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先驗訊息(註1.)
註1.先驗訊息:指獲得樣本的試驗之前獲得的經驗和歷史資料。
一名男孩在禁忌森林外的一小片林中空地等待著,他的身邊是一條泥土小路,小路一邊通向霍格華茲大門,一邊延伸至遠方。附近有一架馬車,男孩站得離它遠遠地,目不轉睛地盯著它。
在遠處,一個人影正沿著泥土小路走來:一個穿著教授長袍的男人,垂著肩膀緩步而行,正裝鞋在行走之時踢起了小團的灰塵。
半分鐘之後,男孩快速地瞥了一眼那個男人,又回頭去監視他們的馬車;從那一瞥中他得知男人的肩膀挺直了,他的臉不再鬆懈,而他的鞋現在正輕快地踩在土路上,不再在空氣中留下飛塵的痕跡了。
「你好,奎若教授。」哈利說,眼睛都沒有離開他們馬車的方向。
「向你致意,」奎若教授用平靜的聲音說,「看上去你正在保持距離,波特先生。你不會是發現我們的運輸工具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奇數?(註2.)」哈利回應說,「哦不,我不能說我看到了什麼奇數的東西。一切似乎都是偶數的。四個座位,四個輪子,兩隻巨大的骷髏般的飛馬……」
註2. Odd 在英文中是個雙關語,可以指「奇怪」,也可以指奇數。
一個裹著皮的顱骨轉頭看向他,呲了呲在那黑暗洞穴一樣的嘴裡堅固而又雪白的牙齒,就好像在暗示,它對他同樣沒有多少好感。另一隻披著黑皮的馬骨骷髏像嘶鳴一般地甩了甩頭,但沒有發出聲音。
「它們是騎士墮鬼馬,一直是它們在拉馬車,」奎若教授在爬上馬車前座的時候非常平靜地說,他盡可能地坐在右邊,「他們只能被那些見證並理解了死亡的生物看到,這對絕大多數的動物捕食者而言是一項有用的防禦。嗯。我猜你第一次面對攝魂怪的時候,你最糟糕的記憶是你與『那個人』相遇的那個晚上?」
哈利沉重地點頭。猜測是正確的,儘管理由錯了。那些見證過死亡的……
「你因此想起來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嗎?」
「是的,」哈利說道,「我想起來了。」他只說了這麼多,因為他還沒準備好開始指責。
防禦術教授不鹹不淡地笑了一下,不耐煩地用手指示意。
哈利走上前,爬上馬車,做了個苦臉。自從攝魂怪的那一天起,大禍臨頭的感覺變得強了許多,儘管在那之前這感覺曾經慢慢減弱過。馬車允許的他和奎若教授之間的最大距離現在看上去完全不夠了。
然後骷髏似的馬小跑前行,馬車開始移動,將他們帶向霍格華茲的外邊界。這時,奎若教授萎靡回了僵屍狀態,大禍臨頭的感覺消褪了,但是它仍然無法忽略地徘徊在哈利的意識邊緣……
馬車前行,森林如卷軸卷起一般,樹木後退的速度與掃帚甚至是汽車比較起來都緩慢得多。這種緩慢的旅行方式有一種特質,哈利想,會給人帶來一種奇異的放鬆。這顯然讓防禦術教授放鬆了下來,他縮成一團,口水從他鬆弛的嘴裡蜿蜒流出,洇濕了他的長袍。
哈利仍然沒能決定他午餐能吃什麼。
他在圖書館的研究沒有發現任何巫師能夠與非魔法植物交談的跡象。或是任何除了蛇之外的非魔法生物,除了保羅.佈雷德洛夫的《魔咒與語言》(註3.)描述了一個可能是神話的關於一名叫做飛鼠女士的女巫的故事。
註3.哈利讀的書《魔咒與語言(Spell and Speak)》其實指的是一款兒童教學遊戲「拼寫與發音」,因為英語中「魔咒」和「拼寫」是同一個詞。
