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但珍惜過還失去絕對比什麼都痛。」
穆白偶爾會想到這一句話，忘了是誰說的。
他已經忘了太多太多東西，因為那些在他的生命裡都不重要。
可他卻早已丟失了最重要的。
……
「穆白？你怎麼了？」冬晴呆呆地被眼前的男人拉著奔跑，感到有些疑惑。
明明她和夏妍拉著穆白跑會更快的啊……穆白這個笨蛋一直都不擅長運動的。
「我只是……呼……想到了某些事。」穆白邊跑邊喘著氣，「我在想……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然而，穆白才跑了不到五分鐘，就已經精疲力盡。
他一個踉蹌，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出幾步，接著，跌倒在地。
「笨蛋穆白。」
「穆白好笨。」
夏妍和冬晴連忙將灰頭土臉的穆白扶起，接著將一根棒棒糖二話不說塞進穆白嘴裡。
「要補充糖分，還有水。」
夏妍點了點頭，然後又不知從哪裡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後慢慢送到穆白嘴邊。
「穆白沒有我們就什麼也做不到呢～」
「就和楊琳一樣，是一個隨時需要照顧的孩子～」
穆白苦笑著將礦泉水大口喝下半瓶，然後又拍了拍自己沾滿砂土的膝蓋。
「……繼續往前走吧，我們得追到穆書華才行。」
「不等穆晨他們嗎？」夏妍問道。
「不了。」穆白捏了捏自己垂到眼前的髮絲，「時間不夠，對了，既然都沒外人了，妳們就把面具給摘下來吧。」
「好啊～」
「一直戴著這個真的很悶呢～」
夏妍和冬晴都將兩手放到白色面具兩側，用力一撕。
面具底下，是兩張一模一樣的，女子的臉。
－－
有時穆白還是會作這樣的夢。
他一個人在小套房裡擺弄電腦，叼著一根法國麵包，並專注在他的課題上。
而這時往往會有一個嬌小的女孩端來一杯加了兩匙糖的黑咖啡放在他的滑鼠旁邊，並輕聲說道，「你該休息了，穆白。」
穆白並沒有理會她，只是繼續專注在自己的電腦螢幕上。
他看著紅綠交錯的折線，另一方面不停在腦中計算接下來該下手哪一股才能賺到更多的錢。
是的，他學的是計量金融，他是年僅二十歲就個人資產破億的成功人士，但不知為何，在夜裡他最常作的，卻是一個和黑咖啡有關的夢。
「穆白，你該休息了。」
「穆白，你別抽菸啦～整個陽臺都是菸的味道，這樣隔壁會來抗議的。」
「穆白，你身體不好，少喝一點酒。」
「穆白，都兩點了，該睡了～」
「穆白……」
「穆白……」
「穆白，我把咖啡放在這裡喔。」
……
十七歲那年，穆白跳級念了大學。
十七歲那年，穆白遇見了夏妍。
嚴格來說，夏妍是一個可愛但不美麗的女孩。她的身材矮小扁平，就一張巴掌大的臉和小巧的五官，不愛化妝，兩眼總是瞇在一起，就連穆白也有些忘了他們兩人為何會在一起。
每當穆白這麼問，夏妍總說，「那是因為你太笨啦～哪有人在微波爐裡放雞蛋進去的，那時候我就覺得你一個人生活大概沒幾天就要死掉，有點害怕才跑過去照顧你的～」
夏妍說話的聲音有些像麻雀，嘰嘰喳喳的，雖然清脆好聽，但是吵。
穆白則是不那麼愛說話，但他卻挺喜歡聽夏妍說話，因為他總想為什麼會有一個女孩連續說那麼久的話都不嫌煩呢？
兩人自然而然就生活在一起了，那時穆白還窮，一個人在國外生活有許多開銷，他雖因成績優異而有獎學金輔助，但有時到月底還是常常捉襟見肘。
「你少買外食啊笨蛋，我煮給你吃！」
夏妍常常在他的廚房裡忙碌，她最常挽起袖子用力搟麵，因為她知道穆白很喜歡吃麵，要有嚼勁的那種。
她綁著馬尾是為了方便行動，她很少裝扮自己是怕自己打扮起來就太漂亮了，這樣作為穆白女友的她很快會被別人追走。
每當夏妍笑著和穆白這麼說時，穆白總會笑著彈她白潔的額頭。
那時穆白在與他指導教授所組成的團隊裡負責市場調查的部分，加上打工讓他每天的生活作息都混亂起來，積累的壓力讓他有了煙癮，也有酒癮。
夏妍總是那個在身邊默默照護著他一切的女孩。
她會搶走穆白的煙然後對穆白作鬼臉，她也會把穆白放在冰箱裡的酒兌水偷偷喝光，然後在沙發上紅著臉說沒有沒有，是那些酒自己長腳跑掉的。
