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後會來到一條走廊。走廊連接著約五間同樣擺設(shè)和裝潢的方形拷問房,不過所有房間裏面都沒有人;走廊的盡頭是一條往上的樓梯,樓梯的最頂端設(shè)置了一雙刻有幾何圖案的木門。
「地獄犬」在木門上富有節(jié)奏地敲了幾下。門鎖隨即傳來「嘎啦」的開鎖聲,接著木門就被拉開,之後迎接我們的,是一名目測至少有兩公尺高、渾身肌肉的恐怖巨漢。
巨漢的下巴長著白金色的山羊鬚,光滑的頭頂反射出會讓人聯(lián)想到陽光的耀眼光芒,他的下半身穿著數(shù)位迷彩軍褲,上半身卻裸著,那身連健美先生也會妒忌的紮實肌肉於是一覽無遺,我甚至有種即便用刀捅他的肚子上,也只會被他的腹肌夾住的感覺!
「嗨——哎呀?這位小妹妹是甚麼不方便嗎?需要我?guī)湍惚е龁幔俊?/div>
巨漢原本還打算向我們揮手打招呼,但看見我那幾乎無法自行走的模樣後,他就停下動作,向我投來宛如看見孫女跌倒的慈祥爺爺會發(fā)出的擔憂目光,並且對我伸出了要是握起來的話恐怕真的有沙鍋那麼大的手掌。
巨漢的嗓門雖然也大得嚇人,但是從他會第一時間關(guān)心別人來看,他應該會是個意外地有善而且很好相處的有善大塊頭。
「大塊頭別多管閒事。還有,不是說過很多次要你不要老是站在路中央嗎?那麼大塊的東西塞在路中央是要叫人怎樣走啊?」
被地獄犬罵了後,大塊頭先生搔搔光禿禿的後腦勺,露出不好意思的尷尬微笑並十分乾脆地道歉後,便挪開了身體讓我們通過。
剛才因為大塊頭先生的身體擋住了視線而看不見門後的空間,而當他終於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後,門後的模樣卻讓我有點失望。
在我心目中,特種部隊的基地應該會擺著一堆高科技的機器,又或者像軍火庫那樣到處都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然而現(xiàn)在擺在我眼前的,卻是如一般民宅那樣,有沙發(fā)椅、有電視、有飯桌椅、有冰箱、……總之就是既普通,又無聊的客廳。
「艾薩克,接下來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我的右邊傳來一把充滿磁性的嗓音,我轉(zhuǎn)過頭一瞧,果然是阿姆斯壯先生。他從旁邊的另一間房間走了出來後就接手扶起了我。
「我先去睡了,沒緊要事就別來吵我。」被稱作艾薩克的「地獄犬」把我交給阿姆斯壯先生後,他就繞過我們從一旁的樓梯「嘎吱、嘎吱」地走到二樓去了。
「來,小心腳步。」語畢,阿姆斯壯先生就帶著我邁出腳步,他還很貼心地配合著我的步伐去調(diào)整自己的步速,一步步地把我扶到他剛走出來的房間的門前。
這房間的門沒有被關(guān)上,所以能看見裏頭坐著兩個人:一個背對著門口坐在電腦椅上,闊大的椅背幾乎完全蓋過這人的背影,讓我只看得見烏黑的頭頂;另一個是名皮膚黝黑,穿著黑色背心與迷彩軍褲,後腦處綁著條馬尾的棕髮女性,她坐在一張單人床上,側(cè)身注視著被掛在房間末端的牆上,以數(shù)面顯示器拼湊而成的大型顯示器。
「忠烈,她來了。」
阿姆斯壯先生往房間裏面喊道。皮膚黝黑的女性隨即轉(zhuǎn)過頭望向站在門口的我們,而坐在電腦椅上的人也馬上把椅子轉(zhuǎn)過來,讓自己面向門口的同時取下頭上的耳機——是之前那個自稱「八達通」的亞洲男子。
「安賈莉,妳先出去吧。」雖然被稱作忠烈的「八達通」說話非常小聲,但我還是勉強聽得見他稱皮膚黝黑的女性作安賈莉。
安賈莉小姐於是起身向阿姆斯壯先生敬禮,然後就從我們身旁走出房間。
阿姆斯壯生先關(guān)上房門後,要和我深入房間時,我的腳彷彿卡到了甚麼一樣無法提起,搞我差點又要跌倒了!
不過幸好這次有阿姆斯壯先生扶著,我才只是步伐頓了一頓。
我隨後往腳邊一瞧,發(fā)現(xiàn)木製的地板上佈滿縱橫交錯的電線,沿著電線追尋源頭,能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的電線都連接著一臺被擺在貼牆的桌子上,目測超過半身高,長、寬度都差不多超過一整條手臂的長度的超大臺電腦主機!此外,主機旁還設(shè)有一缸大小和主機無異的水箱,水箱上連接著一條連向主機的水管。難道是水冷系統(tǒng)嗎?
