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茶館後,紫卿和祈曦緩步往旅館內散步回去。
「這一趟旅行還喜歡嗎?這裡的雪景。」
「祈曦哥,我很高興,真的。」
「只要妳開心,什麼都好。如果妳還想到處走走,我們再多去些地方也是可以的。」
紫卿搖搖頭。「該回去了,我有些擔心哥和荳荳。」
「好,我都依妳。」他摟過紫卿,輕撫著她的頭。
說著,他們經過廣場,角落的一棵樹下有個人影,不知怎麼地就吸引走了祈曦的目光。
「紫卿,妳等我一會。」說著,他將紫卿託付給鈴鈴,自己跑上前去。
對方看來是個年老的長者,脖子上圍著一條狐貍毛圍巾。身旁還跟著一名年紀與祈曦差不多的年輕女子。遠遠地看到他向是遇到熟人似地,見了面後開心地打招呼,接著跑回來帶著紫卿上前去。
「老師,跟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紫卿。」說著,他轉回頭和紫卿說:「這位是我以前的老師。我小時候受他指導很多!」
紫卿禮貌點頭打了聲招呼。「您好。」
老人只是看著紫卿,回應點個頭,眼神卻若有所思地看著。接著像是有苦難言般,雖然臉上掛著微笑,卻悄悄嘆了口氣。
這個行為祈曦看在眼裡,他想假裝不在意,但長者格外慈愛的眼神卻反而成為他此刻心裡的疙瘩。
他那位被眾人尊稱為全知者的老師……能看見每個人身上的未來。
但他從來不透露他所見之物。年幼時的祈曦曾問過他:「老師既然能看見大家身上的未來,為什麼不提醒他們避開災厄?」
當時的他只是摸摸祈曦的頭這麼說:「如果我讓他避開了東邊,那麼災厄會在西邊等著他,這叫做命運。如果我違抗命運,讓他避開了所有災厄……那麼災厄就會回到我身上來,這叫公平。孩子,我能看見所有人的未來,但我卻看不見自己的。我可以盡可能的去幫助過程,但我始終不能改變結局。」
「老師……」想到這裡,祈曦還是壓不住自己的情緒地輕聲叫喚著。
長者看了祈曦一眼,便明白了他這句叫喚的意思。他只是拍了拍祈曦的肩,搖搖頭。
「給我們一點單獨說話的時間。」長者說著,示意有話要和紫卿說,請身旁的年輕女子和祈曦暫時迴避。
年輕女子像是隨從一樣自動退開,祈曦只是拍拍紫卿,讓她放心的和長者獨處,隨後也跟著退開。
確認兩人都離開到不會聽見他說話的範圍內後,長者開口對著空氣道:「能請妳也離開嗎?就一會時間,老身也沒有攻擊性。」
朱雀悄聲在紫卿耳邊問道:「怎做?」
「就聽他的吧,應該沒什麼問題,妳遠遠地能看到我應該就沒問題了。」
「好。」說著,就沒下文了。
長者看著前方的空中一會,才開口。
「祈曦是個好孩子。」他說。
「是……?」紫卿摸不著頭緒,沒來由地讓她很是疑惑。
「但是在這樣下去……他會變成魔鬼。」
「我不明白,魔鬼?為什麼?」
「因為那就是他的結局。」
紫卿一愣,雖然覺得長者的話很荒謬,但卻有一種無法反駁他的恐懼感。
「無可避免,那是他的結局。妳的出現與他的變化都是注定的。」
「您的意思是,是我讓祈曦哥變成魔鬼?」
「我無法回答妳的這個問題,但,我不會否認妳的提問。」
「我還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要緊,妳就當我在和妳閒聊吧,當作這一切是假設。假設他遲早會變成惡鬼,而且成為惡鬼後的他到死前都會活在痛苦中,而假設妳又剛好有能力阻止他成為惡鬼,妳會怎麼做?」
「當然是阻止他!」
「那麼為了阻止他,妳有什麼覺悟嗎?」
「我……」她好像意識突然清醒,不知何時,長者的手放到了她的頭上。
就好像剛才自己晃了神,她在回憶剛才恍神的片段,卻一片空白。
「沒事,我就是和妳隨意閒聊幾句。」長者露出慈祥的微笑。「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妳記得這句話:放下仇恨。」
說著,長者心中還是想著: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
紫卿只是更加的疑惑,這句沒來由地放下仇恨讓她愈來愈困惑。
隨後招來了祈曦和身邊的隨從後,長者拍了拍祈曦的肩。「走了。」
