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在鬧鐘響起時縮回棉被發(fā)出不滿的悶哼,一隻大手伸出被子關掉鬧鐘,順便把金髮少年踢掉的枕頭拖回床上。
「還想睡?」帖木兒打了個呵欠。
「再瞇一下……」理查抱住枕頭說道。
「早餐想吃什麼?」
「我可以幫你煮……」
「你還巴著枕頭不放要怎麼煮?」身形高大的職業(yè)殺手抓著肚皮走進浴室,這舉動讓金髮少年揚起難得的笑容。
失去一切後他從未如此快樂。
帖木兒說要把客房清出來給他已經(jīng)說了至少半年,他都要開始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像那群殺手開的玩笑一樣有什麼奇怪癖好,不過從凌亂的破公寓來看,他只好相信帖木兒只是單純懶惰而已。
他伸了幾個懶腰便爬下床前往廚房開始每天早上的行程,直到馬桶沖水與開門聲傳來才從流理檯前抬頭。
「幫我弄盤培根。」帖木兒對他說。
「還需要什麼嗎?」
「你喜歡什麼就弄什麼。」帖木兒拎起咖啡壺倒了兩杯咖啡。「先弄你的,我可以等。」
「嗯。」理查安靜地煎起蛋。
帖木兒知道理查不吃肉但會吃魚的荒謬食性(對他來說啦),這曾讓他在照顧受槍傷的小混蛋時數(shù)度抓狂,還得麻煩酒保送魚湯來家裡。
小餐桌沒多久就堆滿食物,佐以幾聲殺手們偶然發(fā)出的乾笑和添加過多的鬆餅糖漿,他們總是喜歡過多的糖漿。
「死鳥頭就這樣噗通掉進垃圾箱!」帖木兒唱作俱佳地模仿吉米的狼狽樣。「你錯過那幕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有相機你鐵定會拍起來裱框。」理查抿嘴笑著。
「廢話!」
「話說王吉米最近生意不錯,S市還真道德淪喪。」理查繼續(xù)咀嚼鬆餅。
「沒道德淪喪我們就要失業(yè)囉。」帖木兒歪嘴笑著。「話說老皮特介紹一個委託給我。」
「老皮特?他不是退休搬到大溪地了?」
「他客戶顯然不知道,但他樂得幫我們找事做。」
「我們何時動身?」
「委託人明天會在旋轉奶子舞酒吧和我們碰面。」帖木兒為自己倒了第二杯咖啡。「所以我晚上要去妓院逛逛,工作前爽一下最棒囉。」
「你真的很糟糕。」理查搖搖頭。
「小子,我找女人礙著你嗎?」
「……沒。」
「那就閉嘴。人有慾望很正常,難道你沒有?」
「但我不會花錢買……」
「干我屁事?還是要把你帶去見見世面?」帖木兒對他耳語。
「你忘記我媽就是妓女嗎?」
「你說過她不是花錢就能上的那種。容我糾正你,那叫交際花,你媽要是地下有知會被你氣到再死一遍。」
「對我來說都一樣!」理查憤怒地起身。
「別這樣嘛我只是開玩笑!」帖木兒被他的反應嚇一大跳。
「盤子自己洗!」金髮少年頭也不回地踏出廚房。
是你自己要收這神經(jīng)兮兮的學徒,好好享受吧。帖木兒在心裡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
~*~
「你撿來的小貓最近如何?」身材豐腴的麗塔半躺著對帖木兒開口。
「他是我學徒,不是什麼撿來的小貓。」帖木兒一邊穿褲子一邊糾正她,順便把潔西卡到處亂摸的手挪開,再摸下去他就要在妓院過夜了,他還想幫小混蛋買宵夜呢。
「你都不帶他來玩很無聊耶。」孟妮卡撒嬌道。
「他那麼漂亮讓人超想咬一口說。」安潔拉也跟著起鬨。
「還是小帥哥不喜歡我們這種老女人?」艾莉卡把玩起帖木兒的頭髮。
「對啊告訴我們嘛!」提娜和珊卓拉也巴著他不放。
「好了好了妳們別鬧了!」帖木兒禮貌地把眾女郎請下床。
