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幻武兵器前的記憶,經過太久遠的時間,其實大部分她都遺忘了,但對於現身是兵器這點她倒是很有認知,她只有一個任務——就是找到匹配的主人結束漫長的等待。
她從甦醒的那刻便知道自己在誰手上,一個帶有冰火之息的混血精靈,力量強大可卻不是她的主人,精靈身邊已有匹配的兵器,手中擁有的也不少,沒有用她的理由,於是她繼續等待著。
直到精靈將她送給一個普通的人類,她最初感受的確實是這樣,不過很快她便發現自己錯了。
被正式喚醒的那天情況很危急,不遠處是令人厭惡的鬼族氣息,距離人類太近了,即使尚未簽訂正式契約,她依然為毫無力量的人類感到擔憂,精靈的身體情況也不好無法立即受到幫助。
老頭公同樣感受到遠處的不善,拚命地想讓人類接受並且承認,只是他的言語雜亂無章,加上人類的腦海受恐懼主宰,沒辦法馬上理解。
快喚醒我!
她第一次這麼迫切希望人類發現他的手中握有什麼,強烈的祈求人類回應並且承認,她有足夠的能力改變現況,只要人類踏出第一步。
「如果你與我有一樣的想法,那就現身吧。」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人類,對上那雙毫無雜質的黑瞳,裡頭有著驚訝和恐懼,唯獨沒有閃躲,直直的與她相視,甚至她還看見自己在這世界的形體。
「我是沉睡一千七百年的水中貴族,只要一點水霧都是我的利刃兵器。」緩緩向少年靠近一些,她又開口:「喚我甦醒的人類,你有足夠的自信能駕馭我而不被反噬嗎?」
黑眸流露出些許遲疑人類沒有回答,使她稍稍在心內嘆息。
「搖擺不定的人類少年,你有足夠力量將我喚醒,卻沒有足夠的信心將我發動,那麼,你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我是為了改變所以才站在這裡!」然而這刻少年並沒有猶豫,坦然且堅定的說出心意。
清亮的嗓音響徹空間,帶有力量的言語讓她稍微晃了一下神。
「我會成為你的力量,在你有能力之前幫助你,在你有能力之後輔助你。記得今日你小小的改變,然後讓你的未來將會不再迷惑。」她將珠子放回少年手中,繼續道:「用你的血與我簽下契約,用你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用你的心靈為我製造形體,用你的力量去追求更多。」
劃開少年白皙的掌心,飲下契約的血液。
「你可以呼喚我,這個名字是你所有。我是水中貴族的龍神精靈,只要是水都是我的利刃、是我的盾牌,我只讓你呼喚我的名字,只有你有資格呼喚我尊貴的名字。」
飲下血液的那刻,她看見少年十六年的人生,短短幾幕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米納斯妲利亞,與我簽訂契約之物,初現你的形、美麗優雅而尊貴,水是你的利刃、我的武器,然後、幫助我解決侵害者。」
厭惡的鬼族氣息消失後,將失去意識的主人輕輕放在乾淨的平面,她感到心情複雜,年輕的生命,卻身懷繼承而來強悍的古代之力,在還沒意識到前就背負如此沉重的東西。
她的主人是必將踏上艱辛之路的黑暗種族啊……
感受到精靈的靠近,她對上焰獸之眼輕輕開口:「這就是你將我給予他的理由?」
「是,我希望你能協助他度過接下來的一切。」精靈蹲下,抹去少年染血的臉龐,「成為他的力量,保護他不受侵擾。」
她收回治療少年的力量,細細查看確定沒有留下後遺癥才鄭重回答:「既然他選擇了我,我終將會伴他一生,在決定的時刻到來前,他會強大的足夠面對一切,傾盡我的全力。」
精靈點頭,不再多語。
◇
兵器的成長跟主人是相關密切的,在寶石休憩的時間裡,她同時也在修煉增進力量,她的主人進步的異常快速,連同她和老頭公的力量一起增長,尤其在接近陰影過後。
妖師族長設下的禁咒據她觀察並不是完全壓抑,而是一種約束,在超出容許範圍內禁咒就會轉換成絕對的抑制,身為侍奉者的夜妖精時時刻刻都在注意禁咒的情況,在可以的範圍內教導主人控制學習種族之力。
唯一不能經由別人之手改變的,只有主人自己的心意,身為最親近他的武器,她知道她的主人在害怕。
妖師的現世首當其衝就是主人自己,接觸過古代大術被影響的心性也跟原本人類的部分起衝突,平靜的表面時常只是偽裝出來的。夜深人靜時她總能感受主人那方傳遞過來的疲憊感。
「米納斯。」
順從叫喚而來,她輕坐在渾身流露迷茫感的少年身旁,讓清晰的純水氣息包覆住整個人。
「有時候我真的有點搞不清楚我是誰……」懊惱的揉了頭,褚冥漾繼續說:「明明記憶已經還給然了,有些片段還是會冒出來,我又不是凡斯,這樣好像在偷窺別人記憶一樣,有股淡淡的罪惡感。」
將水族特有的安神術法纏繞在手上,她輕輕按上褚冥漾的眉心。
「你不是別人,你就是你,是我唯一效忠的主人,無論未來你如何選擇,我都會跟隨你直到最後。」
盤據在腦中的沈重壓力被武器的術法強制驅散,褚冥漾舒服了瞇眼道:「我相信你。」
空氣中傳來一波小小震蕩,雖然是無意識的,可她的主人已許下妖師的誓言。
