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半的天空總是陰晴不定,畢竟正好卡在了這麼個尷尬的年紀,該要是成熟的人了,卻偏偏還帶著幾分少年的意氣風發。
高尾和成慵懶地伏在桌上,側著頭,目光落在了窗外樹上的麻雀。
周圍是雜噪的人群,他們正熱烈地討論著旅行的行程。
大考剛過,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班上的人便決定來個那麼一次畢業前的班遊。
但是對高尾來說,若這場旅行擺在高一或高二的時候,那麼他必是參在熱烈討論的那一群裡跟著眾人興高采烈,只是如今面臨之後的別離,他不免有些興致缺缺。
高尾早就決定好畢業後要直升,一來是家人不希望他去太遠的外縣市唸書,二來是他正好也沒什麼志向,打算直升了以後在系上繼續打籃球。
他本以為綠間也是要直升的。
「可以的話,市中心的醫學院吧。」綠間真太郎推了推眼鏡,手上還捧著一本厚重的講義。
那時,高尾在得到這樣出有些意外的答覆後不禁微微一愣,隨即抿抿唇,又乾笑了幾聲。
「這樣啊,那不是……挺遠的嘛。」
綠間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呢。」
「……沒意外的話,我打算直升。」高尾向他勾了勾唇,「加油啊,小真的話,一定可以考上理想學校的。」
綠間看著他半晌,本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想了想,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簡短地應了一聲。
高尾本來是有些愣然的,但是後來又想了想,他怎麼會以為綠間這樣優秀的人會跟著他直升呢?
說來,他們大概還是算挺有緣的吧。
從中學一場比賽的交手,到了高中同社團又同班的巧合,成為搭檔,直到現在第三年了依然形影不離。
熟識他們的人幾乎都知道──綠間真太郎所在之處,必會有高尾和成的身影相隨。
高尾卻是不禁想:那之後呢?
中學的綠間有奇跡世代,高中的小真有高尾和成,那上了醫學院的真太郎呢?
他會成為獨來獨往的一個人嗎。
會寂寞嗎。
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想念了那個叫高尾和成的人。
意識到自己的思慮,高尾突然一個哆嗦。
「……我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正巧下課鐘聲打響,他便起身到教室外,靠在牆上吹風。
高尾透過玻璃窗,看向教室裡坐得筆直端正的那人。
……其實他會這般顧慮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啊,綠間畢竟不是個活潑外向的人,平常還總板著張臉,如果那人大學以後沒有遇見一個跟他一樣能夠這麼厚臉皮的人,那麼大概綠間不會去找別人攀話,別人也不會主動上前吧。
他轉身,手搭在矮牆上,臉龐迎向風的吹拂,寒意吹得高尾有些冷,他瞇起眼。
若是冬天再漫長一點就好了。
?
然而時間行走的速度,不過就是撕掉日曆紙的那一剎。
這段日子裡高尾依然跟綠間天天有說有笑,甚至好像蹬板車的意願越發地高了。綠間雖然有些不解為什麼這傢伙突然殷勤了起來,但也沒多說什麼。
而在規劃妥當後,旅行的日子很快便來臨了。
雖然高尾在先前的確是對這場班遊興致缺缺,但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他依然是受到了周圍環境的鼓舞,不下一會兒便跟著班上的人鬧哄哄地玩在一塊兒了。
一夥人在遊覽車上偶爾唱歌,偶爾說笑話玩遊戲,氣氛好不熱鬧。
旅行只有短短的兩天一夜,正好用掉了週休二日,行程也不算太遠,也就是邊走邊玩。
全班的同學都來了,原因之一是班長在一次班會上嚷嚷著不來就是不給他面子,還說了類似「不來的人青春就沒有好結尾」、「肯定上不了好大學啊」等等之類的話。
