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一打開家裡大門,就看見葉謙木然站在門外。
蕭衡頓了頓,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雙眼泛著血絲,面無表情地抬頭看著自己。
「……葉小少爺,」蕭衡笑道:「怎麼有空來我這裡轉?」
葉謙冷聲道:「為了揍你,沒空也得有空。」
蕭衡:「……」
他反應了一下,就見葉謙一拳朝他臉上揮了過來,拳上都生風了,不像是在開玩笑,一驚之下連忙往後閃過,暗道一聲好險,他和葉謙認識這麼多年,當然知道這是個向導,向導的人數稀少,哪個不被當成溫室裡的花朵來對待,可蕭衡知道葉謙不是。
他們葉家世代都是製造軍火販賣軍火的官商,從熱兵器時代開始到現在的機甲,就沒有一樣武器不是他們的手筆,可以說是歷史悠久了。
每一個向導在覺醒後年滿十六歲都要進塔培訓,培訓三年後必須服役五年,葉謙雖然因為身分特殊不在此列,該受的訓可是一點也沒少。
哨兵的五感強大,聯邦的哨兵幾乎都是軍人,除了一些傷殘帶病的不去強迫他們從軍,畢竟哨兵雖然不像向導稀缺,在整個聯邦人口裡也還是佔少數。而能力越強的哨兵精神力超載的可能性就越大,精神力失控的哨兵只有向導能去安撫梳理,是以……即使向導極度珍貴,但國家仍不得不讓他們跟著自己的哨兵上戰場──即使只是在後方。
向導在塔裡的培訓內容除了如何去保護哨兵以外,沒其他別的,就是學會怎麼打仗。
當然指揮作戰有專業的指揮官去做,向導們更需要知道將來要怎麼在戰場上保全自己。
每一個哨兵向導都是極其珍貴的,卻也極其容易被摧毀,結合了的哨兵向導幾乎等同於同生共死,其中一方死亡,精神連結斷開之後的傷痕與當下的痛苦能活活把一個哨兵折磨至死,在精神方面更為敏感的向導更不用提。
不是沒有其中一方存活下來的特例,只是那非常稀少,況且精神的連接端生生斷開留下的傷痕致使他們的精神層面極度脆弱,幾乎不可能再次與人結合,即使能,當對方再次死亡或者被強行切斷精神連結時,傷上加傷的哨兵向導立即就會暴斃。
古記裡有傳說道哨兵能利用精神向導將自己的向導從死亡帶回,可惜至今對這樣的情況聞所未聞。
葉謙從小就知道自己有覺醒向導的潛力,葉家也從小就對他進行向導的訓練,十歲的葉謙覺醒成向導的時候,他本人早就已經扛著家裡給他特別訂製的小槍在訓練室東晃西晃。
塔裡的訓練絕不會比葉家的訓練來得嚴苛──葉謙十六歲進塔,三年後得到的成績向所有知情的人證明了這一點,聯邦畢竟不可能對向導的武力訓練太過較真,反正保護向導是哨兵的本能。
所以蕭衡很明白葉謙的武力值比普通人還要高上不知多少,剛才那一拳真吃下來估計得毀容。
蕭衡:「……」
哎喲你居然還真對哥哥動手?!真是白疼你了!
蕭衡抬眼怒瞪已經關上大門登堂入室的葉謙,對方也憤怒地瞪回來。
葉謙揮了揮爪子:「你居然敢躲!你躲個蛋啊!我可是你上級,上級要打你你居然敢躲!」
蕭衡:「…………」
你也就要揍人的時候會搬架子!平常有事的時候你人哪去了?啊?
而且現在是下班時間!已經下班了!我沒穿制服你也沒穿制服,誰認你誰啊!
於是兩個從小就沒少打架的成年人又糾結在了一起,樓梯上聽見聲響下來看發生什麼事的程煦笙見狀,習以為常地又回頭上樓了。
程煦笙關上房門前喊:「蛋就剩下兩顆了,你們節制點,一人一隻熊貓眼剛好夠用。」
葉謙:「……」你找的這什麼哨兵啊?
