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夢者千姬,一襲玄色衣衫,微風般斜倚在梧桐樹梢,無月無星,清魅的身影與幽暗的夜色融為一體,天地無懼的神情盡在這抹神秘笑意中流逸著。
「偷偷約小刀姑娘出來沒啥惡意,只不過三個月前某個教派請我幫他們主上解毒,我擅於下毒,卻不擅於解毒,三番兩次苦苦糾纏,深感厭煩,暗想小刀姑娘識毒能力在我之上,故想請小刀姑娘走一趟,對方承諾給一百兩黃金當作報答,不勉強,隨小刀姑娘的意。」他淡如清風道。
有一百兩黃金,豈有不賺道理?小刀眼睛登時燦亮起來。「好歐,敢問對方有何難治徵兆?我好回去準備材料。」
千姬俊眉微微往上挑,回想患者特徵,接著緩緩道:「世間少有癥狀,她全身皮膚有黑紫色鱗片狀,每兩個時辰毒發一次,五臟六腑像蛇鼠亂竄,極端痛苦,點穴吃藥止痛皆無效,這樣的人能活到半年以上真韌命,換做普通人早自我了斷了!」
仰頭聽千姬述說,小刀的表情一點一點產生變化,「我心裡有些底了,謝謝千姬公子介紹一條財路給我,兩天後子時一樣在這裡見面。」
千姬不禁開口問:「解這毒很難嗎?我不會強人所難。」
「不難,千姬公子一路好走,兩天後不見不散。」小刀拱手禮道,接著以快速的腳步離開了。
一路上,小刀回想去年和玖月城師兄上山採藥,回去時驚見師傅和師兄弟們中毒躺倒地上,師父臨終前交代不許報仇和洩露身分,她老人家指上殘留紫焰蛇毒是最後線索,終於滅門仇敵呼之欲出!
她想把握這次千載難逢機會,替師兄弟報仇雪恨,殺戮之氣彌蓋原有清淡,隨之替代是憎恨無涯的眼神,殺氣衝九霄!
師父交代不許報仇,不許洩露身分,不許不許!難道讓師兄弟白死了?
她一條小命何足惜?那個人早該死千次萬次了!
* * *
「小刀。」有人呼喊她的名字。
小刀回神,事才發現自己坐在「東北長白山聯合領事公會處最高首府」的涼亭納涼,風光明媚,桂花樹下波光粼粼,淡淡的桂花香撲鼻而來,滿園馨香,眼前這勾魂奪魄的絕世美男子靜靜為她傾倒一杯春茶,兩盤糕點移至她面前,如沐春風瞇笑著。
「魂不守舍想什麼?」乂叛逆問。
「沒。」自從千姬來搗亂後,乂叛逆對她的身世更加好奇,常常談起「炙」與「滅」兩派組織,極度想挖出點消息。
「昨晚千姬找你有什麼事?神神秘秘。」
「既然跟蹤了,何不靠近點聽?」小刀不以為然,連塞兩個紅豆糕在嘴裡。
「欸~我敬千姬如牛鬼蛇神,退避三舍。」嚐過要命的豬頭毒,不得不堤防點。
「受他所託去解某人的毒,沒什麼大事,我去找藥材,咱們下次聊。」她匆匆忙忙喝過春茶,起身想走。
乂叛逆連忙問:「你到底是不是炙組織的人?」
小刀不想提這件事,「不是,說過多少次了還不死心。」
乂叛逆目光灼灼地說:「妳可知炙和滅系出同門,滅是大師姐潘離所創,炙是二師妹白樂所創,潘離身為大師姐卻不受重視,她們師父把掌門之位交給白樂。潘離妒恨暗殺師傅,師姐妹從此反目成仇,傳說白樂手中握有一顆千年妙丹,誰擁有它就能金剛不壞之身,百毒不侵,統一武林,號令天下!」
小刀從未聽師父說過,「若是能統一武林號令天下,白樂老早吃了它,還讓潘離有機可趁,無稽之談。」
「這你有所不知,千年妙丹只在有緣人面前發光,吃下去才有效用,無緣人自是無緣,白樂大概是無緣人之一。」他信誓旦旦的說。
「抱歉,千年妙丹的事我無能為力,先走一步,告辭。」小刀聳聳肩無可奈何道,會發光的丹藥倍感荒繆。
乂叛逆欲言又止,還是放手由他去吧!來日方長。
聽說長白山有三寶,人蔘、鹿茸、貂皮,高山上冰雪千萬年不化,素有「千年積雪萬年松,直上人間第一峰」的美譽,小刀遙望絕美山峰,呼吸著冰涼空氣,回想一生轟轟烈烈,最後能在此欣賞峻偉山峰,無憾了。
一個熟悉人影緩緩行來,與小刀並肩望著雪白山峰,此人胸襟寬廣,就如這片雪景堅忍挺拔,無限遼闊。
「小傻瓜,想要什麼藥材跟我說一聲,我家藥材舖多的事,幹麻大老遠來吹風?」渾厚且溫柔的聲音在小刀耳邊迴響,清朗的蒼穹盤旋兩隻飛鷹,這山脈蘊藏許多神秘力量,就如他,神聖。
「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採藥是假,來欣賞長白山風景才是真,就怕從此錯過了可惜。」小刀突然不敢直視神聖瀟灑臉龐,那健康的肌膚,閒適的笑容,還有充滿磁性的聲音,集男人魅力於一身吶!
