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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電影〕生命的真實面貌:海角上的兄妹(Siblings of the Cape)

作者:仿生鹿│2019-08-12 07:29:09│巴幣:93│人氣:4929
前言:




  「殘疾哥哥帶著自閉癥妹妹去賣淫。」光是這句話所傳達的資訊量、道德感崩壞以及社會現實,就足以讓人震撼。而這句話正是對於日本電影《海角上的兄妹》的簡短敘述。

  導演片山慎三表示,自己的親友之中也有身障者,生活起居都是靠父母照料,因此他想著,萬一身障者的父母過世,他該怎麼活下去。這便是《海角上的兄妹》的最初概念。

  在這部電影中充滿著幾個看似極端的議題:身心障礙、性愛與性交易、貧窮,但是整個故事卻並非狗血大撒特撒,反而有一種令人感到自然樸實的氛圍,也不會令人陷入過度沉重的情緒,甚至是令人感到逐漸釋懷。




故事簡介:




  瘸腳的良夫與自閉癥的妹妹真理子一同住在海邊的破舊房屋中,靠著造船廠的工作來維持兩人的生計,時不時還要擔心妹妹從家裡跑出來而失蹤。

  這天,他回到家發現妹妹又不見了,一名男子聲稱在釣魚時發現真理子,並透過身上的名牌聯絡到良夫。但回家後,良夫發現妹妹的衣物上沾有精液,口袋裡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鈔票,這也讓他發現妹妹逃家時似乎有著不可告人的舉動......




一、為了活著




  良夫因為造船廠裁員而失去工作,於是找了些家庭代工在家做,也能順便看管妹妹別再讓他亂跑。但事情並沒有想像中容易,家庭代工賺的錢遠遠不足以支撐兩人生活,面對房東、電力公司的催討,良夫只能躲在家裡不敢面對。甚至最後沒錢吃飯,兩人還得到垃圾堆廚餘來吃。於是良夫終於起了歹念,帶著真理子沿路找人進行性交易......

  我們對於貧窮的想像總是轉瞬之間就變得身無分文,但這樣一步一步漸漸走向貧窮的景象實際上才更加真實、甚至更加恐怖,彷彿緩緩地陷入一個無形的流沙之中。就像開頭所說的,導演希望表達出身心障礙者不靠他人存活,但在多數人的想像中,通常會直覺聯想到他們去社福機構所提供的工作場所謀生,例如盲人按摩、喜憨兒烘焙坊等。

  活著、活得像個人、有尊嚴地活著,是幾個不同的層次,當人們足以生存之後,就會不斷往更高的層次追求。良夫與真理子是兩個極端的對比:腳瘸的良夫臉皮薄、不想以靠別人生存,但卻不得不跟朋友阿肇借錢度過難關,甚至靠妹妹賣淫維生;患有自閉癥、看似活在自己世界的真理子,雖然多數時候都是靠著良夫照顧,但隨著故事的進展,會發現其實她的內心是渴求被當作一個正常人來看待的。




二、道德的枷鎖




  身無分文的兩人捱餓了好一陣子,良夫的意志終於被消磨殆盡,跟著妹妹在街上到處遊蕩,見到男子就問要不要性交易,幾經波折之後,他們的「事業」竟也開始步上軌道。然而良夫的警察朋友阿肇卻發現了這件事,前來大罵良夫的做法是道德淪喪......

  「殘疾哥哥帶著自閉癥妹妹去賣淫」,從弱勢族群、性別議題、身心障礙、性交易犯罪等面向,良夫勢必要被打上「毫無道德感」的負面觀感。但良夫的一句話卻讓阿肇啞口無言:「真理子看起來很快樂啊,似乎還很享受。」不只是阿肇,就連良夫、甚至觀眾都對這個事實感到驚訝。
  如果只有賣淫能夠溫飽,那麼這樣也算是一種罪過嗎?開頭種種的問題與無奈,彷彿隨著他們的事業逐漸煙消雲散,甚至在賺到錢足以支付房租後,良夫把家中所有窗戶上貼滿的紙板全部撕了下來,陰暗的房間頓時變得光亮,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怕外頭來收錢的聲音了。而從此刻開始,如同變亮的房間一樣,兩人似乎迎向一個光明的未來,這跟他人眼中所見「逐漸墮落」完全相反。