阿姆斯壯先生讓我在床上坐著後,便轉(zhuǎn)身跟忠烈先生說起話來了。因為都是些聽不明白的話題,所以我就沒太用心聽了。
我趁著他們聊天的時候再環(huán)顧房間一遍,發(fā)現(xiàn)周圍同樣擺放著一堆連著電線的奇怪裝置。
雖然不知道那些裝置是作甚麼用,但就是有種很酷很厲害的感覺,搞得我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guī)缀醢逊块g內(nèi)的電子裝置都仔細打量過一遍後,就把注意力放回到阿姆斯壯先生與忠烈先生的對話上。
「……所以,你確定這樣沒問題嗎?」阿姆斯壯先生神情嚴肅地問忠烈。他們似乎在我分神觀察這房間的期間就已經(jīng)進入了正題。
「嗯。」忠烈先生輕輕點頭,「根據(jù)黑盒的記錄,她得出的成績都還不錯,只要加緊訓練,肯定能追上『狼蛛』的水平。隊長,您也知道『狼蛛』在我們隊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她又符合一切的條件,絕對能——」
「夠了,忠烈,我明白你想說甚麼。」就像要下甚麼困難的決定一般,阿姆斯壯先生深呼吸了一大口氣後,轉(zhuǎn)身向我說:
「聽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會讓妳吃驚,也或許會讓妳感到害怕,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妳能保持冷靜聽我說完,能答應我嗎?」
誒,阿姆斯壯先生您這麼一說,我反而更不安好嗎?雖然有點擔心會不會是不好的事,但這裏畢竟是別人的主場,我還是先好好配合他們吧。
於是,我就懷著有點不安的心情,勉強地點了點頭。
阿姆斯壯先生得到我的回應後,便輕輕皺著眉,表情五味雜陣地,說:「雷諾小姐,妳已經(jīng)被選中加入『第二NE特戰(zhàn)調(diào)查隊』——代號『潘朵拉部隊』,替代空缺的『蛛狼』。」
「…………誒?」
阿姆斯壯先生在說甚麼?我怎麼會聽見「妳被選上」之類好奇怪的話,難道我的疲勞還沒完全消除,導致出現(xiàn)幻聽嗎?嗯,一定是這樣沒錯!像我這種只會鬧蹩扭、當別人包袱的沒用女孩,又怎麼會被人需要呢,更不要說對方還是一支特種部隊。
正當我還在猶豫該不該請阿姆斯壯先生再讓我休息一會之際,忠烈先生忽然插話道:
「妳沒聽錯,總之,妳已經(jīng)被選中成為加入我們部隊,就是那麼簡單。」
「不不不不,這怎麼看都是個玩笑吧!」我實在感到太震驚了,直到我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把心聲給喊了出來。
阿姆斯壯先生一臉無奈地輕輕搖頭,而忠烈先生則只是默默看著我。
「先、先不說我沒有接受過任何正式訓練,還還有我的——」
「『我的年紀還太小』妳是想這樣說,對吧?」忠烈先生說,「的確,正常來說當然是太小。可是在非常時期,就有非常的選人機制。所以,應該可以說算妳倒霉囉。」
等一下,現(xiàn)在不是你們想招攬我加入嗎?怎麼你卻把話說得那麼可怕,就不怕真的把我給嚇跑嗎?
我正想說話,忠烈先生卻搶先接著說:
「更倒霉的是,妳現(xiàn)在是在幾乎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加入我們。」接著,他就轉(zhuǎn)身按了按鍵盤上的按鈕。大型顯示器中央最下方的一面顯示器,隨即顯示出一份類似個人檔案的表格。
忠烈先生回頭望向我,用視線示意要我看看那份表格。
我於是仔細閱讀起這份表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表格原來是我的個人檔案,但有一點非常不對勁,那就是狀態(tài)那欄,居然寫著「死亡」!
喂喂喂,這玩笑可不好笑啊!
我恐怕自已看錯,所以我揉了幾下自己的眼睛後又眨了幾次眼,待視野更清晰一點後又再看了一次表格,但「死亡」的字樣依舊出現(xiàn)在狀態(tài)欄上!
「明白了嗎?」忠烈先生把椅子轉(zhuǎn)了回來,他板著臉,神情嚴肅地跟我說:「『對鉎.災難應對軍』已經(jīng)把妳當成亡者處理,換言之,妳已經(jīng)失去了身份。沒有身份的人就算被其他難民營收留,我想也無法在一時半刻內(nèi)重新登記,沒被記錄就代表不是難民,不是難民就代表不會受到『國際臨時難民法』的保障。也就是說,妳在完成身份登記之前,就很可能會受到營中的惡意人士剝削至死。如果生存下去是妳目前最大的目標的話……我想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語畢,忠烈先生就又轉(zhuǎn)過椅子,再次埋首在電腦工作上。
「所以,妳打算怎樣做?」阿姆斯壯先生緊接著這樣問我,他現(xiàn)在的神情也好凝重。
其實就算阿姆斯壯先生沒有這樣提醒我,我也知道這是對我非常不得了的提案。
要是我不加入他們,選擇讓他們把我給丟回某座難民營的話,我就得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之下獨自生活。那時候的我,還能像以前那樣順利找到工作,順利生活下去嗎?沒有叔叔的保護和指導的我,真的能夠平安地生活下去嗎?
憑現(xiàn)在的我,大概不行吧。雖然我姑且算作會用槍,但要是槍沒了,我根本和一隻空有鈍爪的小貓無異,既沒有力氣,也不是跑得特別快,肯定會被人不斷欺負,不斷欺負……
這樣的生活,我無法接受!
為了完成叔叔的遺願,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那麼輕易地死去。所以我一定要變強!而現(xiàn)在,能讓我變強的機會已經(jīng)擺眼前。
只要我抓住這機會,讓自己接受他們的訓練的話,我就會變強,我就不再是那個拖油瓶蕾絲賓!甚至……甚至有能力替叔叔報仇!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我閉上雙眼,大大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後,再睜開眼睛……
然後,說出了那無法回頭,從此改變了我的命運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