哈利想要向奎若教授詢問。但問題是奎若教授太聰明了。以跩哥說的話來判斷,史萊哲林的繼承人這檔事會是一個重磅炸彈,而哈利不確定他想要任何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在哈利打聽爬說語的那一瞬間,奎若教授就會用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盯住哈利,說,「我明白了,波特先生,你教了馬份先生護法咒,意外地與他的蛇交談了。」
奎若教授擁有的證據應該不足以找到和真正的解釋對應的假說,更別說推翻先驗的不可能性了,但是這一點也難不住他。不知道為什麼,防禦術教授無論如何都會推測出來。有時候哈利懷疑防禦術教授知道的背景知識比他聲稱的多,他的先驗訊息太好了。有時候,即使他的理由是錯的,他仍然能夠做出驚人的正確推論。問題是哈利無法猜出奎若教授是如何對他猜出的一半事情多塞進一條線索的。哈利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夠就奎若教授的話做出什麼驚人的推測,讓他大吃一驚。
※
「我要一碗綠色小扁豆湯,加醬油,」奎若教授對女服務員說,「而波特先生,來一盤泰諾曼的家庭風味辣醬湯(註4.)。」
註4.「泰諾曼的家庭風味辣醬湯」(Tenorman's family chili)是著名美國動畫片《南方公園》中的一個關於吃人肉的梗。在第五季的《斯科特.泰諾曼必須死(Scott Tenorman Must Die)》一集中,十幾歲的少年泰諾曼嘲弄了卡特曼(Cartman),為了報復,卡特曼設計殺死了泰諾曼的父母,並騙泰諾曼吃下了包含著他父母遺體的辣醬湯。
哈利在突如其來的驚慌中猶豫起來了。他已經決心暫時只吃素食了,但在他下決心的時候忘記了奎若教授才是那個真的點菜的人──而如果他現在抗議的話那就太尷尬了──
女服務員對他們鞠躬,轉身要走──
「呃,對不起,那裡面有蛇肉或者飛鼠肉嗎?」
女服務員連眼睛都沒眨,只是轉身對著哈利,搖搖頭,再次對他禮貌地鞠躬,繼續向門口走去。
(哈利的其他部分正在嘲笑他。葛來分多就一點點社交尷尬就足以讓他接受同類相食!(赫夫帕夫在尖叫)這點做出了諷刺性的評論,史萊哲林則指出,在面對維持他與奎若教授的關係這樣的重要目標的時候,哈利的道德觀表現出了靈活性,這真是太好了。)
在女服務員把身後的門關上之後,奎若教授一揮手鎖上了門叉,念出了四個用來保護隱私的常用咒語,然後說,「有趣的問題,波特先生。我想知道你為何這麼問?」
哈利保持著不動聲色的表情。「我之前查閱了關於護法咒的一些資訊,」他說,「根據《護法咒:能施放的和不能施放的巫師》,高錐客不能釋放護法咒,但薩拉札能。我十分驚奇,所以我查閱了參考文獻,《四種生命之力》。然後我發現薩拉札.史萊哲林據說能夠與蛇對話。」(時間順序與因果關係並不相同,但如果奎若教授忽視了這一點的話,那也不是哈利的錯。)「更多的研究指出,在一個古老的故事裡面,一位母親型的女神能夠與飛鼠對話。我對吃能夠說話的物種感到一點兒疑慮。」
然後哈利隨意地喝了一口水──
──就在這時,奎若教授說,「波特先生,我猜你也是個爬說嘴,我猜得對嗎?」
哈利咳嗽完了,把玻璃水杯放回桌上,盯著奎若教授的下巴而不是眼睛,說道,「這麼說,你能透過我的鎖心術屏障施展破心術。」
奎若教授咧嘴大笑。「我將把這當成讚美,波特先生,但不是。」
「我才不信,」哈利說,「從現有證據上,你不可能猜出這個結論。」
「當然不能,」奎若教授心平氣和地說,「我今天原本就計畫問你那個問題,只是選擇了那個湊巧的時機罷了。實際上,我從十二月份就開始懷疑了──」
「十二月?」哈利說,「我昨天才知道!」