雖然即便班長不說這些話,全班也應該會本著「就要畢業了,不如趁這個機會跟三年同窗好好玩兩天吧」的心態參加就是了。
反之綠間倒是沒有被周遭氣氛感染,去到哪裡都只是跟在隊伍後面,最多是偶爾去販賣機投罐小豆湯喝,同班同學倒見怪不怪,高尾也不時就來拉著他一起加入遊戲,氣氛還算歡快。
遊覽車上,綠間也始終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除了看看窗外風景,就是塞著耳機聽音樂或者看書。
不去理會身旁喧譁的人群,他兀自閉目休息了好半晌,突然,他左耳的耳機被抽走,綠間下意識就睜眼抬頭看去。
「在聽什麼?」高尾在綠間身旁的座位坐下,將那一邊的耳機塞進右耳。
綠間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將原本塞在右邊的耳機移至左邊,問道:「你不跟他們一起嗎。」
「一天下來都累了,讓他們玩吧,我過來陪陪小真你啊。」高尾對他咧著嘴笑了笑。
「才不需要。」他撇過頭,重新閉上眼睛。高尾見狀只是輕笑了一聲,坐正了些後便也學著綠間開始閉目養神。
窗外夕陽斜照在綠間纖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映出一小片陰影,片刻,他忽然感覺左肩一沉──高尾睡著了。
輕嘆了口氣,他抽起自己掛在椅背的外套,小心地蓋在高尾身上。
而在綠間重新闔上眼睛後,他沒有看到的是,高尾的指尖捏緊了他的外套衣角,埋在他肩頭的臉龐悄悄地染上了紅暈,心跳鼓噪得厲害。
遊覽車沿路顛頗,伴著耳機裡溫柔的蕭邦夜曲,兩個少年都睡去了。
待車子行駛到了住宿地點時,天色已然暗下。
高尾首先轉醒,他看到身上的外套又不禁抿著唇笑了笑,爾後綠間也醒了,他推了推眼鏡,接過高尾遞給他的外套。
高尾用手撩了撩頭髮,衝他一笑,「小真,你的肩太難枕了,但還是謝啦。」
綠間聞言,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別不知好歹啊高尾,願意讓你枕著已經很好了。」
住宿地點是一間臨海的民宿,一夥人各自選了房間以後便在民宿的飯堂裡圍了幾桌開始吃吃喝喝,整個室內頓時被歡聲笑語充斥著,有人開始揭發誰誰誰過往的糗事,有人開始說起剛入學時青澀的時光,更有人就這麼豁了出去胡亂表了白,被群眾吆喝揶揄著,最後莫名其妙成了一對。
吃過晚飯後,一群少年吵作一團,幾個人起哄著趁老師大人們都不在,買了一大袋酒精類飲品。
高尾跟綠間雖然沒有參與這一群少年的行動,吃完飯後就先回了房間整理行李並梳洗,卻在男同學們把一袋酒買回來後還是被發了兩瓶。
賺到了兩瓶酒,高尾不免有些開心,這個年紀剛好徘徊在限制線的附近,背著大人們喝酒,不只有嘗試了新東西的新奇感,更多的是偷偷幹了什麼壞事自己竊喜著的感覺,話說即便他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過了十八歲生日,他也還沒嘗試過自己喝一瓶酒。
「小真,你喝嗎?」高尾拿起了一瓶酒對著綠間問道,後者在他意料之中地搖了搖頭,他笑,「喝嘛,他們都送了,別浪費。」
綠間瞥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接過了那瓶裝著淡黃色液體的玻璃罐,「我還沒成年啊。」
高尾一笑,「就差那麼幾個月,沒事的,別說得好像我慫恿未成年少年做了什麼大壞事一樣啦。」
「本來就是。」
話音方落,便聽見房門又被敲了兩下,高尾過去應了門,綠間沒看到外頭是誰來了,聽聲音是班上的一群女孩兒,他見高尾向那邊的人笑了笑,又說了幾聲抱歉後重新關上了門。
「她們說要去夜遊,提著手電筒要去附近繞繞,問我們要不要一起。」沒等綠間問,高尾便和他說了方才的對話,「不過你肯定是不要去的吧,我回絕了。」
「你不和她們去嗎。」
「不啦,不跟你一起就沒意思了。」高尾拎著酒走向陽臺,靠在欄桿上打開了玻璃瓶後,他看向綠間,「話說小真,你今天問我這個問題兩次了耶,看來很想趕我走啊。」
