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柏仁的調查筆記之四】
找到吳克憬了。
呵,一個理應在坐牢的人,卻在外頭突然被找到,若不是我們這分局的人,怎樣都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情況吧?
其實我早抱著有沒有找到似乎都無所謂的心態了,吳克憬這個人,局裡大概只剩我和老周還記得吧?
那天,手邊的案子正好剛結束,才剛在位置上坐下,看了下時間正好中午,我還在思索著中午該吃啥時,一個人靠了過來。
「我關注的案子,有進展了,能陪我走一趟嗎?」
我他媽的嚇了一跳,我從沒想到他會找我攀談,而且一開口就是陪同偵查之類的,是說-啥是關注的案子,他的單位還真是謎啊?
一個禮拜前,局裡來了個特殊單位的人,他叫黃輝平,不知道是不是本名,畢竟他的單位比情報局還神秘,會這樣懷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個單位似乎沒有正式名稱,或者該說-我無法確定有沒有,對一般人民眾來說,這單位形同於無,也就是不存在。
就我上一次碰到該單位人員的淡薄記憶而言,若不是再次碰上,我壓根忘了曾經碰過該單位人員的相關記憶。這很詭異,我的記憶力應該沒差到會忘了這種事才對,但,我確實忘的差不多了。
我努力的想,很多事都很模糊,對該單位的任何記憶,都處於一種『好像記得卻無法肯定』的情況。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不是第一次見到黃輝平亮出來的特別證件,但我喊不出名字,這單位有沒有名字似乎也不太重要,但我卻清楚的知道有這個單位,但、是什麼樣的單位,我他媽的根本說不出所以然。
見到他亮出的特別證件,那天回家,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病,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阿茲海默癥,還是記憶被人變造之類的?
總之,我停止回想,因為就算想起來了,也沒多大意義。而這個部門有個內部公開事項的網頁,網頁上也沒寫上單位名,只是放了特殊證件上的特別徽紀。那徽紀長得像八卦,但中間多個圓圈,圓圈裡多了隻老鷹。
那些公開事項少見的不是又臭又長,而是簡單列出一些該單位的特殊層級和特別規定。反正簡單來說,該單位的人各自獨立,同時不聽令於任何局長層級,但層級上和一般員警無異。
反正,對管理階層來說,別影響到他們權力就好,加上他們也沒什麼特權,只是比起一般員警來說,可以說是非常自由吧?
這叫黃輝平的人,除了第一天來打過招呼,之後在局裡幾乎沒見過他,只有幾次看到他在拘留室裡不知道在幹嘛。所以,他突然找我陪同,真的讓我嚇了一大跳。
出於對這人的一絲好奇,加上剛好沒事,我順道敲了他一筆中餐,他非常爽快的答應了-哦,這種個性我一向不討厭,所以就跟著去了一趟。
只是-我完全沒想到就這樣找到吳克憬了,呵。
「你認識他對吧?」我蹲在吳克憬身旁,他問道,我抬頭盯著他,總覺得他是故意找我陪同,但吳克憬的事列為機密,他又怎麼會知道?
他所關注的案子,是掏空案還是更怪異的那件事??
那一瞬間,我只是點頭,但腦裡翻江倒海......真他媽的-煩,這個人到底再盤算些什麼?
吳克憬被發現於一處橋墩下,橋下雜草比人高上幾尺,平時沒人會特意靠近,更別提有人會發現吳克憬被丟棄至此,說是被河水帶到此處-完全說不通,因為近一個月無雨,橋下河水乾枯到只剩幾處水窪。
被丟在這橋墩下也挺奇怪的。
橋下不是非常好的丟棄地點,因為完全埋不了,只要上游暴漲或大雨,便可能將吳克憬拉出土裡,就算沒有隨河水漂流也會發臭,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事,那麼-隨時都可能被發現的情況下,還刻意丟棄於橋墩下,這不是很奇怪嗎?