「那小子是不是偏好男人?」麗塔摟住他,雙乳緊貼濕熱背脊磨蹭,她知道身形高大的職業(yè)殺手最難拒絕這種賄賂。「我可是目睹過才敢說喔。」
「目睹過?」他轉頭看著麗塔。
「有次他來這兒找你。」
「好像有這回事。」他記得那次是要理查到妓院門口等他,他們有工作要做,至於那晚宰掉幾個人他倒沒啥印象。
「我們的小嫩鴨不知道他是你學徒就通通圍上去了。」
「然後呢?」
「他似乎沒多反感。」麗塔放開他。「不過他在你下樓前就把那群小色鬼趕走害我好失望,還以為他們在大廳就要玩起來。」
「這倒是新鮮事。」帖木兒揉了揉太陽穴。「我也懷疑過,可是他會看我放在電視櫃裡的色情片啊。」
「你覺得他想看的是什麼?」麗塔嘟嘴親他一下。
他只能不確定地搖頭。
當他回家時,理查正坐在電視前翻閱報紙啜飲熱牛奶,幾捲錄影帶躺在茶幾上和衛(wèi)生紙盒作伴。
「一個人不會無聊?」他搓揉越來越長的金黃色亂髮。
「還好。」理查別過頭閃躲他的碰觸。「上完妓院了?」
「上完了。」
「你這次又尬了幾個妞?」深藍色雙眼冷漠地注視他,但他能感覺裡頭已無怒意存在。
「六七個。要吃甜點嗎?」他掏出紙盒。「剛在路上買的泡芙。」
「……謝謝。」
「色情片好看嗎?」他試探性地發(fā)問。
「男優(yōu)不夠帥。」理查笑著回應,卻在對方僵住時不安地繃緊肩膀。「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有些玩笑別亂開比較好。」帖木兒皺起眉頭。
「我沒在開玩笑!抱歉不該讓你知道……我知道你很討厭……」
「閉嘴!」帖木兒惱怒地打斷金髮少年。
「……你會把我趕出去嗎?」
「如果我想要!」他走回臥房用力甩上門。他無意讓理查難堪,但理查和他睡同張床已經(jīng)好一陣子,這的確讓他有些……不快。
但他不想看到那張被恐懼與羞愧糾纏的臉。
他害怕看到。
小混蛋信任我才願意坦承不是嗎?我是不是摧毀了我們之間的信任?他感到歉疚。
理查躲進廚房望著冰箱發(fā)楞。他甚至不敢轉開臥房門把,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帖木兒。
他在日出前倒進沙發(fā)縮成一團,泡芙散發(fā)的香氣讓他想哭。
~*~
「你家小混蛋看起來很不OK。」酒保把咖啡遞給帖木兒。
「那小子昨晚拐彎抹角地跟我說他喜歡男人。」帖木兒瞄了廁所一眼。
「然後呢?你就揍他一頓?」
「我?guī)致镒崴俊?/font>
「不然你又對他做了什麼害他一臉哀怨?」
「我只是有點生氣他拖這麼久才講出來……」
「你一定有對他鬼吼鬼叫對不對?」
「我才沒有!」
「讓我算算,你撿到他也不過近三年前的事情。」酒保對他伸出手指,理查也剛好走出廁所。「那小子已經(jīng)很有勇氣了。」
「……也能給我一杯咖啡嗎?」理查怯怯地開口。
「當然沒問題。」酒保把咖啡推到他面前就繼續(xù)拖地(距離營業(yè)時間還很久,但酒保通常不會拒絕這兩人上門),臨走前對帖木兒使了個眼色。
理查安靜地喝著咖啡,帖木兒則是緊盯粉紅色大門等待老皮特說的委託人,不時叉起肉排塞進嘴裡。
「可以當我昨天沒說那句話嗎?」理查悄聲說。
「不行。」帖木兒捏緊叉子。
「但你討厭……」
「我只說過我不來古希臘人那套,不代表討厭你這種人。」帖木兒耐住性子解釋,雙眼仍未從粉紅色大門移開。
「我不是只喜歡男人,我……」
「隨便啦,記得提醒我把客房清出來,我們還是分開睡比較好。」
「你起碼說了半年要清客房。」
「哎呀終於笑了?不生氣啦?」帖木兒輕戳他的臉頰。
「我才想問你這問題。」他嘟起嘴巴,粉紅色大門嘎吱一聲打開晃進一個陌生中年男人。