祈曦突然愣了會,只有一種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什麼事情一般。回過神後,趕緊和自己曾經的老師道別後離去。
「老師和妳說了什麼?」回旅社的路上,祈曦這麼問道。
成為惡鬼的那一段紫卿並沒有提起,雖說是閒聊,但這段閒聊卻讓她不想開口說出來。「只說了要我記得放下仇恨……可是祈曦哥,我沒有對誰抱著怨恨。」
「我也不明白……有一股鬱悶的感覺、一種忘記了什麼事情卻怎樣也想不起來,那一種很煩躁的心情。」他煩躁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接著說:「但是記著他說過的話吧,老師不會沒來由地告誡些什麼。」
「我不明白。」
「老師他……是被稱為全知者的智者。就算是由智者再進修後,更高階的妖術師,也無法達到他的那種境界,他的全知是過去、現在……和未來。」
「未來?那麼他的預知……」
「百分之百,不會失誤。但是他通常不會說出口,因為他曾說過那些都是既定事實不可能改變,所以說出口沒有意義……他和妳,是不是說了什麼?」聽見紫卿提起預知,他更肯定長者一定和她說了什麼。
「不,他沒說什麼。就只是和我閒話家常……」她愈講愈小聲,像是想迴避這個問題,然而心中卻陷入了一片惶恐。
關於魔鬼、關於祈曦、關於自己。
「有什麼事情的話,儘管和我……」祈曦開口,卻難得地被紫卿打斷。
「沒事的祈曦哥,我只是有點累了,我們趕緊回旅舍休息,好嗎?」她微笑道,並且終止掉這個話題。
「紫卿……」祈曦更肯定她心中有話,但是這一次再開口,換來了紫卿以更明顯的方式告訴他她不想再談。
「祈曦哥,一個沒注意,鈴鈴竟然快要有我一半的高度了呢。回家後荳荳肯定會很開心的。」
他明白了紫卿是怎麼樣都不會開口的,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是啊,荳荳會很開心的。」
結束了為期近兩個月的旅程回家後,他們發現戰術算是很成功的,琴悅和紫殌肯定很認真的當了兩個月的催藥魔。這兩個月的調養,祈夕已全然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看來是名符其實地受了不少苦。
紫卿一回到家,首當其衝跑出來的是荳荳。像是嗅到了鈴鈴的味道一樣,還沒踏進家門呢荳荳就衝出了房門。接著一如往常地駕上了鈴鈴。
祈夕沒多久跟著追出來,他一看見紫卿回家,感動到不顧一切衝上去用力抱著紫卿喊著:「妳終於回來了!」
祈曦雖然對他哥哥這誇張的舉止眼角抽動了一下,但還是睜隻眼閉隻眼地逕自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紫卿被抱得不知所措,轉頭發現祈曦好像也沒打算阻止他,只好自己安撫道:「我、我回來了。哥怎麼了?」
「我終於可以不用再吃琴悅的毒藥了,嗚……」他感動到差一點就哭出來。
「啊?」紫卿一頭霧水。
「你們出門後,我只不過是有一次偷偷把最後一口藥倒掉……琴悅就直接把每天的藥劑濃度提高到三倍!三倍!而且從一天一次變成一天四次!還很準時!」說著他鬆開抱緊紫卿的手,後退了兩步抱著自己的頭,就像是回想起這件事情還是讓他心有餘悸一般繼續說:
「早上一定都在教堂晨鐘敲響的第一聲出現在我面前、中午也是在教堂正午的鐘聲響完之前出現、晚餐會在太陽下山的那一刻準時現身……然後會在家裡坐到天黑、坐到紫殌來家中,然後在我睡前兩個人一起逼著我喝……」
聽到這裡,紫卿突然覺得這兩個月祈夕到底過著什麼樣生不如死的生活。
事情還沒完:「原本說好我只要吃回原本的身材就可以停藥,我被他們這麼一逼還不到一個月就恢復了……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他們說,吃藥的事情是跟妳約好的,所以在妳回來前……他們不可以毀約!你們不是說好只去一個月嗎,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嗚嗚……」
