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paro預警】
她大概,一直都不是個討喜的人。
有人說過,她是個有些狷介的人。
那並不是個稱讚,至少在從眾文化為主流的日本社會裡並不是,她還能記得說出這句話的那個人,嘴邊那有些惋惜有些嘲諷的弧度。
太狷介了不是好事啊,陸上小姐,姓這麼難念,名字這麼詭異,笑起來這麼難看,人也難以相處,還是好好想想怎麼發揮自己剩餘的、身為女人的一點價值,早點嫁掉吧,日本社會不適合妳這樣的人生存呢,還是快看有沒有哪個男人願意收留妳,在家庭裡茍延殘喘吧。
解雇她的前上司這麼說,帶著輕蔑的、屬於『男人』的上位者微笑。
手中握著的咖啡已然冷卻,杯壁已不再有熱度,她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已不再醇香,沒有加糖的液體苦得她舌頭一陣發麻。
眼角有些霧氣,她默默的用袖子的一角擦去。
咖啡太苦了,苦得眼淚都出來了。
戶頭的存款剩不到30萬,付完房租就只剩下17萬多,17萬啃吐司喝三合一能撐多久呢?
她摸著因著摻有奶精的咖啡而開始隱隱作痛的胃部,感覺了額頭冒出了密密的冷汗,層層的,濕黏的,令人厭惡。
根本不用算能撐多久,她嬌氣的胃肯定會先把自己給折騰進醫院,而她已經沒有任何能夠進醫院的資本。
手中的瓷杯堪堪的放下,她摀著一瞬劇烈的痛起來的胃,連滾帶爬的衝進浴室。
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嘔。
喉頭已被苦味給麻痺,吐無可吐連膽汁都出來,她看著馬桶裡飄浮的、混雜在咖啡裡一片黃黃綠綠的液體,笑了起來,眼角一片濕潤她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液,總之都是苦的都是鹹的,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去區分究竟是哪裡給泌出來的了吧。
人間不值得。
她硬是撐著發軟的腿給站了起來,狹窄得連轉身都會撞到的浴室,她兩眼發直的看著鏡子裡那個狼狽的、滿頭亂髮、一臉蠟黃的女人,咬著牙笑了起來。
25歲的女人,第三次的失業、失戀、有家回不得,社會觀念開始貶值、不新鮮了,她幾乎能聞到自己身上某處開始熔解腐朽的味道。
被前上司解雇的當天,她狠狠的將資遣費給一把的砸在那個獐頭鼠目的中年男人身上,在滿天飛舞的福澤諭吉裡,挺著背脊高傲的踩著高跟鞋踏出了自始至終沒有對她釋出過一點善意的公司。
灑掉了十幾萬日圓,然後回來再捧著存摺一點一點的算著存款能讓她活多久,可她卻一絲一毫都沒有去懷念那些被她給狠狠砸掉的鈔票。
端著吧,就端著吧,端著唯一一點的驕傲,去走崎嶇不堪的彎道,即便爬著,即便磨蝕至白骨森森,她也會爬完,因為驕傲是她二十餘年的人生裡,唯一剩下的東西。
這份驕傲讓她在目睹初戀男友跟來東京投奔自己的妹妹滾在一床時,淚也沒有流的抄起了高跟鞋把這對還光著屁股的狗男女給趕出了她租的公寓,還能堅持著把那沾染著骯髒體液的床單給打包扔進垃圾桶,並把床給消毒了整整四遍。
只是這當中,她也衝進了廁所,抱著馬桶,整整的吐了四遍。
潔癖、狷介,在日本社會裡似乎都不是甚麼好詞,這是一個無比從眾的社會,每個人都生怕自己有哪一點跟別人不一樣,女人談論男人,談論什麼時候能嫁給好男人,好當個無須工作只需持家的家庭主婦;男人談論女人,談論公司哪個女人美麗,談論會計部的森下小姐是否與總經理有婚外情。
聯誼、婚姻、聯誼、婚姻,她不是沒有嘗試著去融入,卻發現再怎麼的去假裝熱衷,骨子裡的逆反與異於常人依然騙不了自己。
大概那個混蛋下流的前上司說的有一點是對的。
她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在日本社會裡生存。