「啊,所以你沒意識到分類帽給你的資訊是爬說語?」
防禦術教授再次掐準了時機,剛好在哈利喝了一大口水來清第一次咳嗽嗆住的喉嚨時說出了這句話。
在此刻之前,哈利沒有意識到。當然,奎若教授一說出來,事情就很明顯了。對了,麥教授甚至告訴他不要在有人能看見他的時候與蛇說話,但他以為她的意思是不要被發覺與霍格華茲內的任何看上去像蛇的雕塑或是建築裝飾說話。雙向洞悉錯覺(註5.),他以為他理解了她,她以為他理解了她──但見鬼的怎麼會──
「所以,」哈利說,「在我第一堂防禦術課的時候,你對我用了破心術,為了查明與分類帽發生的事情──」
「那我就不會十二月份才發現了。」奎若教授靠向後面,微笑著,「這不是一個你能自己解決的謎題,波特先生,所以我就來揭曉答案吧。在寒假,我被告知校長申請讓一個秘密審查小組,重新審理關於一位魯霸.海格先生的案件,他以霍格華茲的鑰匙保管員和禁忌森林看守者的身份為你所知,他被指控在1943年謀殺了愛哭鬼麥朵(註6.)。」
註6.簡體中文翻譯中,把Abigail Myrtle翻譯成了阿比蓋爾.麥朵,但麥朵的全名是麥朵.沃倫。於是我去查了Abigail,發現這個詞有丫頭、侍女的意思,故這邊Abigail應是小姐或夫人之類的稱謂,簡體中文版誤譯成名字了。對照繁體中文版,應該就是「愛哭鬼麥朵」。
「啊,當然,」哈利說,「因此顯而易見我是個爬說嘴,看在甜蜜的蜿蜒而行的蛇的份上──」
「那場謀殺的另一個嫌犯是史萊哲林的怪物,傳說中史萊哲林密室的居住者。這就是為什麼某些消息來源告知了我這一事實,也是它為何吸引了我足夠的注意力,讓我花了大筆的賄賂以得知案件的詳情。現在實際上,波特先生,海格先生是無辜的。明顯到了荒謬的無辜。在葛林戴華德對奈威.張伯倫(註7.)使用迷糊咒的事情被栽到阿曼達.諾克斯(註8.)身上之後,他是不列顛的司法系統判決有罪的最明顯無辜的局外人。狄劈校長叫一個學生傀儡指控海格先生,因為狄劈需要為麥朵小姐的死尋找一個替罪羊,而我們了不起的司法系統同意,這種情況的可能性足以讓海格先生被開除和折斷魔杖了。我們現任的校長只需要提供某樣足以重啟案件的新證據;而當鄧不利多而不是狄劈施壓的時候,結果就已成定局了。魯休思.馬份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去害怕海格先生被證明無辜;因此魯休思.馬份僅僅會在不付出代價的前提下反對,以便讓鄧不利多付出代價,而鄧不利多明顯願意無論如何都重新審理這一案件。」
註7.奈威.張伯倫(Neville Chamberlain),或譯內維爾.張伯倫,是1937-1940年的英國首相,以對希特勒實施綏靖政策,容忍對方吞併捷克斯洛伐克,養虎成患而備受批評。這裡將二戰中的這一史實解釋成了葛林戴華德的迷糊咒。
註8.阿曼達.諾克斯(Amanda Knox)是 2007一起謀殺件的嫌疑人,關於她是否無辜以及受到的司法對待引發了極大的國際爭議。
奎若教授喝了一口他的水。「但我離題了。校長承諾提供的新證據是展示分類帽上從前未被發現的一個魔咒,校長聲稱,他個人判斷這一魔咒僅僅對是爬說嘴的史萊哲林有反應。校長進一步推論,這傾向於支持密室確實在1943年被打開了,那正是『那個人』,一個已知的爬說嘴,在霍格華茲上學的時間段。雖然這邏輯很有問題,但審查小組也許會判定這已足以動搖案件,讓海格先生的有罪判決變得可疑了,如果他們能一本正經地把這話說出口的話。現在我們就來到了關鍵問題:校長是如何發現分類帽上隱藏的魔咒的?」