當然,這是在正常考量下,若不是黃輝平領著我,我還真的不知道這裡藏著一具屍體。
黃輝平走近時,完全沒和在屍體旁的任何一個人打招呼,這些人都穿著警察制服沒錯,但臂上警徽的樣式卻長得不太一樣,而且每個人的表情都像同個模子印出來似的,比憲兵還還僵硬。
我還帶著疑惑的望著其它人時,便被黃輝平叫過去。撥開擋路的雜草,低頭一看,一具斷臂屍體、面部爛成一坨,但直覺告訴我,這具屍體是吳克憬。
憑著衣著和身材大小,以及屍體同樣少了一隻手臂,天底下應該沒那麼巧的事才對,但我暗自祈禱不是他,畢竟我還想從吳克憬口中問出那天拘留室是什麼情況。
可惜,天不從人願。
天空一陣悶響,烏雲雷光透閃,我抬頭,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臭青味,才暗想著不會吧,雨就這樣下來了。
一旁作業人員仍繃著一張撲克臉,俐落又迅速的在周圍搭起簡易的小棚子保護現場。
但泥地很快的變濕變軟,雨勢似乎一發不可收拾,我聽見黃輝平嘖了聲,不知從口袋裡拿出什麼看了一下,朝其他人揮揮手,所有人一致的開始動作,拆起棚子,連拍照都沒有,直接開始小心的移動眼前屍體。
我疑惑的撇了黃輝平一眼,待回頭時,一道水流滲過棚子的塑膠布,我唉呀的連忙站起,深怕褲角濕了,卻瞧見屍體旁有個怪異的反光......走近一看-我拿起一旁乾枯的小樹枝戳了幾下,濕軟的泥土很快的化開,隨水流帶走,一個類似塑膠的物體,上頭有著編號-我讀了一遍,深嘆了口氣。
「那什麼?」黃輝平走近問,水流幾乎把那東西上頭覆蓋的泥土沖掉了大半。
「別當我傻,你知道這是什麼吧,你不是說這是你關注的案子?」我諷刺的回,黃輝平表情淡然,嘴角微微勾起。
對,失竊的PPQ M2......
望了眼正被裝進屍袋裡的軀體,我將泡泥的槍抓出土裡。黃輝平沒阻止我,我直接用衣服擦了擦槍,再確認一次槍上編號後,又嘆了口氣,盯著黃輝平說:「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我朝他走近,「這、他、媽、的-」他眼睛連眨都沒眨,同樣瞪著我。
「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禁吼道。
黃輝平神情淡然的和我對望了會,深吐了口氣,接過PPQ M2,「我盡量,但下次別再這樣做......」他接過一旁人員遞來的證物袋,面露無奈。
「雨變大了,先上去吧,其餘的交給他們,先走-」黃輝平催推著我,我皺著眉,環視了那些人一遍才離開。
先黃輝平一步上橋,他似乎還在橋下交代些什麼,雨越下越大,橋附近非常荒涼,沒有任何騎樓能躲雨,車子上了鎖,我沒法進車等他,只好朝周遭唯一一棟建築走。
手遮著頭,我快步跑著,很快的便站在建築的大門外。抬頭一望,一旁金黃色的鐵框字板雖然掉漆,但沒有太多雜斑紅鏽。
「樂生閣園......」我讀著鐵框字,直覺告訴我應該是某種安養院之類的,但這名字......好像在那聽過?
「雨很大啊。」一個聲音冷不防的從旁傳來,我嚇了一跳,不知何時,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站在身旁,他穿著淡藍色的保全服裝,除了有些駝背外,感覺上還很硬朗。
「是啊,這雨真大啊。」我敷衍的回。
「你是......來這找人還是?」老伯盯著灰濛濛的天空問。
「不不不-嗯,我是因-公務來此,同事叫我先上橋來等他,車子上鎖,這附近只有這能躲雨,應該沒關係吧?」
會這樣問,是因為我曾經借一戶豪宅門外躲雨,結果被屋主罵得半死,這年頭,自私的人多啊!
「噯-什麼話,不就躲個雨,我們這孤兒院平時鮮少人經過,要不要喝點熱茶,我去裝,等等嘿!」
「耶-老伯、嘿!」老人走路的速度之快,也不知道是重聽,還是裝沒聽見,完全沒理會我的呼喊,自顧自走進一旁小鐵門。
我笑了笑,內心鬆了口氣,而天空突然頻閃著雷光,我下意識的摀著耳朵,數聲悶雷炸響,感覺連一旁鐵框字都轟轟晃著-
我摀著耳,腦海浮出一張紙的畫面、上頭是匯款紀錄,帳戶的名字是-我抬頭望著那鐵框字板。
好巧,就是樂生閣園,這裡就是林彥浩和林瑜琬曾經待過的孤兒院?
我他媽就像個白癡一樣,盯著那四個字,眼皮微微抽動。
「嗯,請問......耶!?」有人拍了我肩膀,我回頭。
她怎麼在這?
保全老伯推開鐵門,手拿著兩個杯子和手提茶壺,正好望見我們倆。
「哦,你們認識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