太狷介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大概是她跌跌撞撞、頭破血流的二十餘年人生裡最深刻體悟到的事情,但她卻從未打算改過。
從母親在電話裡說『她是妳妹妹,妳要學會多包容點,一家人沒有甚麼說不開的……』,而她重重的將電話給掛斷時,她就知道,這一輩子,再破爛再艱難,她是改不掉這樣令人厭惡又不討喜的性格了。
這是她,陸上濃藍,可悲的殘缺的一無所有的25歲女人。
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讓她慢慢的彎下了腰,蹲坐在浴室冰涼的地板上,涼意透過了單薄的短褲一點一點的浸了上來,冷,可是揪緊成一團的胃已經耗盡她所有力氣,她幾乎想要不顧地板的冰涼癱軟在地上,又哪有剩餘的力氣將自己給支撐起來。
被扔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有氣無力的抬了抬眼皮,看著亮起的螢幕連看清楚確認是誰的力氣也沒有,她半睜著眼想著就讓對話那頭的對方自己等到不耐煩把電話給掐掉吧,但對方似乎也是個耐性很好的傢伙,她等了半天,手機的鈴聲絲毫沒有要消失的意思,陣陣鈴聲吵得她有些腦子發疼,她皺了皺眉,慢吞吞的伸出手去拾起手機。
「……哪裡找。」她的聲音虛弱到幾近於無,又乾又啞難聽得可以,對方似乎被她如此糟糕的嗓音給嚇到了。
「刺鳥妳怎麼了?我去妳公司結果櫃臺小姐說妳已經離職了,怎麼回事?」熟悉的、少年似的清朗嗓音,她蹙起的眉頭鬆了鬆。
「沒死。」盡量減少話語以免其中的痛意被人察覺,她的嗓音帶著濃重的倦意,啞得像是百葉窗似的,根根分離,毫不連黏。
「……妳等著,我現在在妳家樓下,我等等就上去。」一聽就知道她的狀況極為糟糕,聲音的主人似乎是懶得跟她扯皮,說完就馬上掛掉。
來不及反應的她聽著手機裡響著的嘟嘟聲,有些茫然的想著這傢伙似乎有點太自把自為,沒多久她就聽見了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然後浴室的門被拉開了,她張著有些恍惚有些朦朧的視線看向來者,大概是她的臉色與死人也差不離了,那人清秀得仿若少年的臉龐在看見她之後變得很是難看。
「陸上濃藍我操你媽!把自己搞成這樣你很爽?!有事不會打電話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把讓妳把自己搞成這付德性?妳妹呢?跟妳住一起都不會管妳的死活嗎!」
看來是真的很生氣,網名也不叫了直接叫本名,那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輕鬆的將她架起,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安置,然後直接的把她嘴巴掰開,溫熱鮮香的雞湯就這麼的被灌了進來,妥貼的入了肚,一點也沒有灑出。
「萬葉你灌食的技巧真是越來越好了……你的手藝還是一樣很好。」
這六天裡,胃首次有了除了吐司與咖啡之外的東西,昏花的視線慢慢的清晰了起來,她看著視線裡那張即便年過三十依然清雅的像個少年的臉龐,淡淡的勾起一抹笑。
「笑屁笑,我灌食的手藝都是被你給練出來的,不然我一個剖屍體的幹什麼需要練灌食……還笑!妳給我反省!昨天那具窒息死冰進去的屍體臉色還比妳現在好!」
「刺鳥大大,陸上小姐,濃藍小姑娘,妳最好給我老實的交代妳杳無音訊的這一個月都發生什麼事,不然我就把妳現在的樣子給拍起來傳給粟田口藥研!」
一提到那個名字,本來頹廢得比死人也差不多的她馬上的就睜開了眼睛,伸手想去壓下他舉起的手機,「我交代我交代,你、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但被胃痛折磨、又多日未能好好進食的人怎麼可能敵過健康人平法醫萬葉,沒幾秒紀錄著她滿臉蠟黃、蓬頭垢面的照片就已經安穩的躺在了平萬葉的手機記憶卡裡面。