蕭衡:「……」好像你沒跟咱倆一條褲衩長大似的。
「你說她到底想幹嘛啊?」葉謙一股腦把幫會裡那個小公主的事蹟全給吐了出來,一邊用水煮蛋敷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哀怨。
蕭衡翻了個白眼,「不是想抱大腿就是想抱大腿唄,還能幹啥?你怎沒把她踢出去啊……嘶。」
他摸了摸自己嘴角,都破了。
終於還是下樓了的程煦笙拍了他一下,要他上藥的時候不要亂動。
三人都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場景。
葉謙幽幽地看向他,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你為啥要收她進幫啊?啊?而且還說走就走,把這燙手山竽扔給我你還是人嗎?」
「……說得好像收人的時候看著ID我就能知道這是個禍害一樣。」蕭衡沒好氣道,「我退遊戲的時候不是都說了嗎,我要結婚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這個葉謙就來氣:「不準結!」
這下子對面兩個人都轉頭瞪向他。
蕭衡不管上藥了,跳起來喊:「憑啥啊?!」
葉謙比他更跳腳:「你都結了我還能不結嗎!老頭子可是說了我今年就得給他找一個哨兵回家!不然就得去塔登記!」
去塔登記的單身向導,塔會幫他們做搭配,找到最適合他們的哨兵……說穿了其實就是婚介所。
他葉謙哪裡需要婚介所的介入才找得到對象啊!去塔登記?說出去他還用混嗎!這不就是明擺著說他沒人要!
要錢有錢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呃,葉謙捏捏自己結實的腰腹,要纖腰細腿可能沒有,可他好歹很勻稱!
上場能殺敵下場能看家的向導,葉謙就不信整個聯邦能找出幾個!
葉謙仔細一想,覺得自己簡直太完美了,怎麼可能去婚介所那種地方,於是抬頭挺胸地回瞪。
蕭衡瞠目道:「所以我們倆就得拖著等到你找到你的哨兵為止?你怎不去當流氓啊!」
……找到他的哨兵?葉謙想像了一下自己被一個哨兵保護起來的畫面,渾身惡寒,定了定神,虛張聲勢道:「總之不準結!等我擺平了老頭子再說!」
「擺平我什麼?」
蕭衡樂了,葉謙一僵,木然轉過頭,就看見自家爺爺一臉和煦地站在他背後──玄關的方向。
不需要多想,葉謙睜著兩隻大眼睛,控訴地轉回頭瞪向程煦笙,以及他手上的光屏。
程煦笙笑得很溫柔,道:「我覺得這種人生大事,還是應該通知家長的。」
……你這個叛徒!老子要跟你絕交!
葉爺爺慢條斯理地把大衣脫下,交給後面的管家,道:「你也不用看小程,他給我發訊息的時候我早在門外了,我是來找蕭老爺子的。」
葉謙在自己家長面前還是個慫的,絲毫看不出剛才和人打架的熊樣,乖乖地「哦」了一聲。
蕭衡咧嘴道:「爺爺在二樓書房,葉爺爺,要陪你上去嗎?」
「不用了,年輕人陪我們幾個老人家做什麼,自己玩兒吧。」葉爺爺臨上樓還回頭瞪了葉謙一眼,暗說有帳回家再算。
葉謙頓時覺得不太妙,自己可能真的會被拽去婚介所,轉眼看蕭衡,他還在那擠眉弄眼幸災樂禍。
……於是不太妙的感覺又變成了不太爽。
還是程煦笙看不下去,示意蕭衡收斂一點他才作罷。
「小少爺,」葉爺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後,老管家對葉謙勸道:「有什麼事還是直接與老爺子說了才好,要是真的不願意,老爺子到底不會強逼著你做,小少爺今日這般在背後說著要敷衍老爺子的話,聽在我們上了年紀的人耳裡總是不好受的。」
老管家姓吳,曾經是葉老爺子的舊部,退役後繼續跟著葉爺爺當管家,到現在在葉家已經待了有三十年了。
葉謙在家裡排行老么,又是個向導,除了訓練以外真真是應了什麼叫做萬千寵愛在一身,葉家上上下下疼寵葉家的小少爺是出了名的,這個老管家也不例外。
現在這話聽起來軟是軟,卻也是葉謙從吳管家這裡聽到難得的重話了。
葉謙沉默了會,道:「嗯,我知道的,我會和爺爺好好談談。」
吳管家鬆了口氣,笑著揉了揉葉謙的毛腦袋。
程煦笙見狀也知道這算是好了,起身道:「吳伯伯,你坐吧,那兩個老爺子每次一聊沒個一時半刻都下不來的,要喝什麼茶?」
吳管家擺手,「老爺子說了今日不必等他,他也就是過來串個門子,順便讓我給小少爺說一聲,葉先生找他讓他回家。」
……比起葉爺爺,現在葉家的當家主、他的父親葉容崢肯定要難應付得多。葉謙聞言,臉孔不由自主地一抽。
