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下方的第三城區(qū),是貴族和高塔守衛(wèi)的居住地。
如果說第一城區(qū)是銅礦,第二城區(qū)是金礦,那麼第三城區(qū)就是鑽石般的存在。
放眼望去,一片片純白的豪宅牆壁,無暇到讓人窒息;華麗的教堂被精雕細琢磨出亮光;炫富的貴族用木化石排出城區(qū)入口處的集會花園籬笆,以稀有的花草,如寶藍色的綠絨蒿、高雅的巴古斯幽蘭、妖豔的黑魔術月季來裝飾。
與此景相對,是大理石道路上拖出的血痕。兩名紅衣壯漢在前方拉著絲貝兒,鎖鏈發(fā)出駭人的金屬聲。她的眼神充滿絕望,臉頰都是挨揍痕跡;身體放棄抵抗,放任拖行;裙子變得破爛,割痕遍布整條腿;砂石扣入傷口,滲出黏稠的血液;手臂衣服被扯下,露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啊——」地上尖銳的碎石子插進膝蓋,她疼得大叫。
壯漢不予理會,吐她口水,持續(xù)前行。
週遭圍觀的貴族甚多,有仕女微笑地看著、有僕從低語、有爵士搖頭……
「聽說是一個狄亞間諜。」
「長得還不錯,不如當我的妾。」
「瞧那發(fā)亮的法劍,你敢動火焰家的囚犯?」
另一名穿著紅袍的壯漢押在少女後方,用亮到慘白的法劍指著絲貝兒。
有人向她潑水,有人伸腳踢,有人辱罵……
貴族比那些平民更加冷酷,因為他們都透徹官場道理:選對邊。除了少部分不忍看的,多數(shù)人以獵奇戲謔的心態(tài)圍在黑衣審判官後方。隨著血跡越拉越長,絲貝兒的意識逐漸模糊、癱軟。
「誰說她是狄亞人?」一個不同的聲音質疑。
「啊哈哈哈,這是我聽過最蠢的問題。」黑衣執(zhí)法官傲慢地回答,「只要有法劍,就能夠判斷她是不是狄亞人,不會出錯。」
「不過是把破劍。」那聲音輕蔑回應。
「什麼東西,竟敢質疑我?」
執(zhí)法官不屑地轉頭尋找聲音的主人,然而四目對望那刻他傻住了,支支吾吾地說:「公…公……」
不待反應,貴族脖後被用力一敲,暈了過去。周遭的人被這小騷動影響到,紛紛轉頭。
「嘶——」地上突然冒出許多煙霧,遮蔽了視線。
「警戒,有人想劫走間諜!」帶頭的壯漢大喊,眾人騷動起來,貴族們慌亂逃離現(xiàn)場。他們嚇得逃竄、互撞、跌倒、再站起來逃走,非常狼狽。
混亂中,傳來紅衣壯漢的慘叫和金屬斷裂聲。
「哪個王八敢劫我家場子?殺你千刀!」他摀著被溶化一半的臉,大力猛揮莫名斷裂的鎖鏈。
絲貝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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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要幹什麼?」少女有些害怕,手在空中不斷揮舞,想找牆壁支撐。
聽到這旋律,絲貝兒很吃驚。
「我很喜歡妳拉的飲遼河,就替它加上了詞,不知道合不合。」一名穿著整齊的黑髮少年拉著她躲在暗巷,低聲說:「我知道妳看不見,不可能是間諜。」
「我不信貴族……咳咳——會因為這理由,冒著生命危險救我。」絲貝兒有氣無力,一邊咳血。
「痾……我不是『貴族』,他們不會去第二城區(qū)看妳表演。」少年有些心虛,「理由可以慢慢說,可我們得快離開這裡。」
絲貝兒有些抗拒,不敢踩出腳步,伸手空中亂摸,終於抓到牆壁。
「你連名字都不願意講,要我怎麼信,肯定別有用心。」
「唉……」少年嘆氣,「我叫湯匙。」
「這啥怪名字啊……」絲貝兒無力吐槽。
「妳別無選擇,我是唯一願意出手的人。」湯匙抓抓頭,續(xù)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同意吧?」
「我已無家可歸,生無可戀,不如你在這了結我吧。」
「那我不就背上劫刑犯與殺人兩條罪名了?」
這話讓絲貝兒醒了過來。