她想尖叫,卻沒有力氣,只能乾瞪著拿著手機笑得一臉得意在她面前晃的平萬葉,覺得這貨真他媽混蛋,但把柄被握著的她還真不想自己糟糕得要命的照片真的被傳給自己偶像,只能一五一十的將最近的景況給交代了。
其實說真的她並不是很想將自己最糟糕的一面給坦露出來,即便萬葉是她人生中少得可憐的朋友之一也一樣,所以她盡量的用著最輕描淡寫最無關緊要的話語給帶了過去,卻瞞不過萬葉,硬是揪著她給好好的交代清楚,將所有細節給掰扯清楚──並不是萬葉如何的不體貼或是想看她笑話,而是相識多年,他深知濃藍的性格,如果不將她的傷口給翻出來好好的審視清洗,她就會將那些傷口給狠狠的摀起來,化膿潰爛,直到最後的最後才會發現那裡已經壞死、爛空,無藥可救。
失業、前上司尖酸刻薄的言語、失戀、發現親妹跟交往五年的初戀對象滾成一團,她盡量不帶任何情緒的去描述這一切,卻在講到老家打來的電話、母親那些隱帶責難的言語後,講不下去了。
「……我們不說了好不好。」她勉強的勾起了一個很難看的弧度,為什麼修剪得齊整的指甲還能這樣的嵌進掌心的肉裡呢,她不知道。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有多麼的辛苦。
松葉色的眼睛看著濃藍瘦得凸出的鎖骨,那一點點慘白的皮膚勉強的支撐著去包覆那嶙峋的骨頭,看起來特別的辛苦特別的用力。
她一直是這樣的,從他們認識的那時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的一直的辛苦著,辛苦的努力,辛苦的支撐,辛苦的活著。
少年模樣的女人嘆了口氣,伸出手將瘦得似乎能聽見骨頭相互碰撞的濃藍給摟進懷裡。
「好,我們不說了。」
「……嗯。」
喉頭有些的梗著,她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領,將自己差點要滿溢而出的懦弱給用力的吞下。
還能堅持的,還能堅持的,那一點點從別人身上得到,稀薄的溫度,還能讓她再堅持一下的,再堅持一下……就好,至少堅持到她能找到下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
提示燈一閃一閃的亮著綠光,一只修長的手從桌上拿起了手機,滑開了螢幕,點開了通知。
『渡鴉 @raven_4949 5分鐘前
給你們消失很久的 @thorn_birdsss 刺鳥さん送吃的,有誰知道胃病還硬要喝三合一的病該怎麼治嗎?我是不是該幫她掛腦科?
(配圖)
668回應 2086轉推 1.3萬喜歡』
『是渡鴉さん!刺鳥さん這麼久不見沒事吧!』
『怎麼一有消息就是胃病,刺鳥さん的身體還好嗎?』
『啊啊啊啊啊兩位又合體了!希望刺鳥さん能好好調養身體,再出新歌!』
『樓上你只關心這種事實在是非常無禮也非常糟糕,簡直不想承認你也是兩位的粉絲!』
『只有我注意到那張圖裡的MV是MIYA的出道MV嗎!果然刺鳥さん是MIYA的骨灰粉!』
手的主人在看見這則評論時頓了頓,又往上滑了滑,點開了配圖。
還真是他們的出道MV。
想了想,他點開了回覆框。
『冒昧的問,刺鳥さん還好嗎?對不起實在很擔心,如有冒犯的話請當作沒有看到?(._.`)』
才剛發出回覆,電話就來了,他連忙接起,甫一接起,熟悉的少年音就劈哩啪啦的殺過來了。
「不好,一點都不好,臉色比我昨天冰進去那具屍體還糟糕,我覺得我今天要是沒殺過來看她沒準明天早上頭條就是『東京25歲失業失戀女子在公寓自殺,死因是將自己活活餓死』──」
「打住,打住,你說,失業失戀?」
低沉的嗓音起了些波瀾,他看著化妝鏡裡的自己,連自己也不是很能辨清自己此時的情緒。
一瞬的竊喜被濃重的擔憂與自我唾棄給淹沒,那個一直以來非常辛苦非常努力在生活在堅持的姑娘,又失戀又失業等於同時的被剝奪這個年齡段所能擁有所有的事物,等於被否定了她一直以來的努力,她能好嗎?
