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個好小子，回去我一定說！」
＊
幾十分鐘前，富饒女神，又稱為大地之神，有的人合稱為地母神，泰斯．珍．克拉克的巫女——在東城叫做修女——珍妮特．艾薇．諾瓦克，大多數人敬她為神的愛女的寢室。
雨祭丹跟雨冰旁若無人地走入。
「這裡是哪？」雨冰又問了一次。
「顯然是一位成年女性的寢間，我想請妳幫我看看有沒有地母神以外的氣息。」雨祭丹說：「還好這裡的神職人員很好模仿，雨冰扮得很像喔！」
「沒什麼感覺。」畢竟雨冰本來就是神使，言行舉止調整成神職人員不難。「倒是妳，用了隱身咒？」
「迷惑。」雨祭丹解釋：「從祖母貼在我身上的那張符紙改編來的，等級頗高，加上紙筆品質很好，顯咒性佳。只要沒有特別留意，並且施比這符文強的破符咒，就不會發現。」
那批靴子賣到好價錢，讓她們賺了一筆不小的數字，才能買這些不必要的東西。
「感謝雨冰姊的收納空間，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運那麼多貨。總算理解商人如何賺錢了——把商品賣給需求者，賺取價差。真是辛苦錢啊！人脈與管道也很重要呢！」
雨祭丹今天似乎特別興奮。雨冰默默心想，然後開始觀察房間。
色系柔和，窗子旁種了一盆花，其他幾盆是可食用植物，經萃取可加強藥性。每個盆栽都是白色的，根據這邊的風俗，白色是受到神祝福的顏色。
祭丹看雨冰一眼說：「這些三維世界的用不著妳觀察，我來就行。我要你看其他的啦！」
雨冰無奈，關閉感官。讓意識脫離原本空間，進到時間、光……
很純粹。
重新掌握感官後她說：「只有泰斯女神的氣息。」信仰非常虔誠。
雨祭丹點點頭，開心道：「我就知道！從房間裝潢看來她是個溫厚的人，做不出那種事。但我有一個問題——這個是什麼？」
「男性內衣。」雨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
雨祭丹聞言收斂了所有表情，對它施展徹底消除魔法。
「妳覺得她會喜歡房間有其他神祇的祝福嗎？」準備離開前祭丹問雨冰。
「她的神不會介意的。」雨冰答非所問。
據傳聞，愛女珍妮特跟一位木匠穩定交往。從寢室家具做工精良，一不是神職人員的俸祿能支付，二不是門外漢能手工出來的東西，能推知多半如此。
再來，沒有聽說兩者結婚的消息，木匠不可能在這裡過夜。即使真的發生了機率小到比蒼海中的花粉還小的事，應當不會把這東西亂丟。
最後，這世界上不管哪個地方，普世價值中女性最大的用處是相同的。
推論出珍妮特遭遇了什麼事後，雨冰問祭丹：「接下來去哪？」
「覲見女神。」
＊
珍妮特敬愛著神，世上唯一的神，地母神泰斯．珍．克拉克。
她相信祂會照顧所有子民，她相信自己會成為神職人員是祂冥冥之中的安排。
祂將無私的施與萬物悲憫與仁慈，而祂的丈夫，審判者依夫．丹．紮克利，將替仁慈的妻子懲治罪惡。
珍妮特的父親為神父，母親是修女，都是溫和敦厚的人，在珍妮特成為修女後沒多久便去世了。雖然算長壽，然而她忍不住感到悲傷與埋怨。珍妮特不時為後者深感羞愧。
後來她與工作上有往來的木匠威廉熟識、相知、相愛。威廉是唯一可以理解她與神的連結並且不會因此敬而遠之的人，尊重她的價值觀與信仰，對於神話故事從不感到厭煩——她時常覺得，這輩子能與他交往，已是女神的最大恩賜。
