和原始的深處……

這時候，鹿頭巨人拔掉身上帶有鈴鐺的弓箭(如今跟牠的身形一比，後者簡直就像個玩具。)，並用來自深不見底的深淵目光凝視著梵。

「壞獵人，該抓！該抓！」

牠說話了。

牠的聲音有如腐敗的肉，哭泣的嬰兒，以及惡狼的嘶吼。像男人又像女人，介於兩者之間無法分辨。荷莉葉特有一股想摀住自己耳朵的衝動，

緊接著，鹿頭巨人往梵的方向伸出了巨大的手掌。

「快閃開！」

眼看梵愣愣地站在原地，荷莉葉特立刻撲上前把他撞開。等到梵意識到時候，自己正被金髮女子緊緊抱在懷裡，整張臉頓時埋入那對觸感軟綿綿的豐滿。

「不能呼……咕、咕呃……哈啊……」

梵缺氧到眼冒金星，幾近窒息的他在兩座圓滾滾的山丘之中掙扎。

「白癡啊，你呆愣在那裏幹嘛？！」

「我只是……看傻了……沒見過那種怪物……」

「牠又來了，快滾！」

此刻，鹿頭巨人二度向他們兩人伸出手掌。

「太慢了！」

荷莉葉特把梵推到一旁，右手握劍，左手置於身後，動作流暢地側身避開正面衝擊。她的右手往上優雅一揮，當場在鹿頭巨人的身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鹿頭巨人痛苦大喊一聲，反射性地轉身並揮出獸掌。荷莉葉特往後一跳，避開呼嘯而過的巨手，同時感受到令胸口作噁的風壓襲捲而來。可是，她依舊穩住身子，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踏出右腳，藉由體重壓低身體的箭步往前突刺，整個人就像是繃緊的弓弦、爆發！

吼喔！

劍尖刺入鹿頭巨人毛茸茸手臂，沒有遇上半點阻力。她拔出刺劍，劍身染上一層鮮紅色的血液。鹿頭巨人沒有因受傷而逃跑，反倒變得更加狂暴。牠咆哮著逼近荷莉葉特，看樣子十分想把她撕成碎片。

「真是難纏的傢伙。」荷莉葉特咒罵道。

她往旁一滾，搭配一個旋身，幾乎是立即就回正身子。她把重心放在右腳，猛力揮劍，甚至連空氣都發出尖銳的嘶聲。

命中——刺劍在鹿頭巨人的有成人高的手指上劃出另一道傷口。

或許是因為聞到血的味道，鹿頭巨人變得更加煩躁和狂亂。牠用和身形不成比的速度轉身，充滿敵意的雙眼瞪著荷莉葉特，然後再度發出那可怕的叫聲。

金髮女子始終保持著完美的平衡感，猶如一名舞者般躍動、閃躲鹿頭巨人所施以的每一次攻擊。她踏出流暢又不失優雅的步伐，搭配轉動手中利刃精準的弧度，不斷在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找出空檔以及破綻，並出手劃傷對方。

「還想繼續打嗎？」荷莉葉特說，不安的汗水卻緩緩流下白皙臉龐。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她心想。目前刺劍只能造成點皮肉傷，無法給予鹿頭巨人致命一擊。更甚者，她才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她不曉得自己的體力還能撐多久。

「糟糕！」

分心的代價真的很大。

右腳忽然被枯樹幹給絆倒，使得荷莉葉特一時間失去平衡。儘管她很快就穩住身子，但是這一秒鐘就足以帶來關鍵的決定。荷莉葉特以為聽見暴風颳過耳邊的聲音，但那其實是巨人的手掌揮過來所造成的。她下意識舉起刺劍格擋，整個人卻被抓起來。

荷莉葉特張大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更無法吸入維持生命的氣體。全身上下感覺疼痛異常，勒住頸部的樹根更加使勁。眼淚疼的滑落雙頰，少女渾身都在不住的顫抖痙攣著。

「不能呼……咕、咕呃……哈啊……」

同時承受幾近窒息的極端痛苦，以及對死恐懼的雙重包圍下，荷莉葉特的身軀不斷抽蓄著。手指、腳指，手臂、小腿……全都在不停地顫抖。

「快逃、梵……」

荷莉葉特的嘴裡只吐出幾個難以辨識的字眼。

最後，她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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