  導演也在訪談中表示,原以為這樣的題材會受到身心障礙的社福機構責難,但事情卻恰恰相反,在電影上映後他收到了來自相關機構的感謝,因為他們真的曾經碰過類似電影情節中的個案,也代表著在這個社會角落的某一處,這樣看似離奇的情節,實際上正真實上演。
  人們總認為道德應該是隨著時代的演進而正向發展的,我一直認為,人類不只是在追求整體道德的成長,同時也不斷探尋「道德的下限」,以往被認為不符合道德的事情,例如古代女子需要裹小腳、不得隨意拋頭露面,在今時今日都已不再是道德的展現。
  當一個人的行為不會影響到他人的權益與自由,那麼,為何還要用我們口中的「道德」去約束別人?其實人們只是放不下潛意識中的道德感被衝擊罷了......




三、性的慾望




  一開始,良夫帶著真理子四處碰壁,甚至被兩個小混混認為是在搶生意,因而被強拉到摩鐵。小混混強迫良夫看著真理子做愛,但最讓良夫震撼的不是真理子在自己眼前跟陌生男子做愛,而是真理子絲毫沒有露出一點不悅,甚至反過來主導整個過程,還嘲笑小混混不夠「持久」......

  幾年前,「手天使」這個名詞出現在社會大眾眼底,這才讓許多人問出一個問題:身心患者難道就沒有性慾嗎?這個問題長久以來被世人包裹在某種「弱勢者情結」中,彷彿這些「折翼的天使」心裡都如他們想像中的一樣純白無瑕,甚至有的家屬不願相信喜憨兒喜歡看電視上的少女偶像是因為性衝動。但歸根究柢,無論身心靈上有怎樣的障礙,他們一樣擁有人類最原始的衝動。

  在電影中,甚至出現侏儒癥者、高齡的獨居老人、被霸凌的男學生等顧客,更是體現了無論是怎樣的人,都有性的需求。承認性慾、承認作為一個人所該擁有的原始慾望,對於如何平等對待社會邊緣族群也是一件重要的事,忽略不去看這件事,並不會使他們日漸積累的性慾消失。




四、真理子,你快樂嗎?




  故事的角度始終是從良夫的視角出發:失去工作、沒有收入、無法溫飽、墮入陪妹妹賣淫的「道德淪喪」,最後因為妹妹懷孕而遭遇突如其來的經濟壓力。但反過來看,真理子的情感曲線卻是相反的,對她來說,這是一趟追求性渴望與修復家庭關係的過程。

  由於母親的過世使得照顧妹妹的重擔落在良夫一人身上,也就是說在此之前良夫並不知道如何看顧妹妹。電影一開始,兩人為了爭奪一張一萬圓鈔票,面對始終不肯放手的真理子,良夫竟動真格往她的頭上猛力捶了好幾下,那動作中充滿了背負家庭責任的壓力、責備妹妹無理取鬧的怒氣,甚至讓我感覺,有一絲彷彿在面對「動物」而非家人或人類的暴力感。
  隨著故事進展,兩人的關係逐漸修復,有了點閒錢、良夫還能買煙火給妹妹玩,找回了真正屬於「家人」之間的互動,甚至良夫也慢慢開始關心起真理子的感受。

  真理子打從一開始,不斷對著每個與她做愛的男子問著同樣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這個問題的背後有多種含意,喜歡的究竟是她的身體、做愛的感受、還是如一般人所謂的愛情?但無論是哪個,她所得到的答案都是膚淺而虛假的,沒有人真正愛上她,她與任何一個男子只是處在一段短暫的交易關係之中。
  其中,侏儒癥男子多次讓真理子流連忘返,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會與真理子談論性以外事物的男人,這也讓觀眾或者是良夫,都以為他會真正愛上真理子,但最後的結局卻事與願違。
  最後良夫找回了工作,真理子不再需要靠賣淫維生,但在最後一幕中,站在海岸邊的真理子眼神中,似乎藏著一絲落寞,或許是仍渴望性愛、或許是失去愛人的機會,導演沒有明說,只留給觀眾無限的遐想......