奎若教授現在淡淡一笑。「現在,讓我們假設今年的學生中有一名爬說嘴,一個潛在的史萊哲林的繼承人。你必須承認,波特先生,說起非凡的人,你的可能性總是很突出。而如果我進一步問自己,哪一個史萊哲林新生的頭腦隱私最有可能被校長侵犯,特別是尋找分院記憶這一段,啊,你的可能性更大了。」微笑消失了,「因此你看,波特先生,並不是我侵犯了你的頭腦,但我不會要求你道歉的。你相信鄧不利多對尊重你頭腦隱私的聲明,並不是你的錯。」
「我真誠道歉。」哈利說,保持著面無表情。僵硬的控制本身就是一種供認了,他額頭上的汗珠也是;但他不認為防禦術教授能夠從這上得出什麼證據。奎若教授僅僅會認為哈利因為被發現是史萊哲林的繼承人而緊張,而不是因為他故意洩露了史萊哲林的秘密……現在那看上去可不像是一個聰明的舉動了。
「因此,波特先生。尋找密室有進展嗎?」
沒有,哈利想。但是為了保持合理推諉,你需要一個有時候即使你沒什麼可隱藏的也要避而不答的整體策略。「無意冒犯,奎若教授,如果我有了什麼進展,我不是很確定我應該告訴你。」
奎若教授再次從他的水杯啜飲了一口。「那麼好吧,波特先生,我將毫無保留地告訴你我知道的或是我猜測的。第一,我相信密室是真的,史萊哲林的怪物也是。麥朵小姐在去世數小時之後才被發現,而結界原本應該立刻通知校長的。因此她的謀殺或者是由狄劈校長動手的,這不太可能,或者是由某種薩拉札.史萊哲林在結界中的等級設置高於校長的實體實施的。第二,我懷疑,與大眾傳言相反,史萊哲林的怪物的目的並不是消滅霍格華茲裡的麻種。除非史萊哲林的怪物強大到能夠打敗霍格華茲的校長和所有教授,它不可能以武力獲勝。多次的秘密謀殺會引起學校的關閉,在1943年就差點兒發生這種事,或者是引入新的結界。因此,為什麼要有史萊哲林的怪物呢,波特先生?它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存在呢?」
「啊……」哈利將目光降到了他的水杯,開始思考,「殺掉所有進入密室卻不屬於那裡的人──」
「一個怪物,強大到能夠打敗一隊足以打破薩拉札所能施加在密室上的最強大結界的巫師?不太可能。」
哈利感到一些壓力了。「嗯,它被稱為密室,因此也許那怪物有一個秘密,或是本身就是一個秘密?」就此而言,密室裡面到底藏著哪種秘密?哈利沒有就此深入研究過,部分原因是他覺得根本沒人知道──
奎若教授微笑起來了。「為什麼不把秘密寫下來?」
「啊啊……」哈利說,「因為如果那怪物說爬說語,那就能保證只有史萊哲林的真正後裔才能聽到那秘密?」
「把進入結界的密碼設置成一個用爬說語說出的詞很簡單。為什麼要花大功夫創造史萊哲林的怪物?創造一個生命長達數個世紀的生靈恐怕並不容易。拜託,波特先生,這應該很明顯;只能被從一個活著的思想傳到另一個,卻不能寫下來的秘密是什麼?」
哈利這時想通了,一股腎上腺素讓他的心狂跳起來了,他的呼吸變快了。「噢。」
薩拉札.史萊哲林確實十分機智。機智到了想出繞過梅林禁令的辦法的程度。
強大的魔法無法通過書籍或是鬼魂傳遞,但如果你能創造一個壽命足夠長的有自我意識而且記憶力足夠好的生物──
「我覺得很可能,」奎若教授說,「『那個人』是利用他從史萊哲林的怪物那裡得到的秘密,開始攀向力量的高峰。薩拉札失傳的知識是『那個人』特別強大的魔法的來源。我對密室和海格先生案件的興趣就是這麼來的。」
「我明白了。」哈利說。而如果他,哈利,能夠找到薩拉札的密室……那麼佛地魔得到的所有失傳的知識也都將是他的了。
是的。這正是故事應該的走向。
加上哈利超凡的智力、一些原創性的魔法研究以及一些麻瓜火箭發射器,最後的戰鬥將完全是一邊倒,這正是哈利所希望的。