「你們就是老皮特的最佳人選?」男人油裡油氣地問候他們。
「老皮特太過恭維了。」帖木兒走向他。「我們能為你做什麼,來自M市的華倫堡先生?」
「是這樣的,我秘書前陣子捲款而逃害我非常難堪,為了挽回面子需要讓他嚐點教訓比方說死在滿地鈔票上。」華倫堡充滿抑揚頓挫的語調讓兩位殺手感到不快,通常這種語調只會出現(xiàn)在競選臺前臉部肌肉僵硬的騙子口中。「麻煩的是那王八落跑前還偷走我公司裡最精密保險箱的鑰匙害我無法使用,我要你們在宰掉他之前找到鑰匙,不然那保險箱要是硬撬會直接爆炸。」
「那保險箱爛斃了。」帖木兒聳肩說。
「是啊爛斃了而且廠商還拒絕理賠,但我現(xiàn)在沒錢請那種像特務電影裡的專家打開它,因為錢在保險箱裡和我秘書手上,外加我不是很有信用的銀行客戶。喔對剛才忘記說,那王八現(xiàn)在在當皮條客,躲在S市中心的高級公寓整天和帥哥辣妹混一起還請了保鑣,你們恐怕要闖進去才有辦法揪住他。」
「這不是什麼難題。」帖木兒聽到皮條客三個字時差點飆出髒話,他現(xiàn)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會引發(fā)他和理查關係惡化的導火線。
「最好接近他的方法是扮成牛郎混入,我知道那王八的癖好,他歡迎新人加入而且不分男女都會搶先染指,我想皮特那傢伙推薦你們不是沒原因吧。」華倫堡對理查露出貪婪的表情。
「說得像你也當過皮條客一樣。」帖木兒不滿地瞪著他。
「我開公司前訓練過不少青春肉體,你搭檔很有潛力騙過我秘書。」
「我不知道這委託還包括臥底任務……」在帖木兒快要忍不住發(fā)飆時,理查搶先一步握住華倫堡的手。
「我們能接受,請您訓練我。」理查定睛注視華倫堡。
「欸理查……」
「那就說定囉。」華倫堡笑得臉都要裂了。
帖木兒在華倫堡離開旋轉奶子舞酒吧後死瞪著理查。
「我們能完成委託。」理查面不改色地繼續(xù)喝咖啡。
「你根本還在生我的氣!」
「如果華倫堡覺得我能增加成功機率就該好好利用不是嗎?」深藍色雙眼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但你可能會受傷!」帖木兒抓住他的肩膀。
「那算職業(yè)風險的一部分吧。」他沒轉頭看著對方。
「你果然還在生我的氣,理查,我很抱歉昨天不該為那件事對你發(fā)怒,拜託別答應那鬼委託,我會跟老皮特解釋……」
「我能很有用處。」他抿起下唇。「我是你的學徒。」
「嘿,別這樣,你一直表現(xiàn)很好啊。」
「我不想……被趕出去。」
帖木兒突然想起紙盒裡的泡芙。
它大概已經(jīng)發(fā)酸了。
~*~
華倫堡所謂的訓練說不出意義何在。帖木兒暗忖著。小混蛋只是在賭氣。
該死。
理查穿上外套走出華倫堡的旅館客房,帖木兒馬上湊向金髮少年檢查對方身上有無任何傷口。
「他只有跟我談些基本原則。」理查推開他的手。
「他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
「只叫我脫光讓他檢查而已。」
「幹!」帖木兒爆出咒罵。
「華倫堡還說你要是擔心也能留在房裡。」理查坐進黑色雪弗蘭時對他說。
「我沒興趣!」他不快地答腔。「要吃什麼?我快餓死了。」
「你還沒吃晚餐?」理查瞪大眼睛。
「我剛才在旅館外等你。」
「那我回去煮……」
「直接買就好。」帖木兒把車開到速食店門口,工讀生緊張兮兮地衝出來招呼惡名昭彰的殺手。
理查拿到晚餐後望著街燈發(fā)呆,偶爾偷瞄大口吞噬漢堡的帖木兒幾眼,腦中仍在反覆思索著華倫堡稍早的「教育」。
你如果連最親近的人都無法誘惑,那你還能誘惑誰呢?
