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看了我一眼後,用著堅定的語氣說:「讓我陪你一起去!」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將「不行」兩個字脫口而出,因為她的眼睛才剛痊癒,現在真的應該是她好好休息的時間。
但是當我看到她的眼神之後,卻硬生生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吞回到肚子裡。
那是一種任誰也改變不了、無比決心的眼神。
「雁,」她很認真的告訴我:「每次當我有了困難的時候,你總會在我身邊陪我度過;這一次,我也希望能在你的身邊幫你。」
似乎是不容我拒絕了,看著星,我也只能點點頭了……
* * * * * * * *
我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不過,事實上,從窗外看去,除了遠處招牌和路燈的微弱光點外,剩下的,便只有妻嘿的玻璃上映照出的車內的倒影而已了。
我們現在正在前往臺北的高鐵上。
坐在這節車廂最前的,是一個小家庭: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不停的哭鬧、尖叫、大笑,一直沒停過;就向窗外的黑夜一般,不停的延伸、延伸……。
前座是一對母子,母親坐在我的正前方,因為沒看到臉,所以不知道長相,不過聽聲音似乎是三十幾歲。兒子似乎才十歲左右,短短的頭髮、一副乖巧的模樣;不過卻很好動,一直拖著母親聊天說笑話、唱歌。
十點多了,曾經有一段時間車內十分平靜(除了那兩個小男孩之外);偶爾的手機響聲,就像寒冬裡的樹葉,掙扎了幾響後,就無力的飄落無聲了。人人都在沉睡著,就像一幅無聲的畫。
星在我身旁靜靜的睡著了,也許是之前為了陪我聊天解悶而勉強自己,真是辛苦她了。
這也難怪,這一路奔波……
我撥弄著她的瀏海,雖然很抱歉,但她剛剛說的話我幾乎都沒聽進去。
其實,我也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發出的疲憊訊號,但只要一閉上眼,我就會看見……
螢火蟲。
那些光點,一直在我眼前盤旋。
它們就好像是某一種……某一種牽引著我一直往前走的使者,某一種神秘的連繫,從我小的時候開始,透過阿祖、透過阿郎、透過星……和透過其他的人,連繫著我。
讓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在我以為自己是盲無目標、漫無目的的走著時,其實是它們指引著我方向,緩慢、卻又沒有偏差的持續向著一個定點邁進。
它們會把我帶到哪兒呢?在那個地方又會有什麼等著我呢?
我彷彿可以看見,在窗外闃黑的稻田中,浮現出它們一點一點的螢光。
它們應該不會、也不能為我解答的吧?因為這樣就失去了意義--這是我自己必須去找出來的。
就像當初,若不是天使的羽翼問了我:你的夢想是什麼?
若不是阿郎提醒了我:藉著筆,將想法和想表達的,化成文字,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而最後,若不是星給了我最終的方向,我實在不知道現在的我會是個怎樣的人。
這短短幾個月不到的時間,我倒覺得自己好像是經歷了好長、好遠的一段旅程;漂泊、流浪……一直道看見燈塔的亮光--螢火蟲那有如天上星光的螢光。
『Maktab』
忽然,我想起了許久之前曾看過的一本書: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Maktab,就是當中的一句話:那是阿拉伯文中的『註定』。
高鐵還在無盡的暗闇中駛著,直到列車的廣播響起,就像刀子般,劃開了這片名為『安靜』的畫布。隔沒多久,車廂內又再度有了生氣,彷彿王子已經把詛咒解開,車上沉睡的人再次由恬靜中醒來。聊天、啃零食、手機聲,就好像要把剩下的安靜徹底撕碎般,紛紛響了起來。
快到了,本來想把星搖醒的,但看到她睡得這麼甜,想想還是決定到了車站再叫醒她。
車窗外的燈火漸漸明亮了起來,距離我上一次回宜蘭,也該有五年多了吧?
不知道這五年間,宜蘭變得怎麼樣了呢?
那條河堤、那間冰店、河堤下的螢火蟲……。
不對!趕緊搖了搖頭,這次回來不是為了念舊的,是為了阿祖呀!
「雁?」星輕輕了扯了扯我的手臂,大概是我剛剛搖頭搖了太大力,把她吵醒了。
「是不是快到了?」她眨著眼睛問我,我點點頭。
列車漸漸減緩了速度,車廂裡旅客們也紛紛準備著行李。
「我們也該準備下車囉。」因為我和星都沒準備什麼行李(星只有一個小包包),所以準備起來的確也比較輕鬆,我順手背起星的小背包、牽起星的手往車門走去。
「你剛在想什麼?」她挨近我的身邊說道:「我知道我在說笑話時你都沒在聽唷……」
我沒有回答星的話,基本上,我並不是不想告訴她,相反的,我覺得以星身上那獨有的哲學特質來說,我要是把我剛剛想的告訴她的話,她一定能理解、甚至給我解答。
只不過,現在的情形沒辦法讓我停下來跟星好好解釋,因為,我和星一踏出車站,我就看到了一個正在等我:
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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