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曾經(jīng)有著這樣的一個故事,一個溫柔的悲傷的奇異的故事,一個細語的低鳴的悠久的故事。
少女是那一代馳名的小野小町,遠近都知道那個提袋店的小町姑娘。
容貌美麗,脖頸纖細,黑色的髮髻木質(zhì)的釵,和服細細的繡滿花,招呼客人時雪白的胳膊自柔軟的衣袖微微的露。
提袋店的小町姑娘,本是提袋店老闆娘老家表妹的姑娘,與提袋店的少爺締了婚約,為了提前熟悉作為老闆娘的責任於是在婚禮的前三年來到了這個地方。
只她的命運卻並不如容貌一般美麗。
潛伏的餓狼,提袋店的二兒子,她未婚夫的弟弟,在一個夜裡摸進了她的房裡。
她衣衫不整的逃了,她知道她不能回去,沒有人會為了一個遠房的姑娘捨掉一個兒子,畢竟美麗許多時候在人眼裡便是原罪,一舉手一投足皆能被誣衊。
但從遙遠的地方來到這裡的十七歲姑娘,她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最終她逃進了城鎮(zhèn)邊的山林裡。
在那裏,她遇見了白髮的神明。
奇怪的、紅眼的、白髮神明。
他低低的微笑,朝滿臉淚痕渾身狼狽的小町姑娘伸出雙手。
甫被餓狼傷害的少女害怕的跌入草叢,看不見的暗坑濺了一身水,白髮的神明嘆了口氣,別過臉卻遞出了衣袍。
神明的衣物有柔暖的溫度,柔軟的布料浸了人類的淚。
您是稻荷神嗎?小町姑娘眨著美麗的眼,安靜的問。
高大的神明笑了起來,摸著白髮慢慢的順,不覺得毛色挺好的嗎?
祂的笑裡有奇異的力量,姑娘裹在柔軟的衣料裡慢慢安定,細細的軟軟的喃,原來您是神使大人。
祂搖頭,又點頭,只又微笑,說妳能喚我小狐丸。
神明微笑起來有小小的虎牙,她看著高大的神明靜靜的笑。
小狐大人。
她輕輕的喊。
後來的日子安靜溫柔,層層千鳥居裡神明低頭親吻她,重重山林裡雪白的身軀開出椿花。
以狐為名的神明睡在她身邊,她柔軟的聲音高高低低的唱。
他們都遺忘了人類鍥而不捨的愛意。
姑娘的未婚夫真心愛著這個姑娘,於是花了許多工夫去尋他的姑娘,有人曾見過少女衣衫不整的逃進山裡,調(diào)侃著小町姑娘美麗到神明把她收走了,如此美麗人不配享。
誰也沒有注意男人陡然陰鬱的目光。
神明平靜的告訴她她的未婚夫在找她,他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回歸人類的群落。
她躊躇再躊躇,在紅色的千鳥居反覆的走,卻是想要回去與人類的一切做了斷。
少女失蹤,老闆夫婦原本不想鬧大,但奈何少女在這一帶有名氣,所以事情鬧大了,也把少女老家的父母招來了,她想要與自己的父母交代一切。
她這麼告訴祂了,忐忑不安躊躇眷戀,柔軟的掌心還握著神明的白髮,神明紅色的眼睛明明滅滅,靠在她腿上說好,那我等妳回來。
卻沒有想到,她一出現(xiàn),隨即就被套了布迷暈,再醒來,她穿著白無垢,被軟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未婚夫則帶著他那個弟弟,領(lǐng)著許多年輕人,沖上了祂所在的那座山,放了火。
誰也不能奪走我的姑娘,瘋狂的男人瘋狂的嚷。
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逃,她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甚麼事,但她清楚祂是絕對不會這麼對待她的。
所以一定要逃,逃回他的身邊。
她用盡力氣一次又一次的撞著門,妄想能夠?qū)⒛抢喂痰拈T撞出一點鬆動,然後沒有用,即便嘴中已經(jīng)嚐到了腥鹹的味道,眼前的障礙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饒是如此,她不敢放棄,她不能放棄,因為她知道無所做為等待著她的會是甚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昏暗的光線裡,她認出那是她的幼弟,以往不到她腰高總是抱著她腳要她說故事的幼弟。
少年滿臉的灰與淚,看著撞出滿臉傷痕的姐姐一句話也沒說,只別了甚麼在她腰帶裡,然後用力的把她拽出來。
走啊!走吧!少年稚嫩乾淨的眼睛裡這麼催促著。
少女跑了起來。
一隻手按著腰帶裡那朵艷紅的樁花,一隻手抹著淚,不敢停頓的向前跑。
她想起老家門前栽著的椿花,想起她曾與弟弟說的,悲壯又燦美的落椿,想起母親摟著她與弟弟,輕輕的唱。
遙遙的看見了祂所在之處漫天的火焰。
她想起了祂靠在她腿上說,我等妳回來,白色的髮絲柔軟滾燙。
在金色的搖鈴聲裡,白無垢上別著椿花,人子赤裸著雙腳,在幢幢千鳥居裡奔跑。
漫天的大火,椿花,白無垢與人子,她用盡所有的奔去。
神明在盡頭,她知道。
【後記】
一個故事沒說完,女人睡著了,手裡握住一束白髮。
白髮紅眼的付喪神輕輕的在黑髮上別了椿花。
這次,也請您與小狐一同的舞下去吧。
*小野小町是平安時代有名的美人,後來日本人會用『小野小町』或是『小町姑娘』形容美人。
*小狐演練語音:啊……和我這只小狐一起跳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