多看一眼也是惘然……
「說什麼傻話?在這裡你想欣賞多久便欣賞多久,沒人阻攔妳,只要有我在,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男人的本性展露無遺,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句話便輕易擄獲女人心,這男人多情,就像春霖救贖乾枯大地。
小刀不由得將快溢出的淚水收起,語帶嘲諷說:「神聖在武林界享有情聖美名,雨露均霑,小刀不過是您路過的一朵野花,能得到您的青睞,小刀榮幸。」
神聖眉頭深鎖,這見外話像把刀插在他的心口上,「小刀,以前你不會這般對我說話,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小刀深吸一口氣,五味雜陳,此去兇多吉少,這條命豁出去了!
遠處有隻珍珠雞閒步走過,小刀大叫:「快!快幫我捉那隻雞,珍珠雞肉質鮮美,養顏美容,別讓他跑了!」
神聖遲疑了,上次捉蝴蝶,這次捉雞,有何企圖?
小刀又激動大叫:「快快快!牠快跑了!」
神聖這下子二話不說朝那隻雞追去,手腳俐落,短短不到一刻時間手到擒來,再回頭,小刀已經消失無蹤,他巴巴望著那方向,冷風吹過他乾澀的眼睛,無可奈何地將苦水往肚裡吞……
* * *
大夥兒見千姬如牛鬼蛇神,隨便啦卻視若無睹緊跟小刀身旁,趕也趕不走。
這東洋武士腰間插兩把黑鞘武士刀,落拓身影剛毅正直,小刀救過他,義字當前,義不容辭,脾氣比牛還倔強。
「我說隨便啦桑,你這般誓死保護的精神讓人感佩,但是對同樣學武的我而言是種傷害,好像我沒能力保護小刀姑娘。」千姬欣賞隨便啦桑的肝膽相照,想生氣卻氣不起來。
隨便啦神情無波,直言不諱道:「現今只想小刀姑娘平安,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
這時小刀趕緊向千姬眼神暗示別起爭執。
千姬居然願意放低姿態!「好好好,算我輸你。」
三人輕功掠影,快捷來到一處幽靜山林,空竹小溪,水霧似雲龍纏繞半山腰,西岸矗立一間木造屋子,四位冷面男子守候門口,他們剛到,屋內馬上走出一名笑臉中年男子出門迎接,鞠躬哈腰。
「千姬公子貴安,這位是小刀姑娘吧?三位快請入座。」
小刀點頭示好,大廳樸實簡單,四張太師椅擺兩邊,牆上一幅觀音圖,與滅組織互相違和,不禁懷疑猜測錯誤?
「我們主上在房間等待,小刀姑娘請。」笑臉男子說。
小刀前腳剛走,隨便啦後腳立即跟上,笑臉男子伸手欲擋,隨便啦快手撥開對方的手,冷冷道:「小刀姑娘若有差池,你們誰負責?」
雙方場面尷尬,萬一對方真是滅組織,大夥兒休想平安離開,小刀心頭冒汗,「他天生脾氣硬,大叔莫見怪。」
「不會不會,兩位請。」笑臉大叔笑臉依舊。
兩人提步走進深處房間,床頭端坐一名全身包裹的女子,只露出兩隻高深莫測眼睛,目光精銳,氣息沉穩,小刀探奇女子脈象,低首便瞧見那女子手臂上紫黑色鱗片狀膚色,脈象有股氣被女子的內力克制住,這只是暫時權宜之策,到子時,全盤皆輸,她便不是這般定若泰山模樣,是嘶吼慘叫,痛到地上打滾!
如果趁機下毒奪他的命,那麼等於救她於水火,這太便宜她了!
