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溢出來裝不下太多的」
「抽離掉遺忘」
「確定」
「只願他無事」
混混沌沌之中,有不少聲音忽遠又忽近的出現,許多五色光芒在周身飛舞環繞閃爍,天地間十分絢麗,如此熟悉溫暖卻讓他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此處空間。
綠色的光芒沒入他的體內,腦海中有些風景與人影陸續浮現,流月城、師尊、心魔、下界他是謝衣,習得偃術術法只為迴護一人一城,但最後成功了嗎?封印心魔破除結界,族人可都平安?
突然空間劇烈震盪,光球飛散撞擊著他的意識,一道道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他想起來了。
他不是真正的謝衣,而是謝衣製作的一具偃甲人,遵從創造者唯一下達的指令,躲避流月城,保留一身空前絕後的偃術,行走在人間隱世百年,直到遇見樂無異這群後生晚輩們,心如止水的日子掀起波瀾。每當注視掌心裏的章紋時,內心深處發出警告若再探究下去,他將可能觸碰禁忌,一切將不復返。
但他不悔,走這趟捐毒之路,相處短短兩天,卻獲得能繼承他的意志與偃道的弟子,何其有幸,夫復何求。
記得在捐毒之夜,本應身毀魄散,重歸混沌之地,為何他還保有自我意識,還能思考?
當他思考時又有破碎零星的記憶點滴拼湊出模糊的脈絡,有人將他復原,提供有利的談判籌碼,助他一臂之力登流月城與大祭司沈夜周旋,聯手制伏心魔,最終烈山部遷徙至龍兵嶼,流月城事件告一段落,之後他仍以謝衣身分行走,居所在靜水湖,有一徒兒名為樂無異,持續鑽研偃術助百姓安居樂業,三不五時走訪友人切磋交流,日子平靜悠然自在?
睜眼,環境並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但一個個圍上來關切神情的面孔是謝衣所熟稔的人們。
「師父,我是無異,您還記得我嗎?」
「傻徒兒,為師當然識得你。」謝衣坐起身,摸摸無異的頭。
「謝衣哥哥,那我呢?」五官精緻的臉蛋,身著嫩綠衣裳的女孩,湊到他跟前,著急地想要確認些自己的存在。
「阿阮姑娘。」謝衣笑著表示。怎麼一個個都如此彷彿是在確認他的記憶是否完整無缺。
「謝前輩,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聞人姑娘與夏公子。」
謝衣發現有更多人或坐或站在屏風另一端,與其說是關切更像是在觀察他的狀況,為首的是沈夜和他身旁一名粉衫女子。
「謝衣哥哥,你還記得她是誰嗎?」
阿阮拉過那名女子來到謝衣面前,殷殷期盼著他的反應。
謝衣在恢復意識後逐一與眾人交談,一道溫柔的目光從未離開自己身上,是她。
離珠,曾是流月城破軍祭司百年前下屬,體內的冥思盒中關於離珠的記憶只有短短幾字,他據實以告。
「離珠姑娘。」
眼前的女子愣一下,點點頭,那張白皙近乎無血色的臉龐露出淺淺的笑容,輕聲地問道:「謝前輩,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適?」
謝衣閉眼感受了一下自身狀況並無大礙,離珠會如此詢問,眼下許多人聚集在一起,應是在此之前他的身體發生什麼異狀。
「多謝關心,謝某並無大礙。」謝衣起身拱手致意,離珠聞言點點頭,退回沈夜身後。
「是否真正無礙,仍需留在此處觀察一段時日後再做論斷。樂無異可別忘了你的承諾。」沈夜玄色廣袖一甩,負手大步離去。
「且慢。」謝衣一聽有樂無異摻和其中,擔心傻白甜徒弟被人拐騙,連忙追問。
「不知無異允諾為何?因謝某而起,謝某自當肩負起一切責任。」
聞言,沈夜挑了眉,看向樂無異,樂無異連忙跳出來說明。
「師父,我是自願留下來幫忙的,下個月這兒有舉辦偃甲大賽,正好可以切磋交流。」
「當真?」
「徒兒怎敢騙您呢?師父您也多待些時日,確認沒事後也好讓我們放心。」
「是啊,謝衣哥哥,這裡可好玩了,很多新奇有趣的東西,還有從沒見過的好吃食物呢!」
見後輩徒弟們再三勸說慰留,謝衣也再推拒大家的心意,配合這段期間的休養觀察,他也確認自身的狀態與發生異常原因為何。
謝衣一行人被安排在獨立的院子,由離珠為總招待,負責眾人生活起居事宜。是夜,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有勞離珠姑娘的悉心安排。」謝衣看著那人將房內燭火一一點亮,既熟悉又陌生的倩影,離珠執燈向他走來。
「謝前輩,若還缺什麼或需要我協助的地方,再和我說。」眼前女子已恢復正常神色,溫和有禮地說道。
「離珠姑娘,妳」
「我?」忽然女子眼底似有流光,她仰著臉殷切地看著謝衣,彷彿在等待什麼被説出口。
「無事,興許是謝某想岔了。夜已深,離珠姑娘也請早些歇息。」
「好,這樣也好」聞言,離珠目光瞬間黯然失色,她默默地拿起桌上用來照路的小燈籠,像是說給自己聽細語呢喃。
「離珠姑娘?」
「晚安,謝前輩,願你有個好夢。」離珠不再多停留,輕輕地帶上門板,透過半掩的窗,那道微弱的燭光消失在夜色之中,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