「並沒有,你多想了。」綠間看著高尾好半晌,最後輕嘆一聲,也走了過去。
高尾衝樓下正準備出發夜遊的一群人笑著並用力地揮了揮手,片刻,他提起酒瓶小啜了一口。
咂了咂嘴,他想,不難喝啊,檸檬汽水似的。
綠間瞥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開了自己手上的酒瓶子。
高尾見狀,轉頭衝他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是嘛,都要畢業了,趁你十七歲半幹件小小的壞事也不錯啊,青春就不應該是規規矩矩的過。」
玻璃瓶相互輕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綠間抿了一口酒。
「……嗯,都要畢業了。」話語輕吐,綠間像是有些感慨。天氣已經逐漸有回暖的趨勢,風卻還是有些涼意,他緊了緊身上的薄外套。
「這三年還真是謝謝你啊,感覺都沒有遺憾了,王牌大人。」高尾頓了頓,片刻又抱怨似地說道:「嘛,好像也不是沒有遺憾……那幾場高中聯賽一直都只拿季軍其實讓人很在意的啊,誠凜成長的速度真是快得過分。還有洛山,聽說後來又加入了很多實力可觀的一年級。」
「秀德也很好。」綠間側過頭,向他微微揚起嘴角。
高尾噗嗤一聲笑了,「也是,不管怎麼說,還是秀德最好了。」
他們相視而笑,爾後又不約而同地望向遠方被月光照亮的海面,一邊小口啜飲著那瓶班上男生們送來的酒,一邊開始從高一聊到高三,細細回憶著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秀德籃球部每一次的勝與敗、高一時那三個令他們有些害怕的學長、哪次晨間占卜綠間沒聽到幸運物差點丟了性命、高尾在某回考試偷偷拿走綠間的幸運鉛筆、板車三年從來都是高尾在蹬……這些微小的一點一滴,最後逐漸凝聚成了青春的模樣。
高尾也才發覺,這三年來的喜怒哀樂,似乎都跟綠間有關。
熱血的、開心的、煩躁的、悲傷的,每一幕重要難忘的回憶裡都有他的身影。
高尾微微轉過頭,看向那人太過好看的側臉,目光溫柔。
他想。也許高尾和成可能,真的有一點喜歡綠間真太郎這個人吧。
悸動的種子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被播種的,無聲地就在心間發了芽,之後還不可抑制地愈發茁壯。
玻璃瓶裡的酒早已經見了底,他們依然相談甚歡,不太確定是誰先收的尾,只記得他們這天聊得很晚很晚,彷彿要將這三年的光陰說盡似的。
高尾和成有那麼一刻,突然想著和十七歲的綠間真太郎就這樣,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想時間停在這個時候,有晚風和海,有月光和他。
沒有分離與淚水,他們的世界只剩下籃球和彼此。
?
不過也因為這樣,高尾在第二日便沒有多少跟班上的人玩在一起,只要在車上,不管周遭多吵鬧,他依然能夠跟綠間耳機一塞頭一靠就睡了。
為期兩天的班遊,最後一個地點是神社,班長提議了讓大家都在繪馬牆上掛一個繪馬,以祈願作為這場班遊的句點。
「小真,你的寫好了嗎?」高尾捏著自己手上的繪馬,轉頭問身旁的人。
綠間只是應了一聲,繼而抬手將繪馬掛上,高尾見了,也把自己手上的繪馬掛了上去,就在綠間的旁邊。
「我說,我們來拍個照吧?拍照!」高尾忽然想到似的,開始摸找口袋裡的手機。
「才不要,拍什麼照啊。」綠間推了推眼鏡,微蹙起眉看向他。
綠間的確不怎麼喜歡拍照,其原因十分單純,因為他覺得看著鏡頭笑的時候很蠢。
「再不拍高中就要過去了哦,我們這三年都沒怎麼一起合過影耶,就當是紀念啦紀念!」高尾咧開嘴笑著,一手高舉起手上的手機,一手勾下綠間的肩頸,「笑一個啦小真!」
「才不要啊別勾著我,高尾!」
隨著高尾的手機發出「喀擦」一聲,綠間略顯不滿的臉以及高尾燦爛笑著的模樣被定格在畫面裡,此次班遊也就此結束。
