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問答未及已,驅兒羅酒漿。
夜雨翦春韭,新炊間黃粱。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如果沒有李白,杜甫會是Chinese文人心中最頂尖的詩人。
但工部一生最欣喜的事,卻是與李白結交。「
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那是他人生中絕無僅有的黃金時代。
儘管,他們日後再也沒機會碰面。
杜甫的詩對仗嚴謹、結構洗鍊,是近體詩中頂尖,更把「律詩」這個形式帶上新的高度。「
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是他自抒的最佳寫照。
但是,他的偉大也證明他
只能到此。
就像他忠君、愛國、感時、憂民,是歷代Chinese文人成就中的頂點,但那也只限於Chinese文人的範圍。
他不像李太白可以在限制中超越限制,杜拾遺只能在限制中發揮。
少陵野老雖然把律詩抬到前所未見的頂峰,但他的新律詩還是灌舊主題。沒有對他自己,也沒有對藝術本身拍出新的照片。
不過上下兩千年China文學,也只有李青蓮這個異族之子超越了China文學,從這點來看,後代文人敬服杜甫合情合理--但那終究是同於歐洲美術界對梵谷的追悼。
杜甫詩中絕少有超越自己極限的作品,但〈贈衛八處士〉的音色非常接近李白。
不過,那是李白擅長的古詩;而非他專精的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