華倫堡捏住他的下顎說道。
「沒胃口嗎?」帖木兒幫他把漢堡包裝拆開。「你看,是炸鮭魚排喔。」
「在回想剛才的事有些恍神。」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等我們宰了秘書,華倫堡也不會多好過。」帖木兒向他保證。
「但華倫堡是我們的委託人。」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跟他秘書一樣都是靠別人賣皮肉賺錢。」
「我們都是幹骯髒事的人,我不覺得我們和華倫堡有什麼差別。」他咬了一口漢堡說道。
「還記得維琴妮嗎?」帖木兒看著他。
「當然,願她得到安息。」
「她誘惑人可是一流的,被她宰掉的可憐蟲還真幸運。」
「聽起來你似乎曾和她……」
「才不,我同情她。她那身技術是長期強暴她的師父教的,一個收養(yǎng)她的噁心老廢物,還好那廢物在她十三歲就病死了。」帖木兒抵達破公寓後把幾根薯條扔給附近探頭探腦的野狗。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好習慣,但仍然忍不住這麼做。
「你不希望……我變成像她那樣的殺手?」理查關車門時這麼問他。
「我不認為你在學習過程中需要付出那種代價。」我不想看到你受傷,那沒意義。他原本想這麼說。「再者,你似乎太過投入這件事,我們是要去殺人不是去應徵牛郎。」
「我從沒想過投不投入這件事。」
「有你有,你現(xiàn)在十次跟人講話有八次像在跟對方拋媚眼!」
「你幹嘛數(shù)我拋幾次媚眼啊!」理查白了他一眼。
「總之你投入太多情緒在這件事情裡!」他努力忍下抓著對方肩膀大叫的衝動,猶豫幾秒還是選擇這麼做。「這不是稱職殺手的表現(xiàn)!非常糟糕!」
理查聽到糟糕兩個字時愣了一下。他渴望被稱讚,渴望被他在乎的人稱讚而不是油嘴滑舌的華倫堡。
我只是想表現(xiàn)得有點用處,這樣你就不會趕走我,無論我是什麼樣的人。他想開口,話語卻哽在喉頭。
他睡前看了埋首書本的帖木兒一眼,被衝突性極強的畫面逗得笑出聲音。他們仍然睡在同張床上,帖木兒清理客房的進度比蝸牛還慢。
「下個月是你生日,想要什麼禮物嗎?」帖木兒放下書本。
「聖誕老人已經(jīng)開始列乖寶寶清單了嗎?」他鑽進自己的被窩(他們一直蓋不同條被子,帖木兒絕不會跟他分享棉被)問道。
「你生日剛好是聖誕節(jié)讓我省下不少支出,所以請說吧。」
「我只要一盒超市賣的粉紅翻糖蛋糕就好。」
「……啥?」
「我母親會在我生日時烤蛋糕慶祝,那看起來就像放大版的粉紅翻糖蛋糕。」他閉上眼睛。
帖木兒只能愣愣地點頭。
~*~
華倫堡的訓練內容讓帖木兒越漸不安,他幾乎要開始懷疑委託人根本對小混蛋意圖不軌,而在他不情願地當起觀眾後也快要忍不住痛毆華倫堡的慾望。
距離暗殺捲款而逃的秘書只剩兩天,在華倫堡所謂「那王八的進補日」來臨前,這位優(yōu)秀的前皮條客(其實現(xiàn)在也是但名稱稍微好聽點,例如合法性存疑的娛樂公司經(jīng)理)找來幾個「練習對象」到客房裡想驗收理查的學習成果,這讓帖木兒的理智著實遭到了重擊。