這個難應付倒也不是說葉容崢是個嚴父,他們家比較特別的一點,葉謙的父親是個男向導,母親是個女哨兵……說是慈父還比較恰當。
葉容崢出生的時候,這名字還是當時仍是上將的葉老爺子拍板的,葉老爺子表示:這孩子生出來就算是個向導,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軟在一個名字上,必須要威武,必須要英氣颯爽。
原本葉老爺子還想取叫葉崢嶸的,葉家奶奶卻死活不同意,說要萬一真是個向導,這麼個名字將來要怎麼嫁得出去,最後只得反過來稍微改了個字,叫容崢。
……結果葉容崢出生後還真是就是個有覺醒向導潛力的孩子。
葉容崢絲毫沒領略到自己這個名字承載著多少自家爹的希望……那可是個一言不合就汪著兩泡淚眼巴巴看著你的主。
葉謙每次必折在這一招上,屢試不爽。
用葉容崢的話說,哭一哭就能解決的事,哭一下又怎麼了。
哦,這麼一個人現任聯邦外交官。
「哭一哭就能解決的事」裡頭也包刮了不少國家大事。
葉老爺子骨子裡就是個軍人,沒多少花花腸子,葉家奶奶也是個溫婉大方地世家淑女,這麼兩個人怎麼就能生出葉容崢這個奇葩。
都傳說古時有孟姜女哭倒一片長城,葉容崢在國際外交上倒是哭出了一條血路。
……葉謙實在很懂鄰國外交官員的心情。
不管怎麼說,自家爹要找,那還是得回去的。
葉謙上了自己的車,堅持不讓吳管家駕駛,從小時候開始他就老覺得吳管家開車太慢,現在有了自己的車還是自己開得好。
沒搭過葉謙車的吳管家沒看見後面倆口子微妙的表情,少爺想自己開就自己開唄,沒什麼。
……已經七老八十的吳管家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
當年跟著葉老爺子大殺四方出生入死縱橫沙場都抵不過坐一趟葉謙親自開的車──明明後面沒人在追趕,葉謙就是有辦法在四平八穩的平面上開得跟飛車追逐似的,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現在拉下車窗往回一看就能看見有喪屍還是其他什麼東西騎著車在後面追他們。
「……小少爺,你真沒吃過單子?」
「沒有啊,」葉謙想了想,「我沒看見過。」
沒看見過不代表它們沒出現過啊!
吳管家劫後餘生渾渾噩噩地跟在神清氣爽的葉謙後面進了葉家大門,然後就一溜煙跑了。
留下葉謙面對正坐在客廳裡喝茶的自己爹。
葉容崢幽幽地望過來。
葉謙木然地回望過去。
葉謙道:「在你開口前,咱們打個商量,能別用那套來對付自己人麼。」
葉容崢聳肩,「幾滴眼淚就能讓你乖乖伏誅,為啥不用?」
伏誅……這詞用得實在太好。葉謙咬牙切齒地想。對他來說,去婚介所大概就跟上斷頭臺差不多。
葉謙揉揉額際,頭有點痛,一屁股坐在葉父對面的沙發上,無奈地道:「你明知道我為什麼不想找。」
葉容崢沉默了一下,道:「本來你想怎麼樣我們都能依你,家裡的老么自己不疼誰來疼……可偏偏你太優秀。你要是個普通人,或是個普通點的向導,你想找誰我們難道還能反對不成。」
只是葉謙當初還沒學會藏巧,在塔裡交出的成績單太傑出,聯邦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卻已經太多年沒出過強大的向導了,難得出現這麼一個,還不得巴望著他找個哨兵然後送上戰場。
哪怕他只是綁了一個普通的哨兵也好,只要是個哨兵都好,畢竟有沒有專屬哨兵,向導的精神力穩定度可是天差地遠,就跟哨兵有沒有向導是一樣的。
葉家上下都知道葉謙不想找哨兵,甚至排斥結婚,就算真要結也只想找個普通人結,本來這個他們家最小的孩子想做什麼,他們都會全力支持……只要他是個平凡的向導。
向導在覺醒後跟哨兵一樣,精神力會不定期地出現紊亂的狀況,只是發作起來沒有哨兵危險,通常在剛覺醒的時候就會有第一次。
可是葉謙卻沒有。
從他覺醒到成年,葉謙從未發生過精神力紊亂的波動,他的精神面永遠是一片風平浪靜,如果可以,外界的那些研究員很想將他的腦袋剖開來看裡面長什麼樣子。
慶幸的是,除了葉家人以及相熟的幾個摯友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他們所知的只有當初在向導學院裡,葉謙極其出眾的精神力表現。
只是他表露出來的這一點,就已經讓許多人對他垂涎三尺了。
葉謙突然很想來根菸,雖然他不會抽。
葉容崢話鋒一轉,很是愉悅地對自己的小兒子說:「所以我決定明天讓你跟著阿諄去接洽軍方的生意!」
葉謙:唧唧唧唧唧???