不管能不能好,她的性格注定了會將所有在化膿發黑的傷痕給掩蓋,用她那天生便有些歪斜扭曲的微笑,去掩蓋一切。
某些地方,開始的,發起疼。
「對,失戀,她那個狗娘養的前男友跟她的王八蛋妹妹滾一起了,還他媽在她公寓裡滾,就是濃藍那時候沒打給我,不然我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法醫是最完美的犯罪者』──」
「我想是因為她知道你會這個反應所以才沒有跟你說。」
「粟田口藥研你還想不想知道濃藍的狀況了。」
「想,」他換了隻手拿手機,看著一邊拼命狂跳想跟他搶手機的亂,嘆了口氣,「但亂在我旁邊拼命的想搶我的電話,他的手機因為上個月跟你打太多電話被經紀人沒收了,而且我們再過五分鐘就要開始錄節目了──所以拜託你長話短說,只要告訴我她現在怎麼了,還好嗎,其餘的等我下了節目再打給你。」
電話那頭的平萬葉翻了個白眼,「從快死的邊緣拉到離死沒那麼近,好不好你自己判定,還有你當我很閒嗎你打來我就有空?」
「我知道你今天放假。」完全沒被騙住,從小一起長大藥研深知平萬葉這傢伙有多會講幹話,就連萬葉這貨實際上是『大姐姐』而不是他們兄弟一直以來認為的『大哥哥』他也是這幾年才知道。
「你又知道了。」平萬葉一邊挑著架上的商品一邊哼哼嘰嘰的扯著皮。
「你男友我弟弟兼搭檔粟田口亂親口說的,如果你連亂都騙我就要跟一期哥從長計議你們的交往了。」藥研很冷靜也很沉穩的說出了威脅的話,看著一旁聽到這話瞪大眼看他的亂,露出了被媒體與粉絲稱為『價值五個億』的微笑。
「粟田口藥研你越來越機車了,小時候怎麼就沒覺得你會長這麼歪?」
「彼此彼此,」他對著探頭進來催促的經紀人打了個手勢,語氣變得有些急促,「所以,重點,她現在到底如何了?快點,我要走了,你別讓我懸著心錄節目。」
「懸著心就自己來看她啊……好啦我說我說,她剛看著電視看到睡著了,我現在就是趁著她睡著出來買東西填她冰箱的,如果不是因為失業跟要養她那個王八蛋妹妹,她也不至於把自己餓到胃又犯病……呃啊可惡!我果然還是應該把對狗男女給填東京灣!」
「你該做的是趁她睡著把她給架去醫院,買點柔軟易消化的東西、不要煮稀飯那反而會讓胃酸分泌過多、最好買多一點山藥跟秋葵、她不喜歡山藥,所以山藥要磨泥拌一點蜂蜜下去她才會吃──」
「啊啊藥研你夠了!老子雖然是剖屍體的但好歹也有醫師執照!這點東西我知道啦!你快去忙你的,濃藍這邊就不用費心了,反正你也沒有資格,不敢光明正大的對她好!」
看著門口扠著腰虎著臉的經紀人已經有要開始醞釀衝上來搶他手機的傾向,藥研只得掐掉通話往門口走,還得拖著因為沒有跟萬葉講到話所以臭臉的亂。
懸著的心並沒有因為這通電話而放下。
反而揪得更緊了。
平萬葉這混蛋就是他媽的喜歡往痛處戳,還一個戳一個準,大概是在報復當年他與亂的事情時自己的落井下石。
『沒有資格。』
『不敢光明正大的對她好。』
戴上了黑色手套的手,緊緊的攥住,緊緊的、用力到發疼。
???
為了避免看不懂,來簡單的做個介紹
粟田口藥研(25),雙人男子團體『MIYA』的一員,高中時被挖掘,賣點是不經意流露的性感與色氣,男友力炸裂。
粟田口亂 (22),雙人男子團體『MIYA』的一員,國中時被挖掘,賣點是與哥哥相反,小惡魔走向,可男可女的多變性。
我不會說有非常多兄弟本的(靠北
另外『MIYA』是取自於『Midare』跟『Yagen』的首字。
平萬葉(30),法醫,生理女性,但不管長相、身材或是聲音都像極了漂亮的未成年少年,是非常有名的不顏出唱見,用名『渡鴉』。
陸上濃藍(25),待業中,天生不會笑,笑起來據說可止小兒夜啼,也是非常有名的不顏出唱見,用名『刺鳥』。
順帶一提因為兩人的好交情&算是滿常po出在一起的推特,也很常合作,所以有大量的cp粉。
雖然(在cp粉看來)是BG,但因為音質的關係所以也常有逆CP與否的爭論
關於濃藍的姓,『陸上』,羅馬音是『Ku-ga-u-e』,不好唸,日本全國據說只有十人左右的姓,而濃藍則是和色表上的顏色名,羅馬音是『Koiai』,也是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