小刀以真氣護住她的心脈,一顆黑色藥丸放入她的口中,那女子狐疑的目光不斷打量小刀,顧忌著。
「一個時辰後妳的氣血會暫時逆走,吐約一碗黑血後毒便清了,放心。」小刀定定看著那女子眼角細紋,推論五旬以上年紀。
已是五旬婦人,還滿腔妒火與人爭長短,真可悲!
小刀紋風不動坐在婦人對面,一個時辰到,婦人開始氣血逆行,黑血狂吐,沒多久紫黑色鱗片膚色全退去,簡直奇蹟!
小刀緩緩起身,笑容迎滿向婦人大大一鞠躬。
「給錢吧夫人,一百兩金。」
從壞人手中拿到一百兩黃金,小刀喜不自勝,高興得合不攏嘴,感覺如騰雲駕霧,爽啊!立刻打賞隨便啦和千姬各十兩黃金。
瞧小刀樂成這樣子,千姬對十兩金是看不上眼啦,不過小刀開心,他也莫名開心,手握沉甸甸金子,行走江湖諸多猜忌,與小刀相處這段格外清爽愉悅。「我得走了,他日有機會再來喝茶聊天,願小刀姑娘永遠青春美麗。」
小刀抱拳,「千姬公子珍重,後會有期。」
千姬也抱拳回禮,「千山萬水,後會有期。」
送完牛鬼蛇神,隨便啦鬆口氣,站在後頭傻傻的笑,憨厚義氣,還很霸道。
他把十兩金還給小刀,「朋友互相幫忙天經地義,我不能收你的錢。」
小刀懂他,心裡暖暖的,「好,你這份心我永遠記得,我也要走了,不回長白山,有點私事要辦。」
「什麼事?」隨便啦還是放心不下。
「回故鄉看看,你放心,我與人素無仇怨,又機靈,有什麼好怕的?」
隨便啦這次沒堅持,或許她想獨處。「那妳保重。」
「好,你也保重。」
* * *
小刀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人猜測他隱遁深山,也有人猜測他流落異國,整個江湖都找她,因為她的身世關係到一顆千年神丹,也因為神聖灑重金尋他,短短一個月,小刀的名字廣為流傳,試問誰不認識小刀?
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島,白雲若雪,天空湛藍,無暇的海天一色恰如神仙揮灑畫布,顏色分明,乾淨清徹,美得驚嘆!
當地居民習慣在自家門前曬魚乾,小刀買艘大船,吃在船上,睡在船上,也學居民在甲板上曬魚乾,閒來沒事烤魚配茶,興致一來提筆寫詩詞,輕鬆愜意。
案上筆墨未乾,寫著溫庭筠的夢江南,此景此情,不寫扼腕!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斷腸白蘋州。
午後,海風徐徐,小刀吃飽後躺在甲板上常以小睡片刻,舒適並沒有彌消她的警覺心,海風吹來殺氣,十六名高手輕羽般落在她四周……
吱——極細的聲音貫穿她耳膜,小刀迅速翻身,十枝銀針扎實沒入長椅!落地同時,四掌立刻襲捲而來,他毫不避諱會迎接四掌,凝聚所有內力在掌心,轟然擊出!
兩名男子當場彈落甲板角落,四肢斷裂,鮮血噴濺,相當悽慘。
眾人瞠目結舌,潘離吃驚之餘還是淡定笑道:「小ㄚ頭,年紀輕輕內力竟如此深厚,白樂的弟子各個身懷絕技,名師出高徒。」
小刀認得那對精銳目光,看見潘離出現,心中雀喜,手刃仇人的時間到了!「潘老太婆,你給的一百兩黃金受用無窮,能吃能用還能佈施窮人乞丐,老天垂憐,讓我有機會幫你做做功德,阿彌陀佛,功德無量~」
潘離雖然稍有年紀,但是被叫老太婆,她的臉瞬間鐵青,「臭丫頭,念在你救過我份上,交出千年妙丹就饒妳不死。」
「嘖嘖嘖,瞧瞧妳這副嘴臉,欺師滅祖,忘恩負義,殘害同袍,滿手血腥,叫我如何信妳?實不相瞞,我給過你一次機會,你本可好好活下半輩子,但是你貪心。窮追不捨,那麼我不會對你仁慈了。」
十幾個人發覺腳底開始麻木,大家竟然瞧不出毒粉毒液。莫非是無色無味?
