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世紀松贊干布(srong-btsansgam-po)開始興印度佛之前,篤本(brdo-bon)和洽本(vkhyar-bon)時期,苯教作為西藏的本土宗教,是西藏上層和群眾主要的宗教信仰。人們的生活方式、思維習慣及社會心理等等,無不受本土苯教左右。
苯教和道教在沒有受到印度佛教污染之前,兩者有許多相似之處,如宣揚天地人三界說,盛行自然崇拜和多神崇拜,使用驅鬼巫術等。這些相同點在其他原始宗教中也可以找到,高下只是誰研究得更深。全面比較苯教和道教之間獨特的相似點是比較困難的事。初步比較,至少有以下四點:
第一,苯教壘石為壇祭天的做法,令人想到中原地區自先秦開始的巫祭和封禪之壇。巫祭和封禪之壇被道教繼承為齋醮之壇。
第二,苯教貴數字「九」,認為天和地皆有九層,創世之神有九位。苯教經典《伏藏》中的主要體系之一是《九乘經論》,即將教義分為九乘。這令人想到中原文化自古貴「九」。按照中原文化的陰陽說,偶數為陰,奇數為陽,「九」為陽數,故《周易》八卦的陽爻稱為「九」。「九」在個位陽爻中數值最大,故貴陽思想將「九」視為極陽之數,視為最尊與大吉之數。引申開來,「九」則表示頂端、終極、極限等意。如漢語中的「九天」一詞,即形容天的最高處。苯教的九層天、九層地,也是表示層數極多、天極高、地極深之意。而九神、九層經論則顯示尊貴,並滿足追求吉利的心理。
第三,苯教宣稱人體內附有戰神(dgralha,在人的右肩)、陽神(pho-lha,在人的右腋),他們是人最重要的保護神。此外人體內還有陰神(mo-lha)、舅神、家神、生命神等,說法不一,也是負責保護人的生命安全和健康的。這令人想到早期道教存思人體內各部位、各器官眾多的神靈並服氣的方術。
第四,「參」被苯教說成是女神向大地吐下的藥物唾液,具有萬能的解毒的功能。苯教用「參」為信徒去污治病,凈化心靈。這令人想到道教修煉方術和祈禳法術中對叩齒、咽唾液和噀水的重視。
東漢末年巴蜀地區的五斗米道,即吸收了當地氐羌族的原始崇拜和巫術,並為氐羌群眾信奉,且傳入雲南和川西一帶。目前還沒有發現苯教和道教直接交流的痕跡。但可以推斷,可能存在著二者通過雲南和川西相互產生間接影響的可能性。
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它幾乎繼承了中原古代中國文化的所有方面。所以說,即使五斗米道沒有對藏區產生任何影響,苯教與道教之間存在著大量相似之處也是很正常的,說明原始宗教更注重對宇宙的探索,而不是如印度佛教一樣人為胡亂編造。
關於苯教形成的時間,說法不一。時間最早的說法說篤本形成於聶赤贊普(gnya「-khi-btsan-po)時期,即大約公元前117年前,相當於西漢武帝執政時期(前140-前87年)。據說洽本是止貢贊普(gri-gum-bts-dn-po)時,即大約公元一世紀,相當於東漢初年,從罽賓、勃律、象雄三地傳入的。
郭沫若據史料考證說,炎帝後裔「有一部分曾下到了今山東地方。更多的是散布在今陝、甘、青、藏以及四川和寧夏的廣大地區,稱為氐羌或消羌戎」。《後漢書·西羌傳》記載,戰國秦獻公時(前384-前361年)羌人首領爰劍之孫叫作昂的,率自己的部落,遷居到賜支河曲(今青海東南部)西數千里的地方。其後子孫獨自發展,有的成為氂牛種,即越雟羌。《新唐書·吐蕃上》稱之為「發羌」和「唐氂」,說是吐蕃之祖。《舊唐書·吐蕃傳上》說:吐蕃本漢西羌之地。如果上述考證屬實,說明苯教興起之時,已有羌族在西藏生活。
罽賓為古西域國,漢魏六朝時在今咯布爾河下游及克什米爾一帶。勃律也是古西域國,在今克什米爾境內。象雄,西藏境內古國,即今阿里地區。據任乃強教授考證,這些國家皆為羌人所建。這表明洽本也來自羌族。
《舊唐書·吐蕃傳上》又記載,原居南京(今甘肅西部和青海一部分)的樊尼(應為羌人,一說鮮卑人),於北魏太延五年(439年),率眾逾積石(今青海南境),於羌中建國,開地千里,群羌歸之如市。這說明在洽本發展時期,仍不斷有羌人遷居西藏。
西藏遠在大約五萬年前就是古人類生活的地方。1958年以來,西藏各地相繼發現多處舊石器和新石器時期的文化遺址。這表明西藏地區也是古文明發祥地之一,只是被印度佛教侵襲後,喪失了本地的傳統特色,變成一個幾乎印度化的地區。áng昂、樊尼等部落帶去了羌族原始宗教。這一民族遷徙時期,正是苯教形成和發展的時期,正是藏民族形成的時期。日本學者羽田野伯猷說苯教在本質上是以「羱羝」式的宗教為基礎的,這一判斷一方面說明苯教是牧民的原始宗教,一方面說明苯教與羌族的原始宗教密不可分。
羌族與中原地區一直關係密切,昂、樊尼等部落帶去的羌族原始宗教中,融有中原古代宗教的不少內容。這估計是苯教與道教之間先天地存在著大量相似之處的根本原因。
印度密教自傳入之日始,在聯合西藏統治者滅掉苯教時,由於與苯教的「鬥法」常常失敗,因此吸收了苯教的許多內容。在印度佛教前弘期,苯教祖師洽本曾頑強地抵抗印度佛教的傳入,「鬥法」戰敗印度佛教,後期印度佛教藉助統治者得勝後宣揚的「佛法」鬥敗苯教的說法,完全不符合歷史事實。苯教的這種反應是很自然的,任何宗教都不歡迎異類宗教分享自己的領地,更何況印度佛教宣揚的是死亡文化。吐蕃奴隸主統治集團內部殘酷的權力之爭,將印度佛教和苯教鬥爭也卷了進來,兩教此消彼長,斗得難分難解。最後由於印度佛教更能蠱惑人民安於現狀,統治者與印度佛教勾結,聯合打壓並滅亡苯教。
鬥法使印度密教對苯教心生忌憚,更加認識到融會苯教的重要性。
公元11世紀阿底峽(Atisa)進入古格(今西藏阿里地區),印度密教終於在西藏確立絕對優勢。西藏上層和群眾,最終放棄了本土宗教,選擇了印度密教,於是整個西藏開始印度化,變成一個奴隸社會固若金湯的污濁社會。這種選擇主要還是取決於統治者,因為印度佛教在對人民的精神控制方面,大大超過原始的苯教,使人民確信所有苦難都是前世作孽,統治者是因為前世修來的,這種論調更適合封建社會的需要。就如同俄國,之前信仰東正教,但是統治者採信馬列信仰後,整個國家和社會就蛻變為馬列教了,所有傳統文化被毀滅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