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茲貝倫城的結構比想像中的更複雜,只用華麗形容描述不了這座城的本質。城內雖是美輪美奐,卻感覺不到這些奢華本為讓人欣賞和崇敬的存在目的。
這的確是棟看似有年代的老建築。而所謂的建築是屬於建造他的人擁有,建造他的人住在裡面時,建築才是活著的狀態。
而只要使用,東西就會損壞。房子也是物品,會漸漸損壞。
有在裡面生活,就會破損或出問題。不斷的維修、損壞、維修。類似於生物的新陳代謝,建築也是一樣, 老了就會破損衰敗,但有人住在裡面的時候,多少會進行維修,損傷的程度也不同,壞掉了也會修理。
只有有人住的建築才是活的。
房子在有人住時便是活的,不同人的生活習慣會在建築中留下痕跡,殘留生活痕跡的房子才能被稱作是一個據點,或是說一個家。
城內的毫無生活氣息,除了戰火的煙硝外感受不到有人居住過的痕跡。艾因茲貝倫城的空氣任由冬日變得冰冷,少了即便廣大也該留有一絲生活的蛛絲馬跡。
這座城從開始就是一幢死城,是如阿爾托莉亞的據點,爵士租下樓層相似含意的陷阱箱。
可不同之處卻不只規模更大了好幾倍。魔術師的「工房」根本意義是為研究、居住,為保持神秘的完整性才設下隱匿的暗示,堤防與抵禦外人的陷阱反而是最後才添加上。艾因茲貝倫城的功能卻只剩下最枝微末節的破壞要素。
在創造之前,卻先想像該怎麼破壞。
古老的魔術家族在這一刻,經外人之手而本末倒置。
寒冷的空氣流入胸腔,在即將在氣管中結霜之前,便被體溫融化。
兩人的腳步在空無的走廊上更是清晰。尤其埃爾梅羅因為受傷聽來一輕一重的雜亂腳步聲,像暴雨形成的大小漣漪,向外擴散。阿爾托莉亞清楚必須要盡快找出衛宮,才能解決問題,但她現在只能靜默地跟在爵士後方,心裡不免焦躁。
和人保持了一段距離前進著,在看他搖搖擺擺的伸手要扶牆穩住平衡以前,阿爾托莉亞上前要攙扶。但爵士對她的行動不以為意,揮開手並指著前方。
「看著?!?/font>
球體的魔術禮裝繼續慢悠悠的向前移動。很難形容那是滾動還是滑行,看似渾圓又無害,與四周場景相比卻又顯得無比異樣的魔術禮裝,無聲往前??稍陔x兩人不到幾公尺的距離,映在光滑表面的倒影扭曲,像是勾到隱藏在半空中的隱形細線似,遭切削般,慢動作的朝球心塌陷。
緊隨一股爆炸。
她想也沒想就擋在爵士前。破壞的滾燙風暴呈扇形避開兩人,豎起盾前緣的地板因高溫被燒得變色,走廊左右壁飾承受不了溫度變化或龜裂或脫落,露出了覆蓋在牆中的歷史痕跡。阿爾托莉亞在爆炸停後才再次睜眼,周圍的高溫未退,湧入呼吸道的熱氣和之前肺裡的冰冷溫差拉扯知覺,使她被一口氣噎住。
但走道四周除了被高溫肆虐,破壞威力不如想像。
同樣使人感到違和,方才爆炸的聲音比預期的小。
幾顆細小的鋼珠自爆炸源頭冒著熱氣滾來腳邊,而正前方處在風暴中央的魔術禮裝,正像豪豬收起嚇人的刺般,無數密密麻麻向外刺出的突起被吞回禮裝內。隨流體金屬恢復光滑和原本大小,造成它一度膨脹變形的原因如雨落般自禮裝內滾出。
上百顆直徑約一點二公釐的鋼珠,淅淅瀝瀝地散落走道。
這該是在爆炸瞬間,禮裝剎那包覆住爆炸源。雖非完美吸收掉爆炸的威力,但透過魔術禮裝裹住積滿動能的鋼珠,類似非牛頓流體的對瞬間壓力產生抵抗性,從而改變彈道,使其產生偏轉磨耗能量,以柔克剛的化解威脅。
若非有爵士的禮裝和手環形成的概念盾牌,一但觸發機關,伴隨四射的鋼珠並定會把走道刨去一層皮。
何等殘忍的機關,若一旦誤入爆炸中心,活生生的人一定立刻變作一團絞肉。
想像著慘狀,讓她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她在一路上完全沒有碰到陷阱不只出於幸運,主要正是因她是跟隨在爵士曾經走過的道路上,陷阱不是早被啟動就是被拆除。
