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妳是──」大中瞪大雙眼。「席琳娜學姐?」
「……」坐在大中身上的少女,席琳娜,她沒有說話。
她只是板著一張撲克臉,與大中對視,對視了幾秒,突然臉紅,然後撇過頭去。
「……你好,再見?!顾@樣說。
「什麼你好再見?」
「沒事,這是學校的一種打招呼傳統。」
「哈?」
「一種可以讓自己自動忽略某些人的打招呼傳統?!?/font>
「這種可怕的傳統快改掉吧!」
大中說:
「校長跟你說了什麼?為什麼妳現在不戴著面具了?學姐,事情的後續到底──」
「一直問一直問是煩不煩啊!你在做身家調查是不?」
席琳娜大喊。
這個嗓音,讓快要抓到小女孩的店長們,以及在旁圍觀的一些路人還有學院的學生,跟從小巷子那走出來看熱鬧的老人們,全部停止動作。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這兩人身上。
「好大的膽子?!瓜漳鹊穆曇舴诺??!妇谷桓掖笱圆粦M假扮我以前認識的人,小白臉,不要以為你會她的能力然後說話方式跟個性都跟她很像,就可以這樣騙人。」
「席琳娜,我──」
「給我閉嘴聽到沒有!」她的嗓門又放大?!笣M口席琳娜席琳娜的,稱呼呢?我比你大三歲耶,初中部的。再說,要裝也裝像一點嘛,你才是席琳娜不是嗎?」
「……」
「我只是冒牌的,對,冒牌的,我是冒牌的聽到沒有!稍微做點功課好不好,明明這麼強為什麼……為什麼?」
席琳娜泣不成聲。
「為什麼,還是只顧別人卻不好好照顧自己呢?別人有困難,出手幫忙是天經地義,這是什麼蠢生活方式!」
語畢後,她兩手摀住臉,淚水不停從眼眶奪出,滴在大中的身上。
見此狀的大中,先是沉默一會兒,然後,決定起身。
「你──喂!」
大中坐起身子,這使得席琳娜重心不穩往後傾倒。
這時,大中兩手環抱住她,待自己坐穩之後,便將席琳娜抱進懷裡。
「放、放開我。」席琳娜低聲說。
「對不起?!?/font>
大中講完這三個字後,就不說話,只是維持姿勢,讓懷中哭泣的少女自動放棄掙扎。
十幾秒鐘後,大中開口說:
「我只想起一部分的記憶而已,不過,還是知道十年前大概發生了什麼。」
席琳娜沒有說話。
「因為跟那隻乙太魔物打之後,有部分畫面跟以前夢過的場景很像,就回想起來了,所以──」
「哪有這樣的……」
席琳娜此時已經停止哭泣。
她將身體稍微放鬆,把額頭靠在大中的右胸膛上。
「這種亂七八糟的展開,叫人家怎麼跟得上?!顾f道。
「人、人家?」大中愣了一下。
「不能再說得清楚一點,讓人家知道嗎?」
「咦咦咦?」
此刻的席琳娜說話的語氣,和大中認知的完全不同。
像一隻小貓一樣,十分溫馴,毒舌的形象幾乎消失。
「吶,夏洛特,你知道嗎?」席琳娜問。
「哈?」大中睜大眼。
「有一個最快被懷疑身分的方法?!?/font>
「……什麼方法?」
大中遲疑了幾秒才吐出這四個字所構成的問句。
因為,懷中的這名少女,用的是自己陌生且超級不習慣的講話方式,且不是用「大中」而是用「夏洛特」來稱呼自己。
「明明是流浪漢,卻會當著有錢人的面,問一座噴水池是不是許願池?!瓜漳刃÷暤卦诖笾卸呎f。
大中先是歪頭表示疑惑,但兩三秒後,就想起與席琳娜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發生的事。
『……噴水池裡頭有硬幣耶,是許願池嗎?』
大中稍微鬆開手臂。
「啊,那個,因、因為以前有看過許願池所以對噴水池丟錢的事情有印象……」他結結巴巴地說。
「嗯?」席琳娜輕聲在他耳邊說:「這樣啊,那倘若你真的是普通的流浪漢,看到錢為什麼不衝進去搶呢?」
「呃……」大中無言以對。
席琳娜開始竊笑,呵呵呵的聲音令大中船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
「所、所所所以──」他結巴地說:「你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天才。」