「你不需要讓『事情』發(fā)生,幹掉那王八時也不需要,我相信你有能力拿捏時機。」華倫堡示意理查和那幾個男人脫衣。「但你必須幫你搭檔爭取時間。」他指著面色凝重坐在沙發(fā)上的帖木兒。
「他只是我學徒。」帖木兒想盡辦法不咬牙切齒地回應。
「你運氣真好。」華倫堡咧嘴而笑。
理查走向男人們讓幾雙不安份的手在身上游移,張嘴親吻面前笑開懷的雙唇,但他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有劇烈顫抖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有人扯住他的頭髮嗅聞,一雙手按住他的肩膀要他跪下,濃郁人體氣味在他的膝蓋接觸地毯時滲入鼻腔。他想起一些畫面,一些深夜經(jīng)過母親房門前會看到的畫面。他記得有個男人很愛母親跪在地上做些他從門縫看不見的事情。
還有每次生日時的蛋糕。
碎成一團的生日蛋糕。
被那男人姦殺的母親躺在上面的生日蛋糕。
當他閉上眼準備面對現(xiàn)實時,華倫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對他上下其手的男人們一哄而散。
「表現(xiàn)不錯。」華倫堡向他耳語。「再練下去你師父就要大開殺戒囉,你的確成功誘惑了他。」
布料觸感突然包覆全身,他驚訝地看著浴巾和站在身旁的帖木兒。
「我們會殺了那王八。」帖木兒不悅地對華倫堡說。
「記得保險箱鑰匙。」華倫堡回以意味深長的笑容。
理查回到車上時不發(fā)一語,直到踏進破公寓才勉強對帖木兒擠出笑容。「我表現(xiàn)如何?」他用手指捲著金黃色亂髮問道。
帖木兒死盯著他,右手彷彿要一拳揮來。
「洗完澡到房間找我。」
這回答讓他感覺心中有些東西碎了。
或許華倫堡的推測是正確的。
他順從地在洗澡後穿著浴袍來到帖木兒的房間(感謝上蒼客房終於整理完畢,只是暖氣似乎有點故障),帖木兒坐在床沿對他張開手,他走了過去讓自己被環(huán)抱其中,胸口緊貼對方的額頭。「我們可以事後當一切沒發(fā)生過。」他悄聲說。「沒有愛,只有慾望。」
帖木兒抬頭看著他。
「我就說你太過投入了,小混蛋。」
「我以為你想要……」他抿起下唇。
「被嚇到腦袋空白的傢伙需要毛毯。」帖木兒放開他。「但家裡沒有救護車上那種毛毯,只好用抱抱代替了。」
「我第一次聽到你說抱抱……有點噁心。」他感到雞皮疙瘩但又有點鼻酸。
「你嚇得像個小孩一樣。」帖木兒拍拍床鋪要他坐在身旁。
「我才沒有!」他不滿地回嘴。
「你剛才被那幾個男人包圍時嚇得一直發(fā)抖,我很懷疑你到時會不會被華倫堡的秘書嚇哭啊。」
「我才不會那樣……」
「想被我稱讚對不對?」帖木兒搓揉他的頭髮。「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喜歡被我稱讚,而且我才不會趕走你好嗎?別胡思亂想。」
「你不會趕走我?」
「當然。」
「那你會稱讚我嗎?」
「在那件事情上我不會稱讚你。」帖木兒頑劣地笑著。
「……很有你的風格。」他搖搖頭。「但我喜歡剛才的人肉毛毯。」
「這是在跟我討抱抱嗎?」
「對,但拜託別再說抱抱了。」
~*~