潘離依然自負,「臭丫頭,你以為這點毒奈何的了我?少天真了!」她十指成爪衝向小刀,小刀順勢抽出寶劍,劍光騰躍化作萬道光芒,燦爛奪目,鋒利氣旋將甲板畫出道道劍痕,像無情蛇鞭沙沙打落對方每道肌膚,彈指間,小刀肩膀吃上一記五爪功,摔落船柱旁,臉色青白,而潘離想進一步時才驚覺自己兩隻腿多了十幾道劍痕,犀利的劍,太驚人了!
「哈哈哈!死老太婆,今日你休想離開這條船!」小刀得意大笑。
潘離歪頭邪笑:「快說,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全屍。」
小刀吐口毒血,淒厲揚笑:「我要把你大卸八塊餵魚,連渣都不剩,求我啊死老太婆!」
儘管倒坐在地上只剩吃奶力氣,小刀揚厲氣勢銳不可擋,可是餘光中,她看見神聖出現在船頭,堅強的心突然崩垮……
「別過來!甲板上有毒,這船裝滿炸藥……你別過來!」她一顆殺氣騰騰的心化作柔腸寸斷,殷濕的眼眶蓄滿淚水,口齒不清呼喊著:「神聖……求你別過來,求求你了……」
神聖無所謂地張開雙手,吞著僵硬喉嚨,不捨的眼睛淌著淚,一步一步走近小刀,「我說過,你想欣賞長白山多久便欣賞多久,沒人能阻攔妳,天塌下來有我頂著,要吃雞一起吃,要死一起死!」
小刀被他柔情萬千折服了,「雞還活著?」
神聖兩道溫淚滑過臉頰,激動說:「雞還活著,要吃雞一起吃雞!」
潘離怒喝:「都要死了還管吃雞?」
此刻,沒想到隨便啦、千姬和乂叛逆一起躍進船內,不顧甲板上的毒聯合攻擊潘離,小刀感動到痛哭流涕,「你們真不怕死嗎?」
隨便啦大義凜然說:「要死一起死!」
千姬習慣性挑挑俊眉,「潘離不給我面子,拼死也要教訓她!」
乂叛逆說:「這輩子還沒嚐過金剛護體的滋味,拼死也要一博!」
「你們不怕死?」小刀吸吸鼻子,視死如歸說:「其實我剛剛已經點燃引信的說,要死一起死……」
啥?大夥兒下巴差點掉下來,你姥姥的***!
倒數計時……
幸好千姬眼尖看見引信,一腳踩熄引信,引爆潛逃出昇天,生死與共,感情更深厚了,五個人悠閒在東北長白山聯合領事公會處最高首府的涼亭下喝茶。
小刀如獲至寶把一個木盒放到桌上,四個男人好奇盯著木盒。「欸~二當家,上次你說的會發光的千年妙丹,我回想組織裡有個機關密室,我立刻快馬加鞭去取回來,盒子一開,原來我也是無緣人。」
打開盒子,裡面竟是一條金色肥蟲!
千姬大笑:「妙丹是蟲!」
乂叛逆唯美的輪廓扭曲~
小刀把盒子交給神聖,蟲不亮,給千姬,蟲不亮,給隨便啦桑,蟲也不亮,耶!給乂叛逆,金色肥蟲居然閃閃波兒亮!
眾人不可思議,小刀說:「統一武林,號令天下全靠牠啦,二當家,來,快把他吞了!」
乂叛逆翻翻白眼,「我可是堂堂武林第一美男子,我不,打死也不——」
小刀萬分可惜,「千年一遇,百番輪迴,二當家你得想清楚,你不是想嚐嚐金剛護體的滋味?眼一閉咕嚕吞下去,別怕……」
乂叛逆瞧小刀躍躍欲試,他雞皮疙瘩掉滿地,拔腿就溜,「別過來,妳站住別動,不許再過來!」
他一溜,大夥兒哄堂大笑,桂花樹下,風吹如雨落,茶香花更香……
答應千姬公子的風雲際會五終於完成,寫完快感像注入新生命,太久沒寫這麼長的小說了,記得去年二月冬天我還是個新人,靈機一動寫個風雲際會玩玩,沒料到一寫停不下來。
劇情荒誕幽默,也剛好引起巴友們迴響,時間真快,一年多過去了,感謝千姬公子給我動力,雖然沒寫成要罰喝苦瓜蕃茄香蕉果汁,但是我的不服輸個性促使我把風雲際會做個完結,真的很開心。
這裡還要感謝神聖兄一直讓我任意使用角色,一到五章都沒缺席,是說我對他的感覺一直就像劇情裡面那樣多情穩重又活潑。是說也要感謝其他角色巴友,希望來日能再寫出大家喜歡的作品,衷心感謝各位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