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算過了二十幾年,我還是不夠了解利威爾。
庫謝爾阿姨,利威爾現在很好。
她彷彿看見庫謝爾阿姨依舊病容的坐在墓碑上,和二十幾年前一樣感謝的笑容。
她提起籃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地下街生活的人都很辛苦,特別是一個女人,如果不是某個商人的情婦,那便是某個以賣身存活的妓女。但艾莉絲兩者都不是,她是受到保護的地下街老師,即便沒有利威爾安排的,那些在暗中保護她的人,憑她的身手也足以應付。
有的時候她的確很佩服利威爾,幾年前小有成就的他,用自己存的薪水在地下街開設了學堂。幾年來,艾莉絲手底下的學生沒有數百也有幾十,這些孩子憑著識字就能掙出一個比當混混好的前程。但利威爾除了要求她教書,定時給她薪水,學校裡學生怎麼了,地下街後來怎麼了,他從不過問。
「地下街的孩子,除了當流氓和混混,除了那些有些能力的人,誰也無法掙脫地下街最後的宿命,不是被利用就是利用人。想要活得有價值,就必須離開地下,那麼識字就是他們必須會的。」利威爾把錢拿給她後,只說了這些,就轉頭回到地面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倒在地上的這些流氓,她突然想到利威爾。
活著回來……。
她撫平自己的衣服,撿起地上的籃子,繼續她回家的路程。
某個如平常一樣平靜的放學後,利威爾站在學堂門口看著她。
三個月了阿……她這樣想著,像是利威爾從來沒離開一樣,她對他微笑著。
※ ※ ※ ※ ※ ※ ※
好久以前也是這樣。
某天她心口不一的爸爸又叫她去給庫謝爾阿姨送吃的。她像往常一樣推開門,卻再也看不到庫謝爾阿姨的笑容,而利威爾則是沉默地蹲在角落。
「利威…爾……阿姨她……」她指著床上的庫謝爾阿姨,不敢相信。
不會的,只是一個禮拜沒有送食物而已,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只是一個禮拜而已,家裡的原料沒了,送貨商出了問題沒送來,爸爸只是離開了一個禮拜,只是一個禮拜而已……。
利威爾沒有抬頭看她,只是冷漠地說:「如妳所見,她死了。」
她還是不敢相信,連麵包都忘了留下,狂奔回自己家裏,想要找爸爸。
但等他們父女倆到了庫謝爾阿姨家之後,利威爾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庫謝爾阿姨的屍體。
爸爸哭著埋葬了阿姨,直到好久以後她才從爸爸那裏知道,原來他愛著阿姨好久好久了,只是阿姨不想委屈了爸爸,才三番兩次地拒絕。
原來爸爸的心口不一是愛情。
又過了一段時間,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帶著利威爾到家裡買麵包,爸爸起先是憤怒的,他質問著男人是不是打算拐賣利威爾。
「不是。就算是這樣,關你什麼事?」帽子男付了兩塊麵包的錢,帶著利威爾離開了,利威爾的表情不再像從前一樣戒備怯懦,視線冷漠地穿透艾莉絲。
「利威!」艾莉絲追了上去,不顧爸爸的阻攔也要問清楚。
她追上利威爾和帽子男,抓住利威爾的肩膀,只問了一句:「你過得好不好?」
利威爾終於回神,回頭驚訝地看著艾莉絲,點了點頭回應她的問題,便轉身跟著帽子男離去。
「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有人惦念你啊……」凱尼用手揉亂了利威爾的頭髮,有些不屑地說,利威爾只是沉默。
又後來,很久以後,帽子男不見了,留下了利威爾一個人,面容消瘦地來到店裡,艾莉絲看著他,轉身擦掉眼淚,微笑著拿了一塊麵包給他,像是他從來沒有離開一樣。
利威爾回來了。他的眼神和從前不同,冷漠的沒有多少溫度,就連面對艾莉絲都是同樣的淡然,她沒有再見過帽子男。她知道利威爾在外面打架鬧事,知道他在外面偷竊或者行搶度日,但艾莉絲能做的,只有在他來找自己的時候,給他一塊麵包,和一個笑容。
漸漸的,利威爾在地下街闖出名號,跟隨他的人越來越多,他認識了法蘭,之後撿到伊莎貝爾。法蘭偶爾會代替利威爾送錢給她,說是之前欠下的伙食費,有的時候是伊莎貝爾過來討些甜食。
無論是什麼樣子,他回來了。
〈地下街的艾莉絲-2〉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