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早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會這麼做了。
一條巨蛇？小意思罷了。若不是為了給穆書華留點面子，或許他早笑出來了也說不定。
當初在密林裡發現那些蛇群聚的痕跡時他就有些疑惑了，雞冠蛇……也就是紅脖蝰蛇有一種習慣，就是會像螞蟻一樣將食物運送回巢供給母蛇食用，這是楊琳當時做出的解釋，而透過這一點，其實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
第一、新樂遺址必然還存在著母蛇，甚至比母蛇地位更加崇高的存在，不然那些小蛇何必做出這樣群體移動的舉止呢？
第二、殟這種東西很可能和這些蛇存在著共生關係，雖然不知道這些殟是由誰供養的，但文獻裏並沒有說殟不能靠著吃蛇腦維持生命活動，而這些蛇則透過提供糧食驅使殟來替牠們殺死靠近蛇窟的入侵者……也就是穆晨他們。
第三、穆書華一樣知道這裡會有母蛇，他認為這隻怪物會率先鎖定還擁有一定體溫的活人，但他卻沒料到自己已經算是半死人了……當然，穆書華自己也是如此，他就快要成為刑傲，身體也有大半部分是枯黑的焦骨，所以他才打算用母蛇作掩護然後確保涅槃火不被自己搶走吧。
第四、夏妍和冬晴同樣是傀儡，也不具備血肉，自然不會被母蛇認為是獵食對象。
所以答案很簡單了，這隻巨蛇會追著自己扔出去的心臟，而在這段時間只要能把涅槃火控制在自己手中，就是勝利了。
穆白想到此處，卻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一切看起來相當完美，但老實說他仍有些無法確定的因素，可事已至此，他也別無選擇了。
他向來是自信的人，他會篤定自己的猜測，然後傾盡全力執行。這就夠了。
一陣腥風從穆白眼前飛過。
那條綠色巨蛇一見穆白將心臟丟出，便高速往心臟的落點開始爬行。
「這才是將軍了。」
眼前的蛇身與石礫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食肉爬蟲動物獨有的那種腐臭味道充斥鼻尖，但這並不妨礙穆白的等待，只要被蛇身蓋住的涅槃火再次出現在視野裡，那就將是他的囊中之物。
「……別阻攔孤！」見最後的一手也沒阻止穆白，穆書華的鐵爪揮舞的更加迅速，遠遠只能看見兩道模糊的銀色殘影，但他仍是被夏妍與冬晴攔在一旁，接著巨蛇因為追著穆白的心臟，突然一個擺尾令他也不得不閃躲，「……穆……白！」
「不會讓你過去的！」
「不會讓你妨礙穆白的！」
冬晴和夏妍也知道此刻的重要程度，幾乎是不要命似的用身體去阻擋穆書華。
穆書華的鐵爪劃破了夏妍的右手臂，噴濺出一些黃白與艷紅混雜的物體。
夏妍的短刃嵌在穆書華的肋骨之間。
冬晴整個人被甩到了一旁的石壁上，但沒幾秒她又渾身是土的出現在穆書華面前。
與此同時，巨蛇已經完全離開了涅槃火所在的位置。
穆白露出一個苦笑，走過去俯身將其撿起，並用力握在掌心。
火種給人微弱的溫熱，但也僅此而已。
「……一點也不像是神話裡那種能讓鳳凰重生的東西啊，這個真的能把一切的詛咒都燒光嗎？」
就在穆白捏著涅槃火自言自語之時，變故驟生。
「還給……我……」
這一句話，並非出自穆書華之口。
穆白只感覺到身後突然一道勁風，連忙側身閃躲。
但沒躲掉。
他被扯斷了一隻手，於是失去重心，直接倒下。
果然……饒是他再怎樣算盡一切，有些變因仍是人所無法掌控的。
努力能有所改變的，那叫理想。
努力所不能改變的，那是命運。
穆白這樣想著，雖然大概猜到了，但還是回頭確認突襲他的人究竟是誰。
「是你啊，相柳……還是該叫你林楓才對？」
眼前，正是已經變成多臉怪物的林楓。他的其中一隻手捏著穆白的殘肢，整個軀幹完全被一張張怪異的人臉覆蓋。
而就在穆白開口的瞬間，每張人臉上那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球都望向了穆白。
「「「……還給我……」」」
同時，那些人臉開口，發出了就像是人久病呻吟似的詭異聲音，重疊在一起的音量不大，卻足以讓耳膜極度不適。
接著，林楓似乎是察覺到剛剛扯掉的那隻手裡沒有涅槃火的存在，於是便伸出另一隻手想抓住穆白的左肩。
穆白連忙一個翻滾堪堪閃過，但接下來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為那條巨蛇在吃完穆白的心臟後，竟然回過頭鎖定了躺在地上的穆白。
「……原來如此，相柳是蛇王啊。」
穆白再滾，又閃過一次林楓的手。