席琳娜站起身子。
「嗯,但可能某方面來說算是吧?!顾÷曊f話。
「……?」
坐在地上的大中抬起頭看著席琳娜,表出疑惑的表情。
席琳娜把視線放在圍觀的店長們,繼續說:
「那個時候在商店街時,我看到你的臉就覺得你跟我長得很像,那個時候我就推斷你的身分可能不單純就是。只不過,居然會這麼不單純?!?/font>
「那剛剛妳哭還有說的那些東西是──」
「有一部分是演的,嘻嘻。」
席琳娜把視線轉回來,對大中吐舌頭。
「嗯,但可能某方面是真的。」她又小聲說話。
「妳幹嘛?」大中問。
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席琳娜拿出上衣外套口袋裡的面具,將其遞給大中。
大中愣住了,不曉得眼前這名紅髮少女的舉動究竟有何意義。
過幾秒之後,席琳娜嘆口氣。
「雖然終於確定我沒認錯人了,但看來你真的只有想起一部分的記憶啊?!顾f道。
「那個,所以妳要給我面具幹嘛?是因為剛剛被我抱,然後嫌我太醜所以?還是以後都把面具交給我保管?學姐,所以到底是──」
「一直問一直問很吵耶,小白臉??刹豢梢圆灰屈N多話?你家是住我隔壁嗎?哈?」
席琳娜突然一臉嚴肅,低頭看著大中。
她那高傲的臉龐與態度,皆帶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但,看上去又是那麼楚楚動人,倘若戴起面具,真的會令人產生天使般的魔鬼就在眼前的錯覺吧。
如此矛盾且詭異的存在,對大中來說──
「一起回宿舍吧,陳大中。嗯,果然還是這個名字念起來比較順口。」
「為什麼?」大中問。
「因為──」
是令人感到安心的。
「我才是演席琳娜.威廉姆斯這個角色的夏洛特,不是嗎?」她這麼說。
大中瞪大雙眼,看著這名有著酒紅色長髮的妙齡少女。
微風徐徐吹動著席琳娜的過腰長髮,加上豔陽照耀,使她的髮絲變得看上去比之前還要通紅。
然後,大中閉上眼說:
「火焰少女,席琳娜.威廉姆斯學姐是嗎?」
「不對?!瓜漳然?。
「嗯?」
「席琳娜,叫我席琳娜就好。」
席琳娜清了下喉嚨,擺出一副扭扭捏捏似乎在害羞的樣子,說:
「我、我也叫你大中,不說學弟。這樣感覺應該會比較親近吧,火焰少年陳大中?!?/font>
「這是什麼文藝腔啊?」大中吐槽。
「什麼什麼文藝腔?」
「就很文藝腔啊?!?/font>
「小白臉還敢這樣說學姐的話很文藝腔?」
「你剛才不是說我可以叫你名字然後你也要叫我本名嗎!」
「……」
「……噗哧!」
「哈哈哈哈?!?/font>
兩人相視而笑。
雖然才認識幾天,但大中卻覺得面前的毒舌冷冽中帶點可愛的少女,比起幾天前剛認識的那位,還要來的平易近人。
席琳娜說完話後對大中伸出手。
這個時候,有拍手聲於一處響起,是那個小女孩拍的手。
緊接著,一群來看熱鬧的老人也跟著鼓掌。再來是店長們,還有圍觀的學院學生們。
拍手聲越響越宏亮,然後,噹噹噹!
位於山頂上的學院鐘聲響起。
大中跟席琳娜一起離開商店街,往乙太少女學院走去,走向那段雖然有段距離,但卻一定會抵達目的的那段上坡道。
即使日後會遭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但依然勇往直前,至少,不要讓自己感到後悔。
鐘聲使一對停在鐘樓頂端的鳥兒雙雙起飛,啪打啪打,飛向蔚藍無際的天空。
不,可能有邊際,也可能會有烏雲阻擋。
然而,與困難對抗,才能使自己在空中自由飛翔,這就是需要貫徹的使命也說不定──乙太少女學院的學生們,特別是大中與席琳娜,直到現在都是這麼想的,絲毫沒有改變。
──直到你把約定想起來之前,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在那之前,我就幫你保管面具囉。
──我也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喔,火焰少年陳大中。因為......