走前,高尾還往後瞥了一眼他們掛在一起的繪馬,用紅繩繫著的兩塊木板被微風吹得輕輕撞在了一起。
高尾沒有問綠間的繪馬上寫了什麼,雖然他很想問。
很想問,想問他,他的願望裡有沒有自己。
想問他,他的繪馬是不是也和自己的一樣,寫滿了對方的名字,以及想要和對方說的話。
回去之後,每個人就將面對之後的別離,心裡多少都有些離情依依,卻在歸返的路上仍舊歡聲笑語,似乎是不願意以惆悵的情緒向青春告別。
然而春天還是到了。
櫻花開了,校園裡各處都飛舞著粉白色的花瓣。
高尾這天仍舊蹬著板車到綠間家門前,拇指按響腳踏車把手上的鈴,在綠間打開門看到他的那刻笑著對他說一聲「早上好」。
跟以往三年來的每一個早晨並無二致。
「今天就不猜拳啦。」高尾笑說,「反正這三年來都沒贏過嘛。」
「……高尾,如果你想坐板車的話,我也不是不能蹬。」綠間走向腳踏車,似是真的打算蹬板車,他看向高尾的目光有些閃爍,高尾知道,他這是又害羞彆扭了。
高尾見狀,開心地哈哈笑道,「不用、不用啦,怎麼能讓我們王牌大人紆尊降貴為我蹬板車呢?我承受不來啦,小真你就坐著吧。」
綠間只好走向後座,「這可是你自己說不要的。」
「是、是──」
到了學校,走到自己班上的教室時,一個女孩子便上前遞給他們兩個一人一個胸花,花的下方垂下一小段紅色的指寬緞帶,上頭用燙金字體燙上了明晃晃的「畢業生」。
高尾接過了胸花,本來捏起胸前的襯衫就要別上,卻突然轉身對綠間道,「胸花果然應該互相別吧?自己別胸花感覺好孤單啊。」
「沒那個必要──喂!」不等綠間反駁,高尾就逕自拿著手上的胸花別在綠間的左胸膛。
「不用害羞啦,別個胸針而已。」高尾向綠間瞇起眼笑了起來,又把手背在身後,泛紅的指尖輕輕摩娑著方才不小心隔著衣物觸碰到綠間左胸膛的手。
「嘁,才沒有害羞啊。」語畢,綠間推了推並未滑下的眼鏡,不情不願地準備為高尾別上胸針。
只是在綠間輕捏起高尾胸前的白色襯衫時,高尾就後悔做出這個提議了。
他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害怕綠間的手若是觸碰到他,會發現他那太過猛烈的心跳。
「你做什麼?」綠間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不解問道,「不是讓我別胸花嗎?」
高尾抿抿唇,看著他那纖長好看的手指為自己別上胸花,哈哈乾笑道:「……我怕小真你一個不滿,往我胸膛扎下去了。」
綠間輕哼了一聲,學校的廣播器掐準了時間響起,要學生們到禮堂去。
畢業典禮一開始,校長便上臺開始說話,一說就是三十分鐘過去,內容就如同往年小學或中學的校長在學生畢業時發表的那樣,毫無新意並且乏味,卻也沒有人嫌棄或不耐,個個都聚精會神地用心聆聽。
禮堂內許多畢業生都在小聲啜泣,高尾看著身旁的一群同窗,也覺得捨不得,心頭悶悶的,卻是怎麼樣都哭不出來。
典禮結束後,高尾及綠間先向班導師致個謝意便去體育館找了籃球部的教練,獻上花束後又說了許多話,還答應之後一定抽空回來打籃球。
綠間本來打算就這麼回去了,高尾卻不願意,硬是要把綠間拉去音樂教室,說最後想再聽他彈彈琴。
綠間開始是拒絕的,高尾卻不知為何執意要他過去,於是前者就被後者半推半哄地拉去音樂教室了。
「反正沒人,你就彈一下嘛——」
「真煩啊高尾,為什麼我非要在這裡彈琴不可。」雖是這麼說,綠間還是在鋼琴前坐了下來。
「三年好隊友的一點請求啦,小真你就當作是稍微滿足一下我吧。」高尾捧著臉笑著,「快點嘛,我們都要畢業了耶。」
「我們已經畢業了。」綠間輕哼一聲糾正他,又道:「煩死人了,真拿你沒辦法。」
呼出一口氣,綠間纖長好看的手指覆上琴鍵半刻,彈起了琴。
高尾很是高興,眼睛笑得都瞇成了月牙,就連本來盤算著按下手機錄音的手指都忘了按下。
三年前,他們還是高一生的時候,綠間因為幸運物是鋼琴,便帶著一個妹妹幼年玩的粉色玩具鋼琴到學校,卻覺得人事還盡不夠,於是跟高尾在打掃後偷偷地進來這間音樂教室彈了一會琴。
——啊,對了小真,古典音樂也可以,你有沒有最近記住的曲子?