這是新樂遺址裡唯一無法納入穆白思考的變數，他的確不知道就連相柳也需要涅槃火這種東西，不過母蛇的存在確實說明了為什麼這人面蛇身的怪物也會出現在這裡，或許這兩條怪蛇才是一開始新樂遺址的信仰吧？這也能好好解釋為何入口的石像為何會長那樣了。
而涅槃火能孵育出鳳凰，鳳凰足以令這些怪蛇滅種，所以相柳才想奪取涅槃火嗎？
穆白滾著滾著就貼到石壁邊緣，他看著居高臨下的林楓，忍不住又笑了。
「你這樣真的很醜耶。」
然後，就在林楓的手將要抓住穆晨左肩的那一瞬間。
穆白引爆了身上剩餘的全數炸彈。
「看來老子最後……還是輸給了命運啊。」
熾烈火光與震耳欲聾的碎裂聲響之中，隱約能聽見一個男子無奈的自語。
－－
就在穆白引爆炸彈的同一時間，映入穆晨他們眼簾的，是一面高約兩尺的巨大火牆。
因為爆炸的衝擊導致整個遺址都開始出現了小幅度的坍方，紅立仁連忙壓低紅袖和一旁楊琳的頭，大喊道，「前面那個火牆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哪個低能兒在這裡引爆炸藥的？」
「將軍！後面的怪物和一些蛇已經追上來了！」
進退兩難。
前方的火牆不能踏入，後方的蛇群多數已經擺脫火油，眾人可能逼不得已得在這種狹窄的環境內交戰了。
而且甬道還在不停坍方，一坨一坨的沙塵混雜石礫遮住了視線，很快就有幾名士兵被石塊壓住手腳，動彈不得的被後方的殟給殘忍分屍。
這是死局，避無可避。
「沒辦法，只能衝了。」穆晨抓住了一旁楊欣雨和穆晶的手，險之又險的將她們拉離一隻默默追上來的殟。
「怎麼衝？還有機會嗎小廟公？」楊欣雨一個肘擊後接上掃腿，將這隻偷襲的殟踢到穆晶面前，而穆晶則是輕巧的躍起，用兩腿夾住殟的頭部用力一扭。
「晨晨，你要衝進去火牆裡嗎？」
穆晶在處理掉這隻殟後拍了拍手，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既然這些蛇會群體行動，那是不是代表這裡面還有一隻大條的？」穆晨推論道，「如果真有那樣的蛇，那事情就好辦了。」
「什麼意思？」拉著紅袖與楊琳靠過來的紅立仁問道，「我們繼續往前？」
「對。」穆晨點了點頭，「這種封閉空間的火燒不了太久，因為空氣本來不怎麼流通，而且那條蛇肯定會在裏頭瘋狂掙扎吧？如果蛇有那樣的體積應該可以把火壓熄不少的……對了，看來是這樣沒錯。」
眾人同時感到前方的灼熱削減不少，但甬道裡的震盪卻是越來越嚴重。
「……那條蛇，好像我們在入口看到的……」穆晶看向火牆那邊，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
只見火牆裡一條粗大的黑影正不斷抽搐扭動，連帶著火牆本身都變得稀薄了些。
那正是原本就棲息在遺址深處的母蛇。
「快，趁現在衝過去！」
紅立仁趕緊發號司令，於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互相扶持著邁開腳步。雖然落石不斷，但在最初的那次震盪後已經算是好上許多。
「感覺那條蛇也快死了……那邊到底是引爆了多少炸藥啊？」楊欣雨邊跑邊問。
「不知道，不過蛇鱗本來就不耐火燒，畢竟組成物還是角蛋白之類的物質。」楊琳被紅立仁背在肩上，額頭上滿是一粒粒細小的汗珠，「話說回來，那個妻管嚴和螃蟹怪物呢？他們不是也衝進來了？」
「穆白和林楓嗎？可能在火牆的後面吧，畢竟會用炸藥或炸彈之類的大概就只有穆白那傢伙了。」穆晶皺著眉回應。
「那個瘋子妻管嚴，乖乖吃他的棒棒糖就好了不是嗎？」楊琳撇了撇嘴，但大大的眼裡仍是寫滿了擔憂。
「穆晨，你的哥哥和爸爸都在裡面吧？」琉璃也在穆晨旁邊飄著，順便幫少年注意四周有沒有追上來的殟，「他們不會有事吧？」
「有事我也幫不了。」穆晨苦笑，「只能祈禱他們沒事了。」
－－
「「穆白！！！」」
在見到穆白被火球徹底吞噬的那一剎那，冬晴與夏妍同時捨棄了眼前想要掙扎突破的穆書華，兩人同時往開始隨爆炸擴散的火焰飛奔進去。
而與此同時，穆書華則是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抓住自己臉上的花白面具想用力扯下……
但來不及了。
「……看來孤這次是真的……」
「……沒有時間了。」
抓住面具的那隻枯骨抽了幾下，接著，徹底不動了。
過了幾秒，面具底下傳出了一句話。
「……做好與孤交易的準備吧，穆晨，穆書華之子啊。」
此時的穆書華，再也不是穆書華。
而是真正的，失去所有人性與感官的，刑傲。
距離結局，還有三章。
創作內容
妹控哥哥養成日記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