華倫堡的秘書聽見子彈上膛聲的表情堪比孟克《吶喊》,只差此時背景是滿地綠油油的鈔票而非詭譎的橘紅色天空,理查在槍響時揚起得意笑容,順便把保險箱鑰匙從屍體手中拎起。
「你應該沒幹掉外面那群漂亮男孩吧?」他穿起衣服看著帖木兒。
「他們看到我闖進來就逃光了。」
「你還是挺有良心嘛。」他歪嘴笑著。
華倫堡接到消息時已在M市的公司樓頂,驚覺兩位殺手刻意延後了通報他的時間,他們已經(jīng)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待他。
「那王八摸走的錢全歸你們。」他冷靜地指著理查手上的提箱。「鑰匙呢?」
「你在乎那個爛保險箱竟然多於在乎秘書捲走的錢?」帖木兒把鑰匙扔給華倫堡,他本來想立刻在委託人腳上開兩個大洞。
「保險箱裡有比金錢更珍貴的東西,這就是我找上你們的原因,看在老皮特這麼推崇你們的份上。」華倫堡把鑰匙插進保險箱大鎖,金屬門發(fā)出噴氣聲打開,裡頭只有一個孤零零躺在冰冷金屬表面上的相框。
相框裡是華倫堡與秘書的合照,兩人在夕陽下的沙灘緊摟對方。
「那東西是……」理查皺起眉頭。
「那王八偷走鑰匙只想要羞辱……這段回憶,我花了很多年才看清他的真面目。」華倫堡撿起相框說道。「保險箱裡沒有錢,我騙了你們,財富對我來說早已失去意義。」
「知道感情被欺騙的確令人心痛。」帖木兒靠上牆說道。
「是啊。那王八死了,我也該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華倫堡從口袋掏出刀片,在他準備朝喉嚨劃下時,一枚子彈打穿他的手掌讓他慘叫著跪倒。
「他死了,你還活著。」帖木兒漠然注視他。「與那份回憶陪葬只會讓你再次被羞辱。」
華倫堡絕望地看著殺手們踏出辦公室。
~*~
「華倫堡真給你們那麼多錢?!」老皮特的驚呼從話筒竄出。
「忌妒嗎?」帖木兒得意地笑著。
「當然啊這實在太好康了!把那傢伙的壞男友斃掉就能整年不用工作未免太爽!要不是跑不動射不準我早就搶來自己幹了!」老皮特對他埋怨。
「但你也真是的,沒說清楚就把委託丟來,害理查差點被變態(tài)欺負。」他把啤酒杯還給心神愉快的酒保。
「那小混蛋竟然全身而退啊!」老皮特笑到差點被口水嗆死。
「他個性不適合當維琴妮那種殺手,況且讓悲劇重演也不太好。」他看著舞臺上的裸女說道。「保重身體。」掛電話前他這麼說。
「老皮特說了什麼?」理查拿著酒杯走來。
「羨慕我們錢拿太多。」他看著理查臉上的紅暈感到有些擔心,小混蛋真的很不適合喝酒。「要回家了嗎?我看你也有點累了。」
「嗯。」
他回到破公寓後從房間拿出一個紙盒,顏色鮮明的盒子裡裝著幾個粉紅翻糖小蛋糕。「不確定是不是這種,希望不會太難吃。」他把紙盒交給理查,接著從口袋掏出一個紅色髮圈。「我沒任何意思,只是……覺得你頭髮綁起來比較清爽。」
「謝謝你。」理查開心地瞇起眼睛。「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和生日快樂。」
或許該是時候改口叫小混蛋搭檔了。他想起一些畫面,畫面中央幾乎被潘蜜拉佔據(jù),但他決定暫時忘記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