一路上,她都是為了能讓自己獨立而活。同伴的死讓她絕望,背上罪名讓她備受恥辱。她雖不想活,卻不願意再有關心她的人陪著犧牲。
「你何苦呢……」
「打從我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會這樣了。」湯匙堅定地回答,「我這也是為了自己,不全是因為妳。」
「嗯……」絲貝兒思緒混亂,但她別無選擇,只能相信眼前的陌生人。「但我該去哪?」
「離開拉斯法。」湯匙回答。
「怎麼可能。」絲貝兒無力地說。
「明天有來自主城安索爾的大商隊,他們必定來到第三城區(qū)做買賣。妳可以利用那個時機,混在其中逃走。」湯匙堅定道,「只要能躲過今天,一切都不是問題。」
第三城區(qū)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平面,有一部份是藏在山裡面的。除了地面,地下也有廣場和巷弄,十分易於躲藏。倘若所有貴族都出手協(xié)助搜查,他們必定難逃此劫。但以火焰家的高傲霸道,絕不會因一個弱女子被劫就求助於人,那只會降了威風。
絲貝兒點點頭,她確實感受到少年的真誠,重燃了要逃走的決心。
可命運的殘酷不像少年想像的簡單。
就在兩人要從暗巷的一端偷跑出去的時候,一位彪形壯漢手持狼牙棒擋住出口;相較之下,湯匙簡直瘦弱到不行。他緊張地看著壯漢,同時把絲貝兒推向身後。
「想英雄救美?看我怎麼好好修理你這垃圾。」壯漢往前衝,揮舞著狼牙棒,想要一擊敲碎。少年向後退大喊:
「別過來,別逼我,你會受重傷的!」
「憑你這廢物?看我一擊打死你!」壯漢不予理會,神情更加兇惡,要制敵於死地。
這是壯漢後悔一生的決定。
湯匙從身後的袋子拿出一罐奇怪的玻璃瓶朝壯漢的頭砸,哐——瓶身應聲碎裂,伴隨慘叫。
壯漢扔掉狼牙棒,雙手捧臉跪在地板上。他的臉半片被溶掉了,眼珠滲血,瘋狂嘶吼。
「白癡,誰會直接跟你打啊。」湯匙作了個鬼臉,上前用力踢壯漢的臉,大男人竟然就這樣被擊倒在地板上,抽搐哭嚎。
「啊——」
正當?shù)靡庵H,背後傳來絲貝兒的尖叫聲。只見一名矮小的男子抱走少女直奔巷口,湯匙急忙追去。
「該死,我要追——」
碰!一聲。他撞上一隻粗壯的手臂,然後被撂飛出去,倒在巷子內。
「小子,我可是在這看清楚你的無恥手段!」將他撂飛的是個光頭大漢。
湯匙強忍疼痛站了起來,想回頭逃跑,卻發(fā)現(xiàn)另一端來了一位帶著榔頭的紅衣壯漢,雙面夾攻。
「你們圍毆小孩,好一個光明正大。」
湯匙抽出匕首待敵;紅衣壯漢舉起背後的榔頭,瘋狂揮舞,弄得風聲作響。在空曠的場地,這還不算難躲;可在這樣狹小的地形,沒有可閃的空隙。另一端的光頭大漢戴上指虎,雙臂護面,以鬥牛之姿衝刺過來,殺氣騰騰。
生死交關,不容許一點失誤,也沒有逃跑的餘地。唯一的方式就是挑一方猛攻,製造空檔。
揮舞的榔頭顯然防禦更為嚴密,湯匙選擇朝光頭大漢射出匕首。小巷子無法逃跑,但也讓對方失去閃身空間。匕首速度之快,大漢根本反應不及,只能以雙臂硬生接下。
咻——噗——
刀刃插入右臂,光頭大漢忍痛怒吼,繼續(xù)奔向湯匙;紅衣壯漢訝於少年身上的許多暗器,但他這榔頭之舞可是嚴密防備,不需擔心。
他誤會了。
唰!一聲,紅衣壯漢踩到湯匙偷偷丟的陷阱,重心不穩(wěn)向前噴飛;少年身體一縮,恰好讓榔頭砸在光頭上,指虎打擊壯漢胸膛,這兩人就這樣被對方的攻擊打倒。
湯匙毫不戀戰(zhàn),要利用這絕佳空檔逃走。誰知道暗巷盡頭冒出一位高瘦男子,持棍下劈。湯匙猝不及防,被重重敲了頭,腳步踉蹌,向後跌倒。
他視線模糊,意識失焦,腦袋停在前一個時刻無法運轉,呼吸困難。
``站起來。"
他自我喊話,但身體不聽使喚,開始搖晃,不自主地搖頭。
時間不等人,持榔頭的紅衣壯漢爬了起來,拿起武器向回衝,準備朝湯匙大力敲下;另一頭,持棍的高瘦男子跨步向前,準備戳穿他的眼窩。
這下子沒有把戲能耍了,他們要趁這個機會給少年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