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太久,還沒推開厚木鑲鋁框的門,異常靜謐、毫無一絲吵雜的空氣便讓猶如被放鴿子的空虛感點點湧上心頭。
「……不在?」
「你回來得真不是時候,那傢伙偷跑去約會了。」正把工作從主任桌上搬運到自有區域的榮格嘖了一聲,「還挾帶了約德爾當人質!這個小偷混蛋綁架犯!」
彷彿能瞧見長官嗲聲嗲氣的道了聲「我帶火腿次郎去海產店釣魚?」便颯爽跳出窗外的情景──貴飴拎著逐漸發涼的栗子無言以對,他該跟著憤怒還是表達驚嘆呢?畢竟上司的落跑技術已經堪比表演魔術的脫逃大師了──
「整天哭餓餓的人卻不見蹤影,」榮格咧開嘴,脫下手套。「不等他了,我們吃光吧。」
「……您不是不喜歡路邊攤嗎?」
榮格擺手,「為了廣大理想的未來,犧牲小我不過是舉手之勞。」
感覺那理想的未來滿是吵鬧的叫囂和扭打聲呢──只要扯到自由人般的上司,向來沉穩內斂的三十歲男士也會幼稚彆扭起來。
比起正在外採花捉蝶的主任,即便氣頭上,德裔軍官依舊十分優雅,將裂果碎殼縝密分類的行動令貴飴深深感受到何謂教養的不同。
「感覺……比上次更好吃了?」栗子早已因等不到約定的那人品嚐而褪去溫熱,此刻卻又在吞嚥進喉頭時恢復成一顆顆甘美的火球。
「我覺得……」榮格舉著栗子,藍眼睛飄忽向遠方,不再言語。
所有感官皆被放大,世界不知何時如此可愛,窗邊的日光成了一束束金箭,承載著印滿記憶的膠卷底片射進濕潤的虹膜,眩目得他睜不開眼,大氣中的微塵像一粒粒小鈴鐺,在耳膜鼓脹亮晶晶的旋轉笑聲,火辣的甜蜜分子充斥味蕾,吹氣球般的快樂是灑上精靈星星的腦皮層正輕飄飄的舞蹈──彷彿有人破開了至今矇蔽自我的迷霧,放眼望去的一切既夢幻又清晰。
從沒有食物這麼好吃,從沒有人生如此愉快。
「──偷吃!居然不等我!」
打斷這場迷離饗宴的是那不滿的呼喝,他倆紛紛抬頭,迎視和夢幻佳餚相同誘人的眼睛。
茫然的盯著開合的嘴和比劃的手腳,這廂還在雲裡霧裡,那廂又氣勢洶洶的鼓起雙頰。
「枉費人家還幫你們外帶熱炒嗚嗚嗚……」把紙餐盒扔到桌上,頰上殘有唇印的男人開始鬧彆扭。「太過分了!我和火腿次郎都要討厭你們一整天!」
尼緒卡用力扭頭,隨著動作鑽出粉金色鳥窩的松鼠也似是附和的吱吱兩聲。
「我看起來像是害怕被你討厭嗎──從實招來,你沒有亂餵約德爾吧?」甩甩頭,榮格站起身來。仗著身高,他可以輕易抵住上司的臉,將小動物索回。
「窩摔氣俊梅滴臉嗚呼嚕呃──」被正面壓縮的尼緒卡發出窒息的喉音,兩手活像車輪的大力掙扎。
就著副官伸出的指尖,松鼠乖巧的爬上結實的臂膀,卻在即將躍上肩頭的剎那轉彎──「咕噗啊!」掙脫了大手掌控的尼緒卡幸災樂禍的笑:「看吧看吧,火腿次郎最喜歡的東西果然是向日葵的……我是說栗子。」
「約德爾不不不不不可以吃!等──」
喀哩喀哩的磨牙聲很快便充滿辦公室,榮格撫著額,不知該怎麼搶過兩粒大門牙下的加工食品。「天……才剛被說吃了太多人類也無法吸收的成分,這下又得帶牠去檢查了……」
「不要緊啦,我家的黑炫風也很愛吃抹茶。」正按摩著臉頰的尼緒卡瞇起眼,放遠的視線似在回憶裡泅泳。「還是最貴的那種。」他轉向貴飴,好奇的問道:「你也喜歡抹茶嗎?」
貴飴納悶的搖頭。「……我不會直接吃。」
尼緒卡理解的點頭,「真可惜,否則挺想看你滿臉茶渣的慘綠樣子呢。」
不,不管是人是狗生吞茶粉都太乾了點吧──貴飴張了張嘴,深深感覺到自己又被上司當作寵物狗調侃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