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一片血紅,頭部劇烈疼痛,是頭撞破了吧?流下的血染了視線還是眼睛已經受損,不過那不重要,艱難地抬起頭望向眼前長髮紛亂體型纖瘦的背影。
重要的是她的安危。
「原嵐!!!」
像是聽見我安然無恙,不,該說是沒死而安心的原嵐微微轉過頭來,眼前的事物還不是她能輕易放鬆警戒的東西,嘴角一勾便全神貫注向前方奔去。
明白狀況的我嘗試移動手腳,身體只不停反饋劇烈疼痛毫無反應。
至少還感受得到痛,骨頭不會全碎了吧?腦袋輕微晃了晃,試圖甩去這荒唐的想法,結果渾身上下的刺痛感反而使我倒吸一口氣。
「喝!」
聽見遠方原嵐的聲音與不停的轟鳴炸裂聲,既然無法動彈,就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戰鬥吧,如此思考的我將頭靠在背後的瓦礫上。
然而卻是不停痛苦地喘息,出氣多進氣少,刺疼得齜牙,可意識卻清晰無比。
是迴光返照嗎,我不禁心想。
「沒死吧?沒死就吱一聲。」
耳邊傳來尖澀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秦修禾。一頭龐克的鮮艷髮色,鏡片碎裂,全黑的半框眼鏡,隱約可以想像的是嘻哈風格的破碎衣褲,雙手小臂處各有四隻泛著金屬流光的尖爪,就像蜘蛛腳一樣。
「八肢。」
秦修禾淡淡喊了一聲,像是打開開關,蠕動不似機械體的八隻尖爪開始在我的身上迅速掃過,不能行動的我頓時全身麻癢,異常痛苦。
「別抗拒,接受它,理解它,享受它,痊癒是一門好學問。」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秦修禾就那樣盤坐在我旁邊看著我身體顫抖,期間不停掃視周圍,我知道他是要確認其他人的位置,作為唯一一位回復型共振者。
「……從開始到現在多久了?」我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接著開始喘氣,有點呼吸不過來。
「先別急著說話,消耗很大,修復都是在壓榨你們的人體潛能。」
咀嚼了一下,秦修禾道:「大概過了八小時,不,應該九小時了吧。」
秦修禾甩了甩手腕上停擺的錶說:「從我們開門到現在,除了一開始全員抵抗了三個小時,現在幾乎都只剩暴君在面對。不過,她可能也快到極限了,已經開始流汗跟喘氣,生命體征劣化,哪怕我們現在體質非常人,也是體力逐漸枯竭的跡象。」
像是讀懂我的眼神,他繼續說:「其他人都傷得不輕,你算是最輕微的了,內傷……骨碎,那邊有幾個是斷肢的,要不是你能迅速恢復戰力,我應該要先去治療他們。」
「先……去治他們……」
「不行,你再不去幫忙,暴君一定撐不下去,必須讓她喘口氣,我們還能拉長時間,如今只有你可以幫上忙。」
「游雅呢?」
「她雙手都斷了你還指望她?加上她那涉及精準度的能力,不行,神經治療耗時太長。現在那頭大隻的也沒誰派得上用場,頂多剩你這個玩翻花繩的。」
突然遠處傳來陣陣雷霆劈響,我與秦修禾都臉色一變,秦修禾急忙道:「待會痊癒馬上去幫忙!沒想到連雷戒都用了,時間緊迫,記得跟暴君一起打游擊,不要跟剛剛一樣傻傻的幫她擋招,她能躲過的!你容易被洞穿心思,這樣下去很危險,必須冷靜。」
心中發苦,我說:「你以為很簡單,這下意識反應的。」
「對,英雄救美很好,不過一條命,但你不覺得這樣死得很憋屈嗎?啊!我瞬間反應過來!啊!我死了。」
氣急上腦,突然間身體可以動了,我握了握雙手,雖然有點虛弱,至少恢復行動能力了。閉眼感應一下體內的循環,還行,能量可以構成循環,運轉幾輪之後便站起身來,驅動能量布滿全身,不對,微微控制一下,將消耗固定在四肢,能省著點用。