那時高尾這麼問,綠間便彈了他總是在自己耳邊唱著、推薦著的歌。
而綠間此刻彈的還是那一首。
高尾莫名感覺一股幸福感滿溢在胸口,那人竟然就這樣把這首曲子記了三年,他突然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不是好像,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綠間悠揚的琴聲充斥著整間教室,而高尾靠在鋼琴邊,手插在長褲口袋裡,溫柔的目光始終駐留在綠間身上。
高尾方才在禮堂內心頭悶悶的感覺一瞬之間便都消散了,卻感覺眼眶發酸。
感覺到水氣氤氳了眼眶,眼前人的模樣逐漸變得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
窗外的櫻花花瓣飄了進來,落在綠間翡翠色的髮上,一曲終了。
綠間抬頭看向高尾,卻不禁怔住,「……你、你哭什麼啊。」
高尾一邊笑著,一邊提起手用力擦去愈發止不住的眼淚,最後乾脆不擦了,猛地就抱住了綠間。
「……對不起啊,但是我果然好喜歡你。」高尾在他耳畔旁喃得很輕很輕,「對不起啊,小真。」
高尾攬著綠間的手愈發地收緊,即使雙方都有些難受了他也沒減輕絲毫力道。
對不起呀,他想。
這些年來一直以朋友的名義待在你身邊喜歡你,對不起呀,可是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我怎麼就喜歡你了。
「什……。」綠間微微瞠目,他的臉龐在陽光的映照下竟然漸漸地從耳根攀上一抹緋紅色。
高尾笑了笑,微微鬆開了他,以極近的距離望進他的眼眸,並伸手撥掉了他髮上的花瓣。
就這麼互望了好久,鬼迷心竅似的,高尾一邊胡亂想著綠間怎麼還不快推開他,一邊垂下眼眸,往那人唇瓣貼去。
淺嘗輒止。
這個吻很淺、很快,就像是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綠間的意識好像斷線了一般,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終於,他後知後覺地推開了高尾,跳到一旁用手背捂上了嘴,面色紅透了。
高尾被他推得一個不穩,跌坐在了地板上,臉上帶著些許迷茫及許多的潮紅。
「抱、抱歉……你沒事吧?」綠間出言問方才被他推在地上的高尾,「我……」
「沒事沒事!」高尾從地上站了起來,抿了抿唇,看著綠間的模樣,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當我一時糊塗了,抱歉啊小真。」
綠間蹙起眉,竟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那個意思……。」
半晌,他長呼一口氣,舉眸看向高尾,「算了,回去吧。」
綠間揉了揉眉心,將鋼琴蓋起來,與高尾一前一後出了教室,邁步離去。
回家的路上,高尾蹬著板車,綠間坐在後頭,兩人背對著背,誰都沒有說話打破沉默,都是各懷心思。
到了綠間家門前,他下了板車,卻遲遲沒有進門,想了想,還是走到了高尾面前。
「畢業快樂啊,高尾。」
高尾笑了,鬱結的心也得到了一些緩解,「嗯,小真,畢業快樂。」
「還有,」綠間的目光不知道該放哪,只好四處亂飄,「我覺得這種事,不該輕忽,尤其是還關於你。」
他忽地對上高尾的眼,「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或許等我想好了……再答覆你。」
聞言,高尾那個本來已經死了一半的心又重新開始鼓動起來,他咧開嘴開心地笑著,「嗯,我會好好等你。」
——我會好好等你,直至往後的每一場花開、每一次春天,我都會在這裡等你,等你側過頭來看看一直在你身旁的我。
——唯願來年春花如常爛漫,而你終於在花叢中回首,聽我將那段荒唐的青春戀慕哼成一首老情歌。
(全文完)
*寫在後面:
>兩位在班遊遊覽車上塞耳機聽的歌是蕭邦〈夜曲第二號降E大調〉
>最後翠翠彈的歌是〈カタルリズム〉
>以上兩者的梗想法出處都來自黑籃廣播劇第三卷Special CD (Feat.綠間真太郎)
>這篇花了四天,從翠翠生日那天開始寫的,可能有點亂,不過基本上想寫的橋段都寫完了,滿足——!靠在一起睡著、塞同一個耳機、偷偷喝酒聊天到很晚……總之高綠板車組最棒!
>非常謝謝閱讀!如果OOC太嚴重的話……抱歉,這鍋我背(′?ω?`)
>20180520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