然而，或許是上一世帶來的原罪吧！審判者依夫讓她失去了擁有希望的能力。
偶而珍妮特會斥責自己怎麼如此懦弱，但思及她之前是如何看待此事，想必世人也跟以前的她一樣——沒有人會同情她，沒有人會指責奪走她希望的人；她會被當作背叛女神戒律的罪人，而那人頂多不再是神職人員並被貶為男爵。
這件事成為她的軟肋，她不敢向威廉求救——威廉會不會因此離開她？
她同意所有不合理的要求，成為棋子任他在名為權力的棋盤上擺布。
回憶至此嘎然而止，一位有著冰藍色長髮的小女孩闖入視野。
「抱歉打擾了。諾瓦克小姐，請問妳能讓我成為地母神的子民嗎？」
小女孩清澈如湖泊的眼眸直直看著珍妮特，女孩身後的少女——
「惡魔！」珍妮特大喊：「妳們是魔女！」
「請您冷靜一下。」少女說：「我們的瞳色並非血紅。」接著她斥責女孩。「妳嚇到她了，害她驚嚇過度失去判斷能力。」
珍妮特依言再次望向少女，她的髮色是偏銀色，而非白色，眼睛是碧綠色的。
「好吧，那請問妳們是誰？在深秋的黃昏，打斷我晚禱是為了什麼？」
回答的是雨祭丹（小女孩）。「妳可以稱我們為『妮蒂雅（來自隱居處者）』或『西維亞（森林少女）』，更貼切的形容是『莎博琳娜（從邊界來的人）』。」
「妳們來自若依平原。」珍妮特肯定。
雨冰（少女）搖頭。「我們從山的另一頭，經過西境的黑森林而來。」
「所以妳們是精靈？自由者樊妮與獨立者柏伊斯的後代？」珍妮特問。
祭丹制止雨冰的解釋，接話道：「第一個問題答完了，第二個問題我一進來就說了——我要成為地母神的子民。」
珍妮特遲疑了一下，覺得整件事太奇怪了。最重要的是，這小女孩試圖蒙混過去。
「抱歉，我不能向神介紹來路不明的生物。請兩位下定決心再來。」
踏向門之前，雨祭丹說：「請問在妳房間過夜的是『伊里亞德（虔誠信仰上帝者）』還是『凱西（愛慕虛榮者）』？」
＊
回到在春之國首都郊外，雨祭丹和雨冰暫住的莊園院落內。
雨冰板著臉。
雨祭丹坐著在地板，等著被罵。
「妳個好小子，回去我一定說！別以為自己多聰明！隱瞞等同欺騙，謊稱姓名是對父母長輩家族的不敬。不論妳說得再婉轉，妳今天的所作所為就是侵犯他人隱私。
露心小姐告訴妳多少次語言是有力量的。要慎言！說謊是種自殘，知道嘛！
去院子罰站兩刻鐘，想好自己的錯再找我。」
半小時後，雨祭丹說：
「姊姊我錯了，回去後我會跟家人道歉。我不應該擅自進到別人房間與說謊。重新來一次的話應該要先跟教堂約訪問時間，再請諾瓦特小姐帶我們去她房間閒聊。」
雨冰嘴巴抿成一字，點頭，算是放過。「妳有什麼想說的？」
「姊好難得說那麼多話。」
「還不是妳小子害的？」
「我覺得我還是有語言障礙。」
「為什麼？」
「像今天我就不知道他們不會用名字的意義自我介紹，也不知道黑森林有精靈部落。所以被趕出來了。」
「其實……我們被趕出來是因為她不舒服。」
「不舒服？她沒生病也沒得瘧疾啊！」
「不是那個不舒服……算了。關於黑森林——」
「嗯嗯。」
「我們夜宿野外時，大多數時候，幫助我們的好心人就是好心腸的精靈，想打劫我們的也是精靈。」
創作內容
【小說】竹藪中 ０４
創作 (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