一股慶幸知情油然而生。她回頭看了該是未受爆炸波及的爵士,對方則是望著狼藉冷哼,隨即像是又達到一個臨界點。他彎著腰痛苦的摀嘴咳著,早已經浸染鮮血的手套在蒼白的臉上抹出血痕,更從慘白略泛鉗的口中湧出血流。
方才並非禮裝的自動防衛能力。本以為那個禮裝的行動原理是遵循自設計好的術式,隨情境應對;但照如此看來,使用該禮裝所需的操縱技術成分更高。阿爾托莉亞自責低估了埃爾梅羅當家對自身尊嚴的維護,竟僅樂觀的認為只要自己在,就能以現狀的將爵士送出大門。
「請您先暫時不要再使用魔術?!?/font>
「那我問。妳有什麼方法找出那東躲西藏的小人?」
疼痛和下降的體溫奪走他的表情,原本該是趾高氣昂的態度,現在卻是趨向純物質性,讓人發毛的冰冷感。
「若不用『自動偵蒐』,這骯髒的鼠輩可不知是躲在哪條陰溝?!?/font>
「確實。對於複雜且建有暗道的建築,用地毯式搜索說不定反而是最有效率的方法?!?/font>
基於建築構造複雜並滿是陷阱,期望一路平順簡直是天方夜譚。既然損傷難以避免,想以最快速攻破,硬碰硬的觸發陷阱並地毯式搜查,或許反而是最佳戰術。但現在並非準備萬全的狀態,他們能做的選擇不多。
若執意以「穩健」方式推進,乍看之下還有無形之盾可用。然展開盾面所需的先決條件以及可持續時間卻仍舊充滿不確定因素。盾的確在如方才般的緊急狀況下展開過,起因卻不是透過阿爾托莉亞的意志決定使用與否,從而也能說是她根本無從確定這面「盾」的正確使用方法。無法用得上手的道具算可能擁有超乎想像的優秀能力,在必要時刻反而可能傷到自己。
如先退一步討論,如何捕捉衛宮切嗣的位置。即使慣用的役使魔不在手邊,阿爾托莉亞身上有的材料也能為妖精提供最粗劣的外殼,雖頂多只能維持數分鐘的週期,但對搜查一棟建築物該是足夠。而是做為裝在容器中的的靈,阿爾托莉亞咬了下嘴唇。艾因茲貝倫城處在冬木市邊陲的靈脈,具有吸引靈體聚集的優勢,純粹就下等靈、雜靈來說絕不缺乏;又不完全的準備下幾乎不可能招降高等靈,但森林中那些孩子殘存下來的碎片,卻不好說是否有被那邪術侵蝕的可能。
若有選擇的機會,她不會把在此降靈列為優先選項。
又以就迂迴前進而論,陷阱的有否在查探有一定難度,可只要多加謹慎,有機會邊拆除使傷害降到最低的前進。然而這個方法最大的前提與問題,便是會讓前進時間大幅增加,擅闖其他魔術師的工房本來就非明智之舉,延長在內逗留的時間,更是給工房主人找到新方法招待入侵者。
再者,避免直面與陷阱接觸。不選擇前進,反而是後退回已經確認沒有陷阱的安全區域,將艾因茲貝倫城一分為二般的把該區劃為駐守地點。如此一來可以建臨時工房,抑是趁勢熟悉建築構造方便將計就計;以及即使衛宮切嗣概念上正統的魔術師,原有地盤無預警的被切割,也會陷入一時慌亂吧。二是可以在衛宮切嗣察覺這異想天開的主意之前,拖延時間,好重新整理她與爵士擁有的手牌。
阿爾托莉亞已不如開始對艾因茲貝倫城抱有幾分敬畏,眼下她所要面對的已經不是艾因茲貝倫家族,只是衛宮切嗣這個魔術師殺手。
但這裡還存在一個問題,若是他們必須以尋找的方式才能知道衛宮切嗣的位置,那他又是怎麼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她這時才感受到了一股視線。阿爾托莉亞猛然轉過頭,背後卻空無一人,冷清的走道的時間像是被凝固,感受不到有人的跡象。
她不死心的繼續觀察走廊尋找視線來源,才注意到牆壁和天花板夾角的陰影處,有一個極為細小的黑點,走進一看才確認那是一個經人工挖出的小孔。凹孔籠罩因陰影掩飾住藏在內部的東西,但依舊掩蓋不了那頂多指甲片大的玻璃質感。
從未聽過在他人的監視進行打游擊戰這等荒唐事情。阿爾托莉亞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