用溫暖的水流包覆陷入睡夢的主人,她垂眸低語:「米納斯妲利亞,水族曾經的王者,決不背叛。」
◇
那是前所未見的憤怒,面對黑暗同盟三不五時的威脅,她的主人被煩到克制不住怒火,使禁咒的一小角瓦解,即使只有一些許也同樣令人訝異的強大。
「你們真的很煩,都說沒有興趣還一天24小時不分晝夜的出來殺人放火,威脅我這個善良的好公民,掰彎我未來規劃好的平靜人生,你們這些跟蟑螂一樣打不死的東西到底是想幹嘛!」一口氣的吼完,褚冥漾舉起變化型態的武器在眾目睽睽下對準黑色世界來的妖魔。
自動忽略前面的發言,妖魔緩緩伏低身軀,身後一堆跟隨而來的黑色種族也一同低下形狀各異的頭顱,「我們想要黑之王者的回歸,想要您的力量領導我們。」
她感受到妖魔在說完這句話後,主人的情緒變得更加煩躁,禁咒崩毀的地方更加抑制不住,連身邊的友人都受不了妖師特有的黑色力量流而退後暫避。
見情況快要失控,夜妖精盡責地擋在主人面前,張開術法準備先把禁咒破損的地方修復起來。
「哈維恩,讓開。」白皙的臉龐開始浮現出禁咒的圖騰,面容猛地變得妖異起來的主人,將力量灌注在話語中。
夜妖精全身一震,無法反抗的跪倒在地。
主人瞇起眼抬手輕輕揮了一下,天空某處恍若回應黑色力量,扭曲了幾秒而後撕裂開一道裂縫,裂縫中是沒有盡頭的黑色,瀰漫出邪惡的毒素跟混濁的空氣。
「居然徒手撕開世界交界的裂縫……」不知是誰如此喃喃。
「煩死了,你們全部都給我滾回去、全部。」
最後兩字的落下,裂縫猛地翻轉往黑色種族所在的地方蓋下去,連同錯愕的妖魔全都在瞬間被強制遣返,他們沒有時間反應,一大群就這樣被轟回去獄界。
「漾漾!」身為醫療班的鳳凰第一時間就要靠近。
「請先不要靠近。」因為有無法預測的危險,她主動現出身制止鳳凰的腳步,現在的主人是黑色,白色種族的力量會對主人造成傷害。
輕柔捧起痛苦和掙扎交錯在滿布禁咒圖騰的面容,她揮手讓安神鎮靜的術法環繞在周圍試圖減輕主人一些痛苦。
「等首領到吧,我已經感覺血緣術法發動了。」
恢復的夜妖精攙扶著主人,後者微微睜開了眼,像是誰也沒看進去那般呢喃著:「頭好痛,然呢……」
一雙手從旁邊探過來點在主人的眉心,無聲無息出現的妖師首領帶著輕柔的笑意,她感受主人此時看見妖師首領傳遞過來的安心感,然後才任由自己陷入昏迷。
「開始融合了。」檢查完的妖師首領神色沉重。
「我也感覺繼承而來的部分慢慢在消失。」從公會迅速趕回的褚冥玥神色複雜地望著沉睡的主人。
她沒有回到寶石中,一直以現世的形體漂浮在主人身邊,她需要了解情況,因為她是最接近他的人。
「妳和老頭公承受不少來自他的力量吧。」妖師首領轉向她的方位,開口問道:「適應的了嗎?」
「力量成長的速度快了些,不過無礙。」
他們一行人已經回到妖師據點,因為主人的情況目前不適合待在外面,只有這裡是安全的,不會引來惡意的探尋。
「他來了。」
突然冒出這句,褚冥玥起身出去,不到幾秒鐘後頭就跟了精靈進來。
同樣先放了檢測術法,精靈皺起眉說:「今天就融合了一成。」
「只會越來越快,等漾漾醒來就告訴他吧。」語末帶點輕嘆。
「嘖,也不知道這小子能不能接受。」掏出手機褚冥玥很快走出去,「我去聯絡學校和公會。」
她帶有疑惑的視線轉向這空間她最熟悉的精靈,他讀懂她的眼神開口解釋:「妖師的三份力量最終會回歸成一個,褚融合完畢後會成為當代的完全能力者,如同當初的凡斯,連同記憶一起,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當他醒來之後會變成怎樣。」
「是誰都沒關係,我們不會離開他身邊。」她只是擔心主人無法接受,不想他漫長的夜晚總是伴隨著孤寂。
「不用擔心,他比你想的堅強,畢竟我就在這裡。」
精靈的話語讓她瞬間頓悟,先前精靈的死亡給主人很大的打擊,從那次過後主人就以超乎所有人想像的速度在成長,甚至憑一人之力拯救精靈……
但願一切都如同他們所冀望的那樣。
時至今日,她依舊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雖然已經看不見單純的說想改變一切的稚嫩少年,但手中握有能保護的力量才是她跟主人共同所期望的。
「為什麼到現在還是會認錯啊……」輕碰了微微發疼的部位,主人懊惱的說:「只是不小心叫成亞那而已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記憶錯亂是時常會發生的事情,主人偶爾會分不清自己是凡斯還是褚冥漾,思考模式也會有所不同,這點除卻她和老頭公那位精靈殿下深有感觸。
可那位精靈似乎非常不喜歡被錯認成自己的父親。
眼看時間就要到了主人卻還沒察覺,她開口提醒:「跟域之妖精約好的時間快到了,這些藥草我先收集起來,晚些事情結束後我在拿出來給你研究。」
記憶融合後,主人也多了藥草這方面的興趣,看到有興趣的就會停下腳步研究。
「好。」
「另外精靈殿下也要一同前往,稱謂的部分請你多加注意。」
「什麼?!」主人大呼一聲,隨即求救似的看向她,「米納斯,如果我不小心快喊錯記得制止我!」
她微彎著唇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