這個「所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的「因為」被你吃了嗎?!
不論葉謙暗地裡如何腹誹,一旦被葉容崢決定了的事是絕對沒有轉圜餘地的。
國事交涉這樣,家務事這樣,就連葉老爺子出去找老友喝酒的酒錢額度也是這樣,更不用說只是讓自己的小兒子出去見見世面而已。
是的,「只是」。
葉謙幾乎咬碎自己後槽牙。「絕對沒有相親的意思」,是吧。
……誰信了你的邪!
「你也不用跟爸爸過不去。」葉諄一身黑西裝,大長腿被包在西裝褲裡更顯修長,雙腿伸直了交疊在一起,認真地給自己做指甲,半點眼神也沒分給么弟。「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坑。」
「那能一樣嗎?」葉謙大大翻了個白眼,「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想──」
「我十六歲時就結婚了。」葉諄打斷他,順便吹了吹剛上完油的指甲,微微伸出手臂端倪它的模樣,或說,欣賞自己的手藝──欣賞她自己的手。「到婚禮之前我從沒見過那個據說與我匹配度高達百分之八十的向導。」
那是一個套子。
全世界都看得出來,當時葉容崢不在聯邦主星,葉夫人帶著長子葉謹在邊境作戰,遠水救不了近火,聯邦主星上葉家主家只剩下葉老爺子、即將十六歲的葉諄,以及……當時尚未覺醒的小葉謙。
葉諄是家中老二,像極了葉夫人,在其他孩童懵懂學步時的年紀就覺醒成了哨兵,與葉謹一起扛起了葉家的大旗,葉謹在明,她在暗。
老爺子自己沒有兄弟,也只有葉容崢一個孩子,本身又早早地退休,也就是說……葉家在軍部已經有近兩代的空白了。
葉容崢本以為葉諄覺醒成為哨兵的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卻不想還是被洩漏了出去,沒能讓葉諄安穩地成年。
葉家歷史太久,明面上、背地裡的敵人太多,好不容易葉家單傳兩代,施壓迫使葉老爺子退位之後,又得知他的獨苗苗是個向導,不可能在軍部扎根,這不知哪個石頭裡蹦出來的葉夫人的赫赫軍功雖然是個意外,總歸是讓葉家難以再插手軍部的事,至於葉謹?三個孩子也就出這麼一個哨兵,怕個啥,又不是人人都是葉老爺子。
本來葉容崢對他們這自我感覺良好的劇本是不予置評的──直到他們發現葉家這一代不只一個哨兵。
哨兵都必須參軍,這是聯邦的規矩。
一個葉謹他們可以無關痛癢,可葉謹這些年的平步青雲,再加上一個讓他們想起了當初葉夫人烈烈氣焰的葉諄……已經享受了近百年肆意日子的對頭表示:不能留。
在毫無防備之下,葉老爺子遭逢阻擊,雖然沒什麼大礙,但還是進了醫院,葉家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群龍無首。
這個節骨眼上,一個無名無籍身體孱弱的向導被塔匹配給了葉諄。
據說匹配度高達百分之八十。
可葉家巴不得全世界沒人知道葉諄是個哨兵,根本就不可能將葉諄的基因紀錄登錄在塔的單身哨兵名單中。
那麼這個「匹配度百分之八十」的嚮導又是怎麼來的?
