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遺忘曾經存在的溫柔，殘留下來的只有無盡的謾罵毆打，就連本應美好的回憶，也只剩空虛淒涼。他不知道為何要遭受這樣的最，自己一直都是為了大家而努力，不求所有人都感激他、愛戴他，但為什麼，非得讓他承受這樣的毫無道理的暴力不可？

一開始，還有人為他說話，試圖平息怒火，可最後，所有人都放棄他。

只因為他失去價值，所以，他就變成不需要存在的人了。

他赤裸雙足，背後唯一能夠逃脫的路被村民堵住，他被逼得只能往前走，走向海水的深淵。他閉上雙眼，摀住雙耳，不去看人們殷切的神情，不去聽期望他去死的聲音。他抬起發顫的腳步，一點一點向前，他彷彿看見，從海浪中深出無數冤魂的手，捉住他的腦袋、頸部、雙肩、腰際、手足。

好可怕，他泣不成聲，拼命呼救，還是被拉入海中。

鹹水灌進四肢百骸，奪去呼吸，他再怎麼掙扎也毫無意義，終是敵不過海水的奔騰彭湃，意識逐漸遠去，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溫暖包覆他的全身，讓他滿腔的悲傷與痛苦漸漸平穩。

他不禁沉浸在那份溫暖當中，不願放開，不想再體會方才的寒冷無助，睜開眼，想要知道給予他暖意的究竟是何人。

突然，一抹紅遮蔽了視線。





荒驀地睜大雙眼，瞳孔帶著震驚不解。

又是那個冰冷的夢，又是過去那還是愚蠢的自己的夢，荒憎恨那時的一切，那是讓他對人世間徹底絕望的原因。可恨的是，無論他多麼不希望回憶，卻一次又一次的，在夢境裡重現那段日子，彷彿在嘲笑他，不應該忘。

可這次的夢卻有些不同，最後血一般的鮮紅究竟是什麼？荒很是困惑，撫著胸，有些喘。

他望著由風帶著滿天舞動的花瓣，想著，是這些櫻紅花瓣讓他作了那樣的夢，又或是……什麼事情的預知，使得過去與未來混在同一場夢境？

「哎呀？這不是荒嗎？真是巧遇呢。」

容姿艷麗的女子轉了轉手中的煙管走過來，高底鞋踩得地面發出喀咑喀咑的聲音，看似與人類無異，卻是一名寄於煙的妖怪。她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那煙霧環繞在他的周圍，久久不散。

「可惜今日金魚姬沒有舉辦女子會，這裡可一點也不熱鬧，雖然我與她約好要在這兒碰面。」煙煙羅笑了笑：「如何，要臨時辦一場嗎？」

「別誤會了，我對妳們吵鬧的聚會並沒有興趣。」

與這名女子第一次見面，就是因那莫名其妙的聚會，當然，他當時並不打算參加什麼女子會，不過是臨時覺得可以賞花轉換心情，才正巧在這櫻花紛飛的時節，前往她們聚會的這個地點。

「是呢，但雖然吵鬧，不也很愉快嗎？雖然靜靜地欣賞這美景，也是一番享受。」

荒不置可否，但也不想爭論這麼微不足道的事情，因此只是抿著純，不發一語。

「你今日的心情欠佳呢。」

「在人間，無法避免會見到人類的貪婪無知，心情如何能好？」

「人類有善有惡，不全是那般不堪。」早已聽聞荒對人類的厭惡程度，煙煙羅並不吃驚。

聞言，荒想起近日接觸的京城的陰陽師們，有幾位似乎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好，開口關切了幾句，隨後又露出惶恐的神情表示自己似乎逾越了，拼命道歉。也許，那些態度稱得上善意吧，可他太了解人類的自私，已不會因一點微不足道的關懷動搖，他也只是為了履行自己的使命與職責才會協助陰陽師，沒有與對方交心的意思。

他是神明，從人類的信仰中誕生，即使如此，他有自己作為神明的自尊，沒有恭維人類的必要。

「然而也並非全是善類，你們妖怪毫無芥蒂，我可不同，無異議的溫柔只會害了自己。」

「溫柔的神明嗎……這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個故事呢。」煙煙羅敲敲煙管：「曾經，有一名為了守護人類，寧可墮落為妖的少年神明。」

荒眼皮一抽，溫柔的神明可不只有那麼一位，煙煙羅偏偏提起那人的心態他不知道，可確實吸引幾分注意力，於是他沒有打斷。

「那是離這裡有些距離的村莊，有一陣子，連夜的暴風雨非但奪走他們的謀生的工具、食糧，甚至人命，他們祈求神明，而神明也確實聽見了。遺憾的是，他的能力不同以往，阻止了一事，卻又產生一事，怎麼樣都無法讓村莊回歸往日的平靜。」

荒撐著下顎，不說，但已猜到後續。

「這時，不曉得是從誰開始的呢？提議：『若是獻祭給神明，就會停止了吧？』，於是，村莊裡最有錢的家族被盯上了，反正他們享樂這麼久，也該付出了吧？他們抱持這種想法，將那發現不對勁、準備逃逸的一家人，能抓住的都抓住，獻祭給神。」

「真是蠢得無藥可救。」

「是呢，不知是否為巧合，那些怪事真的都消失了，村民更加堅信自己選擇得沒有錯。」煙煙羅停頓了會，笑道：「過了一陣子，新的怪事出現了。」

「冤魂復仇。」

「你說得沒有錯，家主死不瞑目，化成怨靈打算殺死所有人，這時，神明現身阻止了他。原本，神明很愧疚沒有即時拯救那一家人，他希望協助家主放下仇恨轉世投胎，可惜，他終究是有心無力，家主仍是以怨恨的姿態被消滅了。」

「……那麼，那名少年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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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下線的一目連打了個噴嚏：有人提到我嗎？

PS：一直覺得煙煙羅是個很厲害的女人，連閻魔都尊敬的人，她居然可以直呼其名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