「那個……就走得稍微慢了點……不過哥你可以寫信和我們說啊。」
祈夕一聽,突然像回過神一樣,只是低頭歎息:「不要,我還是希望妳玩得開心點。」
說時遲,那時快。教堂正午的鐘聲響起了,祈夕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就像巴夫洛夫的狗一樣的制約反應。
接著果然不出所料,琴悅拎著已經熬煮好的湯藥踏進門。
他一見到琴悅就躲到紫卿身後,把紫卿當成盾牌似地說道:「不!不!不不不不不!妳看妳看,紫卿已經回來了!那個藥……拿走拿走!」
看到紫卿已經回家了,琴悅的表情有點說不上來的不愉快,本來是打算就把湯藥拿走,卻還是被紫卿接了過來。
「辛苦妳了,藥先給我吧。」
祈夕一看見紫卿接過了藥,連忙退離紫卿三步遠,躲在祈曦身後。
祈曦沒有理會,只是冷冷地說:「哥,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聽完冷血弟弟的回應,他只能又往後退。退回房裡,急忙關上門。
看著祈夕關上門,紫卿只是嘆一口氣,接著對琴悅說:「剩下的我會處理,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不會,那我先走了,還有事要忙。」說完,琴悅只是禮貌性向兩人點個頭招呼後就離開。
看著琴悅離開後,紫卿拎起手中的藥和祈曦招呼了聲:「祈曦哥,我把藥拿進房給哥喝。」
「去吧,東西我來收拾就行。」
她將湯藥拎往祈夕房內,在門口敲了敲門,接著房內的人回應道:「不在。」
「既然不在,我就進去囉。」說完,她打開門走進房裡。看見房門開了的荳荳駕駛著鈴鈴也走回房內。
房內沒有燈光,窗簾緊閉。只有房門外透進的光線,她環顧四周,除了床上有一顆很大顆的棉被球之外,她想不到還有哪邊可以躲人。
她拉開了窗簾,讓光線透進來,接著看到床上那坨球狀物體似乎在瑟瑟發抖,她走上前。
「哥,琴悅都費心熬好了,別浪費,就當是最後一次,好嗎?」
「……明明說好只要恢復到原本的狀況就可以了。」從棉被裡露出一顆頭,說道。
「就最後一次,好嗎?」
拿紫卿沒有辦法的他認份地從棉被裡出來,但還是瑟縮在床角不動。
將碗拿到他的面前,他就把雙手藏在背後不肯接。最後紫卿實在拿他也沒辦法,只好親自拿起湯匙將湯藥勺到他的嘴前、那個他無路可退的位置上。
他這才終於乖乖的張嘴喝藥,一邊喝,都覺得他眼淚要掉下來似的。
終於等到他喝下了大部分的湯藥,剩下的幾口,紫卿還是放過了他,轉個方向餵給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荳荳,一邊說道:「哥,這麼軟弱一點也不像你哦。」
看著荳荳喝湯藥像喝飲料一樣一飲而盡甚至露出滿足的表情時,紫卿又補了一句:「你看荳荳都不怕了。」
不,荳荳本身就是個比較奇怪的概念,妳不能這樣比喻啊,這對她是飲料、對我是毒藥啊!他心裡想著,但沒說出口。
「就算我是個製藥師,但這種藥……我真的不行。」他還是很委屈似的搖頭。
紫卿收好了湯碗、摸了摸口袋,拿出她從聖誕村買回來的糖果給祈夕。「給。」
祈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拆開了包裝並塞進嘴裡,接著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後露出極為幸福的表情。
而之後的半年,每當教堂鐘聲響起,總還是能令祈夕不寒而慄,足以見得這創傷到底有多大。
雜唸:這個過年的份大概就擠到這裡了......我盡力了,這篇實在拖得太久太久太久
久到我都不忍心回頭翻以前寫的東西(吐血
其實寫到這裡已經開始進入尾聲了
一定很多人懷疑偷情到底是偷尛......
嗯我其實也是這麼懷疑的,雖然標題就是我自己下的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不過偷情指的並不是大家理解的那一個偷情
反正看到結局應該就理解是哪一種了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