我用散發紅光的手拍了拍秦修禾的肩膀,笑瞇瞇道:「老秦啊,回去我就送你頓好吃的。」
「呵呵,免了,我要先去治游雅那個妮子。仔細聽,還在那邊哇哇叫呢,再不去我覺得她會逐漸問候到我上幾代。」
「你聽錯了吧,那是陸荒彌在問候你全家,游雅她應該只是喊疼而已。」
語畢就見秦修禾臉色一黑,沉默三秒後吐出一口濁氣說:「那娘們,最後一個治,教她不要惹醫生!」
「你自己跟她說,我沒空。」
談天是為了恢復狀態,彼此的狀況都不好,講難聽的,趁原嵐還能撐著,多休息一些,多一點機會。
目送老秦離去,我凝神轉向深沉的黑洞飛奔過去,路上坑坑窪窪大小不一,像被一堆子母彈轟炸似的,這不是人類的力量,如今我們已經脫離那個範疇,通常這邊會不由地陷入回憶,再侃侃而談,可是現在不行,她還在那邊等著。
爆鳴聲逐漸變大,已經可以看見閃爍不停的光芒,那是雷戒特有的橘黃色暴雷,原嵐說過當她開始使用就必須用滿五分鐘,五分鐘後她就不能再動用了,屬於提前超支潛力的工具。
身為暴君的她在情緒激動的狀態下可以豁免虛弱,可一旦解除,就會加倍奉還,可以說是一個壓箱底的保命工具。
所以我必須去,就算老秦不來我也會喊他,或是拖著殘破到身軀前行。
我們約好了,要在一起,哪怕生死。
不行,一不小心又要陷入回憶了,拍了拍臉堅定意志,繼續為橫跨地上的坑洞奔跑著。
「想不到自己被打飛那麼遠,沒死真是上輩子有燒香,但現在的處境好像也是上輩子造成的……」
磅!碰!轟!
如雷的聲響,撼動的地面碎石噴發,看見她一人獨戰巨獸,精緻的臉龐堅毅,也沾滿血污,心中不禁酸楚,意念一動,包裹四肢的紅光飛散狀如霧氣,好似四肢的延伸。
「斬!」我大喝一聲,指揮飄散的霧狀光點飛速劃過,將前方漆黑的龐大身影覆蓋而去,微弱但大量的紅光照亮黑影,是一頭流著口涎的黑色巨獸,渾身布滿密密麻麻一人粗的觸手,該有上千條,如今正不停掉落,斷面光滑。
「親愛的,你來啦!」
原嵐面露喜色大叫,眉眼笑彎,疲憊的神色盡去,目光恢復神采,雙拳更加奮力捶擊,崩、截、砍、打,每一動都轟出氣浪,被轟擊的巨獸觸手紛紛斷裂、表皮凹陷。
「妳沒事吧!」
「沒事!嵐很有精神的呢!」
看見原嵐臉上的冷汗與手腳隱約的顫抖,我判斷當下不能再繼續,變換紅光陣型採取守勢,不直接進攻主體,只斬巨獸觸手,急忙喊道:「妳先游移找空檔休息,降低體力消耗!」
兩人頓時分開不敢停留在同一個位置,黑色巨獸數不清的觸手不停鞭笞地面,巨獸越來越感到不耐煩,用力擊殺兩隻煩人的小蟲。先前有十隻來著,可都簡單打飛了,就剩一隻黑毛的蟲子特別頑強,結果現在又多一隻短毛的,這隻短毛的牠明明打飛了啊,怎麼又回來了,太煩躁。
「這還只是第一波……之後要怎麼打啊?」
透明屏障的外頭有十團形象不一的懸浮物體,像是一大一小兩顆球體的組成,小球體還環繞一道衛星環,各有不同的顏色與特徵。為首白色那團心事重重地望向裡面不停移動的兩人,還有向遠方奔波的秦修禾。
「放心吧,親愛的,我相信他們可以的,從接受這項任務到現在所經歷的患難,絕對會成為支持他們的動力。」旁邊一團暗粉色的安慰道。
「說得好像妳不在裡面似的,我可不覺得他們能夠撐下去。」另一團檸黃色的不服氣道。
「呵呵,妳就是愛作對,我記得剛剛小秦說要最後才治她,哈哈哈!」綠色那團對檸黃色呵呵笑著,然後轉向對淺粉色說,過程眼神不停瞥向檸黃色。
頓時檸黃色那團……檸黃色懸浮器不樂意了,顏色加深,柔軟的表面不停震顫,像是氣到直發抖卻又莫名無可奈何,只能生悶氣。
後面三團軍綠迷彩色懸浮器默默看著,互相對視一點,心想時間還是太短了,可能要向上呈報進行下一次十年。
