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不太會說謊的人。
倒不是說她說違心話時有多麼容易出現破綻,相反的,她其實能臉不紅氣不喘的粉飾太平。
但說完謊之後,她卻能為那幾句話,內心反覆折磨好幾天,而最終還是去向最初說謊的對象道歉、說出實情。
既然如此,那就乾脆打從一開始就不要說謊吧,她想。
於是她成了一個不大說謊的人。
不大說謊有好有壞,好處是對得起自己良心,也使自己在朋友師長心中是個誠實可信的好孩子──少數她能拿得出手的優點,雖然很多時候其實變成了一個有心人挖苦的點。
『她也就只剩誠實這個優點了』這樣的話語在成長過程中屢見不鮮。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後悔自己選擇成為一個不說謊的人。
儘管在面臨這樣的狀況時,很難辨明白究竟是好是壞。
她的少年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黑色柔軟的髮絲在陽光下有著朦朧的光暈,上挑的眼角望著她的時候染滿笑意。
廚房又試出新點心了,他說,是水果糖。
水果糖這種東西不是超市買買就好了嗎,一包一百日圓,口味還很多。
不過想著那幾把廚藝中毒的刀劍在廚房裡嘗試各種配方時的愉快表情,她到底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問了清光一句好不好吃,她看得分明,他柔軟的口腔裡正含著什麼。
他微微瞇起眼,眼梢帶著笑意望著她,有些貓的狡黠,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什麼濡濕的柔軟含住了她的唇瓣,頂了進來。
唇齒交纏間連吐息都是甜的,或許是因為一直含著糖的關係,他的唇肉格外的柔嫩,軟呼呼的熨著她。
分不清究竟是糖的因素或是其他,今天的少年甜得過分,甜美的滋味不停的在舌尖化開,混和著他身上清淡的椿花氣息,糖融在兩人交融的唇間,交換的液體因此也變得黏膩甜蜜,她想起他嗜甜,這大概能解釋他為何越發深入的搜刮著她口腔內所有帶著甜味的液體,像要將她整個人吞吃殆盡一般的吞噬。
她有些發軟,幾乎要滑落在地,他瘦削卻有力的手臂牢牢的將她扣在身上肆意的親吻著。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糖已經在他們的唇齒間消失不見後,他才慢慢的撤出他肆無忌憚的唇舌,然後帶著一種饜足後的發懶,把頭擱在她的肩上,啞啞的問她,糖好不好吃。
激烈的親吻過後吐息都變得熾熱,伴隨著話語噴吐出來的氣息燙得她一跳,說你能不能坐好,我們好好說話。
卻換來他低聲一笑,說不行,我怕妳看到我的表情就要跑了。
她立馬就慫了,安安靜靜的任他摟著不動。
然後又聽他問,所以,到底好不好吃?
她原本不想理他的,最後還是回,好吃。
卻沒想到他得寸進尺,問,所以我好吃嗎?
後邊又追補了一句,妳不說謊的,對吧。
要被氣死了,氣成皮球。
她憋了半天,就是不想要說出他想要的答案,而等不到答案的清光也不生氣,只是又扳過她的臉握著她的下巴說,如果不知道的話,那就多嘗幾遍吧。
嚇得她連忙瘋狂點頭說,好吃,好吃,清光最好了──結果依舊又被徹頭徹尾的吻了徹底,說是好吃的東西當然要再多吃一些才不虧。
誰他媽不虧,她可血虧了好嗎。
......
那是他們剛在一起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是個臉皮特薄的小姑娘,但在這樣沒羞沒臊的生活過上幾年之後,臉皮再薄的女孩也會被磨成老司機,在親密的事情上也不再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好比說,若是遇上如當年一模一樣的情境,如今的她只會這麼回答,『好吃,但甜的吃多了容易蛀牙,並且博多要我轉告你不準因為蛀牙去手入,本丸很窮,再耗下去大家要集體賣屁股,到時候加州你就排第一個。』
清光一邊抱著她一邊說粟田口家的孩子才不會這麼說話,而她只是聳肩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不說謊,博多原話就是這樣,還有為什麼話說得這麼糙呢因為一期遠征去了,家裡沒大人,無所顧忌。
然後她又補了一句,有蛀牙就別親我,我不親有蛀牙的男人,刀也不。
於是他瞪了她很久,最終還是乖乖的交出了他私藏的那盒水果糖。
然後洩憤似的把她按進了床榻裡吻了很久。
說到做到的人在這種事情上面還是挺有威脅力的。
她這一生惟一對她的少年說過的謊是這樣的。
『平安回來,』他為她理了理落在額前的碎髮,然後親了親她的額頭,『安定說今天廚房要做蘋果派?!?/div>
她抓住了他瘦長的手指,晃了晃。
『好?!凰χf。
然而她沒能回來。
第一部隊遇襲,全殲。
……
他在她被修補完成的身體面前,坐了一夜。
『妳食言了?!?/div>
他說,很平靜的撫著她有著細微縫補痕跡的脖頸,艷紅如椿的眸子有著某種陰涼的狂渦瘋狂的旋。
『妳還是對我撒謊了?!?/div>
『不過我原諒妳,因為我也對妳撒謊了。』
『我說一旦妳對我說謊的話,我就不愛妳了?!?/div>
『我也騙了妳,我們扯平了。』
『……所以我能再吃一顆糖嗎?』
……
前來收殮屍體的政府方人員在審神者的口腔裡,找到一顆被融了一半的水果糖。
草莓味的。
……
『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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