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音一落，另一音又起，凱哥不像剛剛那樣打著節拍，而是兩眼空洞的凝視遠方。



「...這首歌，是她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歌。」



    所謂的「她」應該就是凱哥的妻子吧，他的眼神裡充滿著緬懷，我雖然害怕碰觸他心裡脆弱的這一塊，但是凱哥既然選擇了我，一定也有他相信我的理由，所以我不能害怕。



「這首歌的確很美。」


「不介意的話，能跟我一起唱嗎？」凱哥轉向我，我也下意識的看向他：「我想唱最後一次，然後放下它。」



    語畢，凱哥磁性的嗓音便融入歌詞當中，低沉的歌聲圓滑地融合了曲調，而我也在副歌的時候加入，一直到歌曲結束，凱哥都在看著遠方，他的視線就像在追尋著什麼透明的東西一樣，好像其實它是存在的，只是我看不見而已。



    我仰望星空，是一片漆黑，也許在凱哥眼中，無邊無際的夜空中也有只屬於他的那顆星吧，就像我一直在追逐的那顆星一樣，她們都遙不可及。



「巧花，妳最近很心不在焉呢。」


「咦？」



    已經進入到下一首歌，凱哥突然提出這樣的疑問，我先愣了一下，又開始緊張，要是他這次真的想逼問到底該怎麼辦？之前都是蒙混過去的，如果他真的要追問到底，我真的無法招架。



「我有點擔心啊。」


「我...我沒事啦，你不用擔心。」


「我有點擔心妳有喜歡的人了。」



    咦？


    難道凱哥早就看出來了？不不，應該是我表示的太明顯了，我想任何觀察稍微敏銳一點的人都能感覺得到吧。



    但是，為什麼要擔心？



「我問過很多人，也自己思考了很久，但是不論我怎麼想，我得出的結論都只有一個。」



    我聽不懂凱哥在說什麼，他向別人詢問了什麼？又自己思考了什麼？為什麼氣氛開始變得不太對勁？我開始坐立難安，卻又不能直接起身走入，現在就像在進與退的交界徘徊，找不到方向。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他有哪一點好，但是我想在一切都太晚之前說清楚，」凱哥將正面轉向我，牽起我微微顫抖的雙手：「我喜歡妳，巧花。」



    他的手好燙，灼熱的使我暈眩，我沒辦法清楚掌握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腦袋中盡是殘破的字句，卻沒漏聽了最為熾熱的那四個字。


    我喜歡妳。



    不久前才對別人說過的話，現在居然回到自己身上了，我沒有實感的抓住手中飛回來的紙飛機，卻也沒有放手，只是呆呆的看向對我投射紙飛機的人。


    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做成的紙飛機，為什麼能承載這麼沉重的情感呢。



    我手中的紙飛機，雖然也很脆弱，卻能讓人感覺到它的重量和厚實感，我真切地收到了他的心意，不知道我的紙飛機，有沒有確實送到她手裡呢？



「妳不用急著回答我的。」


「嗯...」



    大概是看見我的反應的關係吧，凱哥的笑雖溫柔卻帶點苦澀，就像我之前常喝的那罐拿鐵一樣，有溫度，卻很苦。



    之後雨點一滴一滴的打了下來，凱哥急忙脫下外套蓋在我頭上，卻讓自己和高檔的攝影裝備繼續融在雨景之中，我呆呆的看著他收拾東西，然後牽起我的手去躲雨，卻連一句「謝謝」也說不出口。



    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要對凱哥的心意報以這種態度？



    凱哥他很溫柔，從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不論晴天還是下雨，臉上永遠掛著溫暖的微笑，他的出現就像填補了我從小身為獨生女的寂寞，他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大哥，總是特別照顧我，關心我。


    但我從來沒想到原來他對我的好，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而是有另外一層意思存在；我仔細回想，不管是突然拉著我去夜市，還是在我發燒時送感冒藥，凱哥的種種表現、強硬，其實都暗示著他的心意，只是我一直以來，眼裡裝的是別人，所以才沒有察覺到而已。



    這是我第一次被熟人告白，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害怕，也許是害怕友誼的結束，也可能是恐懼讓我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愛情，我知道凱哥跟我的前幾任都不一樣，但也許是記憶烙印在心底太深，我無法阻止自己的大腦把凱哥跟那些男人聯想在一起。



    所以我害怕，所以我才會投奔同為女性的她。


    也許我的愛情早在遇見第一任時就出了差錯，而我也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深陷泥沼，才會一步錯，步步錯，走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沉沒，掉入另一個深淵裡頭，而我在那一頭發現的那一顆星，就是廖柏瑀。



    原來，我們的心都生了病，才會像那樣抱著彼此殘破的身軀，互相舔舐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雨愈下愈大，我任由凱哥牽著我的手奔馳在雨景中，任由雙腳踐踏在泥濘中，卻在雨景聲背後，聽見了一個錯誤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