這個問題幾乎不需要答案。
……這是一個套子。
全世界都注目著這頭的風起雲湧,所有人都知道。
葉諄也很清楚。
十六歲的年輕哨兵卻不得不把這個套子穿過自己的腦袋,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若她不這麼做,這個套子就將會勒緊在葉家的咽喉。
葉老爺子的事就是個警告。
所以葉諄在十六歲時娶了一個失去過一次伴侶的、精神端脆弱不堪、身上隱隱還有另一個哨兵氣息的向導。
她當然知道這個氣息是怎麼來的。
這個向導在失去伴侶之後,又與一名哨兵進行了結合……肉體上的。
只要他們結婚,並且進行了精神結合,那名哨兵只要一個念頭,單向地切斷與這向導的連結,無法再承受一次傷害的向導就會立即死亡,連帶與之精神結合的葉諄也會受到相當嚴重的精神創傷。
……一個受過精神創傷的哨兵,幾乎就廢了。
葉諄像極了葉夫人。
她們可以成為一個廢人,卻不能是他人廢了自己。
婚禮當日,葉容崢趕到會場,卻終究晚了一步,精神結合的儀式已成,葉諄瞧見了自己父親身影,心知一切都沒事了。
於是她毫不留情地在證婚人面前出手扭斷了她「伴侶」的脖子,即使自己疼得渾身抽搐,叫都叫不出。
葉諄遭遇這一切的時候,不過十六歲。
當時的葉謙……被自己的親姐姐用鐐銬鎖在地下室,對這些一概不知,還是日後聽人輾轉相傳的。
也是因此,葉謹跟葉夫人恨不得把葉謙捧在手心疼,葉容崢對他說得再多,他都能桀驁不聞……只有葉諄。
葉謙受不住葉諄輕飄飄的一道,欣賞自己美甲之餘漫不經心地分給他的一絲溫柔眼神──
──『不要任性,乖。』
就跟當年年輕女哨兵把他鎖進地下室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軍部的軍官來訪的時候,葉謙孫子似地乖乖坐在側邊的單人沙發上,位置比較偏,不留意甚至不會注意到那裏還待了一個人。
不過反正這場洽談的主角本來就不是他,他只是跟著葉諄「見見世面」而已,對方有沒有注意到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沒有看上哪個哨兵。
葉謙垂著頭看著自己膝蓋,那頭葉諄與對方領頭的軍官已經交談上了,大概是有人朝他這裡看了一眼,葉謙聽見葉大小姐笑道:「那是我弟弟,雖然他長得好看,你們可得仔細著,他是個脆弱的向導。」
──老娘的向導弟弟也是你們能隨便看的?再瞅就把你們那對招子挖下來!
葉?脆弱?能輕鬆幹翻普通哨兵?謙:「……」
他想,雖然大姐因精神創傷沒有入伍,但是……希望這些軍官能扛著點,別被她玩兒壞了吧。
葉謙有些擔心,忍不住抬頭打量今天來的有些什麼人,遭不遭得住。
軍方只來了兩個人,卻也不能說不重視這單交易。葉謙想著,看了看那兩人的肩上,一個少將,一個上校。
在萬分嫌棄哨兵的葉向導眼中,那兩人的模樣自不會好到哪裡去。
為首的少將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一副文明敗類的模樣,後頭的上校軍姿標準,活像是個衣冠禽獸。
葉謙慶幸還好自家大哥穿著軍裝還是豐神俊逸。
這心也是偏得沒邊兒了。
說句公道話,這兩人相貌均是不差,甚至算得上是頂好的,問題是葉謙剛下定決心自己怎麼瞅哨兵也不會瞅上眼,看兩人當然是雞蛋裡挑骨頭。
葉謙挑剔的眼神在被招呼著坐下的兩人身上遛了幾圈,突然輕「咦」了一聲。
葉家家規第一條,正事再重要也沒有小少爺重要。如果有,就比照前面那句話。
於是葉諄一改談正事時無比強硬的態度,眉眼溫柔地看向自己小弟:「怎麼了嗎?」
葉謙眨了眨眼,抬手指向那個上校道:「他好醜!」
少將:「……」
上校:「……」
講道理,這完全是無意之失。
當時葉謙越看越覺得那上校眼熟,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位的臉就是被他家那位小公主詆毀了好一陣子的惡人前指揮的臉。
這個發現實在太驚人,讓他忍不住出聲,引起了自己姐姐的注意,這種情況下葉謙一個沒拐過彎,腦子裡全是他爹要他物色哨兵、他才看不上哨兵,以及剛才那個令人震驚的發現。
於是就有了葉小少爺指著聯邦上校說對方很醜的畫面。
葉諄神情絲毫不變,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胞弟這話說得太失禮,只是對對面兩人道:「我家葉二寶性子純真,還請李澤少將不要在意,大概是二位不知緣何暫時交換了身份,二寶沒能認得出來少將,這才將話說得直了些。」
──我家的葉二寶說啥都是對的,說你醜就是醜,要不你其實是個少將,我連跟你解釋都懶,自己要假裝是上校被直說醜你活該。
……
等等?
葉謙突然反應過來。
其實那個衣冠禽獸才是少將?
誰知道你們這是在玩什麼play啊!
葉?當面罵一個聯邦少將醜?謙:「……」臥了個大槽。
李?假裝自己是上校?澤:「……」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