穆白熬夜時她陪著熬夜，穆白工作時她就在旁邊弄些吃的，她聽說人在動腦工作時總是會餓的，因為消耗的葡萄糖太多，所以要吃甜的。
可穆白不喜歡吃甜的東西，於是她總會在穆白的黑咖啡裡偷偷放兩匙糖。
「穆白～你快給我去睡覺了！」
「穆白～你要吃什麼？」
「穆白～」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結束的突如其然。
夏妍去世了，原因是車禍，那時她正提著從超市買來的大包小包準備回家大展身手。
而那天，也是穆白所負責的專題聲名大噪，使他正式成為金融界搶手新星的一天。
他功成名就了，卻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後來的穆白，其實還是一直有夏妍的陪伴。
因為穆白從未和夏妍說過自己有陰陽眼，所以他也能看見夏妍在死後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默默的陪伴在還活著的他身邊。
穆白的生活慢慢變規律了。他早睡早起，少菸少酒，因為他知道夏妍仍在看著他。
夏妍常常會跟著穆白飄來飄去，有時還會偷偷製造驚喜給穆白，像是將某些優秀的女人故意送到穆白面前出糗……穆白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想讓自己徹底忘記她啊。
要忘記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找下一段感情？穆白有時忍不住想抓住夏妍的小馬尾亂扯，這都什麼和什麼？我的前女友竟然去世後還想介紹女人給我？
當然，以穆白的條件，他絕不會缺女人。他年輕、有錢、帥氣、前途無量，的確，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子和他告白過，但穆白都拒絕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裡就只容得下那個女孩，再無其他可替代。
但穆白不找下一個伴侶，夏妍就不會離開。
每當他拒絕一個條件相當好的女孩，夏妍就會在女孩身後對著穆白狂比中指，或者抱著頭露出一副「你這白癡到底在想什麼」的表情。
穆白一開始還感到有些好笑，但後來他才慢慢注意到，夏妍那原本看上去還有些白的身影，隨時間過去已經越來越透明。
她已經不能留在這裡陪自己太久了。
夏妍看著穆白的目光也漸漸多了一股難言的擔憂，她越來越常將一些女孩故意推到穆白面前，而在穆白拒絕那些女孩時也顯得越來越失望。
夏妍希望穆白在自己離開後仍然有另一個愛他的女孩能好好照顧他，因為她已經無法再繼續陪伴他了。
穆白猶豫了一陣子，最後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其中一個女孩的追求。
而就在那個當下，夏妍對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點了點頭。
後來，穆白再沒有看見她，那個曾用一切去愛他的女孩。
－－
穆白的新一段感情連一個禮拜都沒撐過去。
因為穆白的新女友很快就發現穆白對她跟沒有感情，甚至她總會看見穆白捧著自己之前與夏妍的合照呆呆地看上許久。
但這一段感情的結束，也沒有讓穆白的桃花終結。
穆白不斷拒絕向他表達好感的女孩，甚至在職場上都有了他是同性戀的傳聞……雖然穆白並不怎麼在乎。
只是他偶爾還是會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拿起夏妍的照片，默默的在心裡說著妳為何要讓我變得那麼好？何必讓我變得那麼好？
他的一切都是夏妍給的，但他的榮耀與快樂卻再也沒有人能分享了。
在夏妍徹底離開後，穆白的菸癮酒癮也跟著越來越重。
最後，他遇見了一個沒有眼睛的白色面具，一具全身裹在黑衣裡的枯骨。
那是刑傲。
創作內容
妹控哥哥養成日記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