後記:




  這部電影看似用大膽的題材去吸引觀眾,但實際上並不然,這只是將真實發生在社會角落的事呈現出來,而這樣的事情,正好衝擊社會潛意識中的意識型態,才會讓一些人感到太過辛辣。
  而其中最成功的地方莫過於,不過度強調悲情、積極正向與正面轉變,而是忠實呈現人在這樣困苦環境下的模樣,並且引發真正的換位思考。




個人喜好程度: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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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0 篇留言

狠心先生
現實生活往往比創作還要來的離奇,這句真的是永久不便的真理。

08-12 08:31

仿生鹿
對啊,只要是人想像得到的事,現實都有可能發生......08-13 03:23
無名小子
在臺灣也有一堆人被道德綁架像是博愛座事件
在不然就是長者為大的觀念
覺得道德只是讓你在人類社會上繼續活下去的條件
但一旦沒飯吃了誰管你 道德是不能拿來當飯吃的
道德沒了不會死人 沒飯吃可是會死人的
所以為什經濟不好犯罪率會提昇就是這原因
很多人走投無路餓肚子會想到得不能當飯吃就去搶銀行搶超商
別忘了在野生動物的世界沒有道德這名詞
只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但至少基本的底線別超過
就算野生動物受過恩惠也會知道回頭報答

08-12 08:57

仿生鹿
真的,道德拿來約束自己是好事,但老是拿來高規格檢視別人的道德魔人就很討厭。08-13 03:28

只能說看完這篇文章加深了我對北野武在個人著作內的看法了…

「一個國家的強大是看它能養活多少沒用的人」

只能說在社會上,有時要有正常的勞動力產出都很難啊…

08-12 09:25

仿生鹿
這句話很棒,我覺得國家不需要幫每個人都發大財,但至少要建構一個讓每個人在困苦時都能生存下去的社會安全網,不會走投無路、求助無門。08-13 03:30
永恆的剎那
我之前在退補會當替代役,有次跟一個補導員聊了一下,他跟我講了一個現象我至今仍然無法忘懷,他說有很多大人為了所謂的自尊和尊嚴拒絕社會補助,看似很有尊嚴但其實非常自私,因為為了大人的自尊他們的小孩必須用自己的健康來買單,過著過勞飢餓的日子,別說這是小孩自己同意的,我問各位覺得小孩敢不同意嗎?他又有辦法不同嗎?

08-12 09:28

仿生鹿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狀況,與此同時,還有一堆人搶著裝清寒戶領補助、手拿哀鳳名牌在過生活的......08-13 03:26
鳳武Alone
生與死之間會有一種覺悟。

08-12 09:51

仿生鹿
畢竟「活下去」是人類最基本的欲望,活不了什麼道德倫理都是空談......08-13 03:31
月巴豆頁 楊伐善
只能說尊嚴很難得到阿 可以有尊嚴的活著是很困難的

08-14 16:40

仿生鹿
很困難,但還是希望能夠擁有尊嚴吧。套一句《讓子彈飛》的臺詞:就是要站著把錢給掙了。08-15 02:50
貓咪曬月亮
沒有牽掛時尊嚴可以讓自己為尊嚴而活,有牽掛時為了家人愛人或兒女,尊嚴?我個人覺的可以商量了!
為了家人生存下去我可以背負罪業,只需要負面都我來擔就可以,
一大堆人不是要是守著自尊或尊嚴,只是價格不夠高以及挨餓程度不夠!

08-14 19:27

仿生鹿
的確,所以我一直覺得,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價格,只要夠多錢尊嚴道德皆可拋。08-15 02:48
月巴豆頁 楊伐善
5. 不要趴著求生,應該要站著而死。──山本元柳齋重國

08-15 11:34

月巴豆頁 楊伐善
https://blog.xuite.net/kfc9200000/blog/26378552-Bleach%E6%AD%BB%E7%A5%9E---%E9%96%8B%E9%A0%AD%E8%AA%9E%5B%E6%B0%B8%E9%81%A0%E7%BD%AE%E9%A0%82%5D

08-15 11:35

曙光
最後一幕或許哥哥希望妹妹跳下去,哥哥自由~妹妹解脫...

01-16 00:30

仿生鹿
這也是一種可能...但卻是我最不希望的那種結局啦...[e36]01-1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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