席琳娜如此心想,往漫長的山坡道邁出輕快的腳步。
※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於一座島上的某座城市,其中的某棟建築物中的一間房間裡,有兩名不是雙胞胎、沒有血緣關係,當然,也不是出自同一個家庭,但卻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她們在聊天──
「這個遊戲真的是好玩又實用呢!」女孩A說。
「對呀,那些大人都被我們的長相唬得團團轉?!古說:「這麼一來,就可以有兩個我同時做事,我的名字也會被迅速傳開吧?」
「那個,我有個問題想問?!?/font>
「什麼問題?」
「為什麼?就算別人不知道妳的名字,也沒關係吧?」
「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是,」女孩B回答:「我想要證明自己也可以做得到?!?/font>
「自己也可以……做得到?」女孩A露出疑惑的表情。
「對啊。」女孩B笑了,撫摸年幼女孩A的頭,說:「因為這樣,才不會有人欺負她想保護的人?!?/font>
「妳真的好厲害呢,」女孩A苦笑,接著小聲說道:「真不愧是大家口中的火焰蘿莉。」
突然間,有人來敲門。
似乎有人來找她們的其中一位。
「我得走了?!古說:「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見面。」
「什麼?這麼快……欸?」
女孩A話才說到一半,女孩B遞給女孩A一樣東西。
「給妳?!古說。
「這是?」女孩A歪頭
「這個先借妳?!?/font>
是一張面具,女孩B給了女孩A一張白色的微笑面具。
「等妳變厲害,就脫下來還我?!古。
「什麼意思……等等,難道妳要?」
女孩B還沒打女孩A把話講完,就伸出右手,比出六的手勢。小拇指和拇指伸出,其餘指頭扣在掌心內。
然後她抓起女孩A的右手,用他的右手小拇指勾出女孩A的小拇指。
「記得喔,我們約定好了。從現在開始遊戲要認真玩囉,好好扮演火焰蘿莉,席琳娜.威廉姆斯這個角色吧?!古面露笑容,對著兩眼發愣的女孩A這麼說道。
說完後,她就鬆手轉身離去。
女孩A望向離去的女孩B,心想──
──總有一天我會變強,然後找到妳,夏洛特,在那之後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拆散我們的!
「那個!」
「怎麼了?」女孩B轉頭。
「那、那個,我……」
──說出口呀,把剛剛想的東西說出來。
「我!」
「我要先走了,」女孩B打斷女孩A?!笂呍谶@裡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出發。」
「出、出發?」
「對。」女孩B莞爾?!笡]有任何大人可以管的,專屬於我們的冒險。」
女孩A起先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點頭。
因為,眼前的這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是如此與自己不同,如此自信、如此耀眼,宛如看著鏡中的影像,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好像覺得,自己也可以做到一般。
雖然此刻的女孩A,依然有所不知,自己以後對於這段關係的態度是否會和現在一樣,也不知道未來女孩B會不會也像今天這樣沒有改變,但,她還是對女孩B露出微笑。
沒錯,微笑。
並非微笑面具上的假笑。
不論女孩B以後變成什麼樣子、會不會再見面,女孩A都堅信著,這場不知何時再見的離別,一定會促使彼此將來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
而相遇後至今,女孩A也相信原本與女孩B之間所結束的,將透過自己與她約定的手,回歸原點、重新開始。
※
「妳的存在意義是什麼?」位於暗處的一名女子,站在一名身著軍裝的少女背後問道。
「報告?!股倥槾骱谏瘖y舞會面具,兩眼無神看著前方,答:「絕對服從命令,為主人們除去任何阻礙?!?/font>
「很好?!?/font>
女子似乎對這番回答很滿意。
她從暗處走去,兩手放至少女肩上。
身高較高的女子,稍微彎腰,將嘴巴靠近少女的左耳,輕聲說:
「記得妳的任務嗎?」
「記得?!股倥?。
「複誦一次?!?/font>
「等候適當時機──」少女說:「將名為陳大中的少年抹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