哈利現在開始咧嘴笑了,笑容非常邪惡。新的優先事項:尋找霍格華茲內任何有一絲一毫像是蛇的東西,試著對它說話。從你已經試過的地方開始,這一次注意用爬說語而不是英語──讓跩哥幫你進入史萊哲林的宿舍──
「不要太激動了,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他自己的臉現在變得毫無表情了。「你必須繼續思考。黑魔王對史萊哲林的怪物的告別語是什麼?」
「什麼?」哈利說。「我們怎麼可能知道?」
「想像那場景,波特先生。讓你的想像力填充細節。史萊哲林的怪物──可能是什麼巨大的蛇類,這樣只有爬說嘴能夠與他對話──結束了將它所有的知識傳授給『那個人』的過程。它向他傳達了薩拉札最後的祝福,警告他密室必須重新關閉,直到薩拉札的下一名後裔證明自己機智到能夠重啟它的時候。而那將要成為黑魔王的人點了點頭,對它說──」
「阿瓦達索命。」哈利說,忽然覺得胃裡面犯噁心。
「第十二條規則,」奎若教授安靜地說,「絕不將你的力量源泉留在別人能夠找到的地方。」
哈利的目光落到了桌布上,桌布上的裝飾變成了表示哀悼的黑色花朵和陰影的圖案。不知為何這看起來……悲哀得無法想像,史萊哲林的巨蛇僅僅想要幫助佛地魔,而佛地魔就……這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哀,哪一種人會對一個對他傾注的全然是友誼的生物那麼做……「你覺得黑魔王會──」
「是的,」奎若教授平板地說,「『那個人』的身後留下了很多屍體,波特先生;我不認為他會忽視這個。如果那裡留下了任何能夠被移動的東西,黑魔王也都會帶走的。密室裡也許仍然有什麼值得一瞧的東西,找到密室會證明你是真正的史萊哲林的繼承人。但別把你的希望提得太高了。我懷疑你僅僅會發現在墳墓裡安息的史萊哲林的怪物的遺體。」
他們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我可能是錯的,」奎若教授說,「說到底這只不過是個猜想。但我確實希望警告你,波特先生,好讓你不至於太過失望。」
哈利簡短地點頭。
「你在嬰兒時期的勝利甚至或許是件憾事,」奎若教授說,他的微笑扭曲著,「如果『那個人』活著,你也許能夠說服他教你一些本來應該屬於你的遺產,從一個史萊哲林的繼承人傳給另一個。」笑容更加扭曲了,就像是在嘲諷那明顯的不可能性,即使前提是真的。
備忘錄,哈利想,心中帶著一絲寒冷和尖銳的憤怒,一定要把屬於我的遺產從黑魔王的頭腦中取出來,無論用什麼方法。
又是一陣寂靜。奎若教授像是在等著哈利提問一般地看著他。
「這樣,」哈利說,「既然我們說到這裡了,我能不能問一下,你覺得爬說嘴這檔事到底──」
這時,門被敲響了。奎若教授舉起一根手指表示警戒,然後一揮手開了門。女服務生走了進來,舉著裝有他們食物的巨大託盤,就好像整個托盤輕如鴻毛一般(很可能真的如此)。她給了奎若教授綠色的湯,一杯他通常的基安蒂紅葡萄酒;然後在哈利面前放下了一盤被濃厚醬汁覆蓋的小肉條,再加上一杯他習慣的糖漿蘇打。然後她鞠躬,顯得像是真正的尊敬而不是敷衍的禮貌,然後離開了。
她離開之後,奎若教授再次舉起手指讓他安靜,然後抽出了魔杖。
然後奎若教授開始施放一系列哈利認識的魔咒,這讓他猛吸了一口氣。那咒語的系列和順序是貝斯特先生用過的,當你想要討論什麼真的重要的事情之前要施放的全套二十七個魔咒。
如果討論密室的重要程度都達不到這種級別──
當奎若教授結束之後──他釋放了三十個魔咒,其中三個哈利此前沒有聽說過──防禦術教授說,「現在我們有一段時間不會被打擾了。你能保守一個秘密嗎,波特先生?」