突然紫色懸浮器懶洋洋說:「你這綠色飛盤饅頭,還不快去治老娘的手!」
「飛盤饅頭……妳也飛盤饅頭,大家都飛盤饅頭,怎麼只說我,妳這是人身攻擊!不要以為妳老了還是娃娃臉就可以肆無忌憚,連身材……噗!」綠色懸浮器話未講完就被紫色懸浮器扔出的未知物品擊飛,撞上屏障就不知彈到哪裡去了。
「呿,老不修。」
「好了!都安靜看著,好歹都是夥伴,而且是自己親手協助『選擇』的,就算我們沒經歷過這段也不代表示我們可以看過去笑話,太不謹慎了。」沉悶厚重的聲音一出,紫色懸浮器看了一眼頗具威嚴的天藍色懸浮器就撇嘴不說話了。
天藍色懸浮器不禁想到,就算不會有時間悖論的影響,也盡可能不挑選會撼動未來的選擇,只針對自身的強度進行調整,似乎也無法避免這場災難。可是十個人已經是極限了,再增加人數通道會撐不住,眼前這片屏障似乎也是強制執行平衡,拒絕他們再次插手。
所以只能倚靠過去的自己……雖然不能進去,但傳話還是可以的,想到此處就對白色懸浮器說:「成予晨,讓過去的你撐住戰線,暴君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老秦使用全員治療。」
「不行!」暗粉色懸浮器,未來的原嵐馬上拒絕。
「妳攔不住全部的觸手,只有他可以。」
「確定要用到這招嗎?現在才第一波。」綠色懸浮器,不知何時回來的未來秦修禾問。
「就是因為第一波才要這樣,不先練兵,之後的波數就無法承受。」
「好吧,阿晨,靠你了。」
成予晨面帶慎重思考著,隨即苦笑道:「這樣過去的我在接下來可就沒有戰力。」
「沒事,配合一旦打起來,理論上能安然到第三波,那時你跟老秦也恢復過來了。」像是要加強信念,天藍色懸浮器頓了頓繼續說:「理論需要實踐,我們還有機會,但要是不試,恐怕就沒機會了。那些在時間長河悠遊的東西一直覬覦我們,人類的文明與文化是最好、最營養的餌食,古代異獸消失就是為了培養美食,沒有壽命觀念的牠們鑽入時間長河隱藏起來,時候到了便出來大啖一場,許多文明或文化突然斷了傳承,就是被牠們嘴饞吃了。」
說完天藍色懸浮器發現幾乎都在打瞌睡,罕見爆粗口:「睡屁!都給我起來!」
「唔啊嗯……嘖嘖,誰叫隊長你一直老調重彈,先不說是不是真的,誰相信裡面那頭玩意兒活了上千上萬年?平常訓練都聽上百遍了。瞧……都影響到裡面的小傢伙。」紫色懸浮器,未來的游雅說。
只見屏障內的成予晨揮舞的紅霧突然出現斷層,差點被觸手抽中,急忙回守閃躍而過。
隊長眼角一抽,難道還真有影響?不應該啊,屏障內外是隔離的,只有我們能夠向內傳達,老子當教職那麼多年,就沒見過這個景象,鬼扯。這些小鬼就喜歡坑大人,坑大人很好玩嗎?我們在談國家大事吧,國家大事豈是兒戲?生命又豈能是兒戲?
見隊長臉色越發難看,血壓飆升,成予晨說:「我跟原嵐還有老秦已經向裡面溝通好了,待會抓到機會就開始實施救援計劃。」
「說起來,他國特務都沒有出現呢。」檸黃色懸浮器,陸荒彌突然說道。
「當初在聯合國就已經分配好各國在不同時間段進行狙擊,畢竟古代的異獸非常多,姑且就拿神話故事中的來說吧,至少有那麼多。二來時間段能夠承受的通道過少,要是全世界一起來,那大概會斷裂吧。」
「時間斷裂?」老秦問了一句。
「那隻是什麼?」游雅也問了一句。
「理論上是這樣,實際我們也不想嘗試。至於那是什麼,目前還判斷不出來,山海經內似乎沒有相象的,得在結束後送到研究部去分析。」
「說好的攻略呢?不知道王是什麼怎麼閃大招!」遊戲控游雅吐槽。
正當隊長又要爆氣時,成予晨暗喝一句。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