哈利點點頭。
「一個重要的秘密,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他的雙眼專注,臉十分嚴肅。「一個可能把我送進阿茲卡班的秘密。在回答之前要三思。」
一時間,哈利甚至不覺得這是多大的問題,考慮到他所收集的秘密已經越來越多。但是──
如果這個秘密能夠將奎若教授送進阿茲卡班,這意味著他做了什麼不合法的事情……
哈利的大腦在進行一些計算。無論秘密是什麼,奎若教授不認為他的非法行動會在哈利的眼中留下壞印象。不聽這秘密可沒什麼好處。而如果那確實暴露了奎若教授的什麼問題的話,哈利知道它是很有好處的,即使他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我對權威從來就沒有多少尊敬,」哈利說,「法律和政府權威也包括在內。我會保守你的秘密的。」
哈利沒有費心去問揭開秘密是否值得它對奎若教授造成的危險。防禦術教授並不愚蠢。
「那麼我必須驗證一下你到底是不是薩拉札的真正後裔。」奎若教授說,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哈利也從自記的椅子上站起來,這個動作更像是出於反射和本能,而不是計算。
一片模糊,變形,一個突然的動作。
哈利半途停止了自己驚恐的向後跳躍,揮舞著雙臂試圖不要摔倒,一股腎上腺素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
在房間的另一端,一條一米高的蛇左右搖晃,白色和藍色的條帶精緻地點綴在亮綠色的底色上。哈利對蛇的研究不足以讓他認出這種蛇,但他知道「鮮豔的顏色」意味著「有毒」。
足夠諷刺的是,在霍格華茲的防禦術教授變成一條毒蛇之後,一直都有的大禍臨頭的感覺消失了。
哈利重重地嚥了一口唾沫,然後說,「致意──啊,不,啊,」他用爬說語說,「致意。」
「這麼說,」那蛇用爬說語嘶嘶道,「你說話,我能聽懂。我說話,你能聽懂?」
「是的,我能聽懂,」哈利用爬說語嘶語,「你是化獸師?」
「當然,」蛇嘶語,「三十七條規則,第三十四:成為化獸師。只要可能,所有明智的人都會如此。因此,十分罕見。」蛇的雙眼如同黑暗的深洞中安置的平面,銳利的黑色的眼珠嵌在深灰色的眼白中。「這是最安全的談話方式。明白嗎?其他人都無法理解我們。」
「即使他們是蛇類化獸師?」
「除非史萊哲林的繼承人希望如此。」那條蛇發出了一系列簡短的嘶聲,哈利的大腦將之翻譯為諷刺的笑聲。「史萊哲林不傻。蛇類化獸師與爬說嘴不同。否則會是計畫中的巨大漏洞。」
好吧,這絕對說明爬說語是個人魔法,而不是蛇類作為一種有自我意識的生靈,擁有一種可以學習的語言──
「我沒有註冊,」蛇嘶嘶地說。它眼睛中的黑洞盯著哈利。「化獸師必須註冊。懲罰是兩年的監禁。你會保守我的秘密嗎,男孩?」
「是的,」哈利用爬說嘴嘶語,「絕不違背承諾。」
那條蛇看上去停住了,就好像被震驚了一樣,然後又開始晃動。「我們七天後再來這裡。帶上能不被看見的斗篷,帶上能穿越時間的沙漏──」
「你知道?」哈利震驚地嘶語,「怎麼──」
再一次,簡短的一系列嘶嘶聲被翻譯成了諷刺性的大笑。「你到達我的第一堂課的時候還在其他的課堂裡,用餡餅擊倒敵人,兩個記憶球──」
「別在意,」哈利嘶語,「愚蠢的問題,忘記你很聰明。」
「忘記這個很愚蠢。」蛇說,但他的嘶聲似乎沒有受到冒犯的意思。
「沙漏被限制了,」哈利用爬說嘴說,「在第九個小時之前無法使用。」
蛇頭扭動了一下,做出一個蛇類的點頭。「很多限制。只能你用,不能被偷竊。無法運輸其他人類。但被放在口袋裡的蛇,我懷疑可以。我認為,當你轉動沙漏的時候,不驚動保護魔咒地將沙漏保持在殼裡不動,是可能的。我們七天後會實驗。對於計畫不會說得更多。你不要對任何人說任何事。不要漏出期待的表現,一點兒也不。明白了嗎?」
哈利點頭。
「用語言回答。」
「好的。」
「會按照我說的做?」
「是的,但是,」哈利發出了一個顫動的摩擦音,那是他的大腦將一個猶豫的「啊啊」翻譯成爬說語的結果,「我不保證去做任何你還沒有說的事情──」
蛇顫抖了一下,哈利的大腦將之翻譯成了一個嚴肅的瞪視。「當然不。下一次會面的時候會討論細節。」
模糊與運動反著來了一次,奎若教授再一次站在了那裡。一瞬間,防禦術教授本人似乎在搖晃,就好像蛇在搖晃似的,而他的眼睛看上去冷酷而又毫無感情;然後他的肩膀直了起來,他又是人類了。
而大禍臨頭的感覺回來了。
奎若教授的椅子為他向後挪了挪,他坐了下來。「沒理由浪費這個,」奎若教授一邊拿起勺子一邊說,「儘管現在我更喜歡一隻活老鼠。你看,一個人無法完全將思想從他所在的身體裡面解脫出來……」
哈利慢慢地回到座位上,開始吃飯。
※
「這麼說,薩拉札的血統並沒有跟著『那個人』一起完蛋,」奎若教授過了一會兒說道,「看上去,在我們優秀的學生群體中間,已經開始流傳你是黑巫師的謠言了;我想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了這個的話,會怎麼想。」
「或是他們知道我幹掉了一個攝魂怪,」哈利聳聳肩說,「我覺得一切大驚小怪都會在我下一次做出什麼驚人之舉的時候結束。但是妙麗現在遇到麻煩了,我想知道你對她有什麼建議。」
防禦術教授安靜地喝了幾勺湯;當他再次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平淡得古怪。「你真的關心那女孩。」
「是的。」哈利安靜地說。
「我猜這就是為何她能將你從失魂中喚醒?」
「差不多吧。」哈利說。這句話從某種角度上說是真的,僅僅是不夠準確罷了;他被奪魂的自我並不關心,但被弄糊塗了。
「當我年輕的時候我沒有過那樣的朋友,」仍然是毫無感情的聲音,「我想知道,如果你很孤獨,你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哈利不禁顫抖了一下。
「你一定很感激她。」
哈利僅僅點了點頭。並不準確,但是事實。
「那麼,如果我在你的年齡時有任何人值得我這樣的話,這就是我可能會做的──」
校對:王婆的一千零一夜、潛水艇君
備註:這裡使用的譯文,主要是經過翻譯組更動與修正的簡體電子書版本。我除了將文章轉換成繁體外,也將部分敘述與人名修正為更貼近繁體中文讀者習慣的詞彙。由於更動處甚為繁多,這裡就不一一註明了。因為繁體的轉換與修正工作是由我獨自進行,可能會有疏漏,如果各位發現,請於下方留言告知,我會盡快修正。謝謝!
雜談:
密室和蛇妖存在的目的比原作合理許多。拿雞蛋給蟾蜍就能孵出超強黑魔法生物的設定實在有點那個啥……就像現實世界中能用鉛筆和白紙就製作出強力炸彈一樣可怕。固然,有足夠智慧的人不會隨便亂孵蛇妖,但光是白癡和有自我毀滅/報復社會傾向的人塞進蟾蜍底下的雞蛋,就足夠讓魔法界永無寧日了。(把蟾蜍和雞蛋施個幻身咒,隨便放在什麼你想要破壞的地方,時間到了就自動引爆蛇妖炸彈了)
題外話,蛇妖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