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的教室,盪著夕陽暈眩的澄。排列整齊的課桌椅中,他蹲在座位旁,手裡拿著雕刻刀,小心翼翼地在桌子底下刻字。他刻著自己的名,刻著今天的日期。
忽然,他粗暴地將刻好的字全部刨掉,把桌子翻得四腳朝天。大聲罵了句髒話,將窗戶打開對著外頭用力嘶吼,跑到黑板前用粉筆胡亂塗鴉。不知為何,心中有股揮之不去的情緒在催動他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做了幾個深呼吸,把黑板和桌椅整理好,提著背包走出教室。
他沒有去社團,也沒有離開學校,而是越過操場,往E棟走去。一階階樓梯往上爬,推開安全門即是頂樓。操場的吆喝聲和隱約的管絃樂,攪和著餘暉,一陣風吹得眼睛半瞇,朦朧遠山閃過汽車頭燈。
書包一扔,席地而坐,接著大字形躺下,一不做二不休地開始打滾,停下,撐起上半身;他的衣服一點也不髒。明明是頂樓,卻乾淨得嚇人。這點總是讓他感到神奇。
夕陽就要沉下了。
夜晚像是滴在橘子汁裡的墨水,逐漸化開;白天轉為黑夜,極為自然,又極其緩慢,好像是青春的徬徨。
他伸長脖子,四處張望,然後看到了水塔,蒙上一層妖異紫色的水塔。他翻過身,端詳著水塔,像是在欣賞一件曠世巨作。就在那時,他靈光一閃,連忙從書包翻出紙和筆,把驚鴻一瞥的靈感捕捉下來。
他有股衝動。他想要把這份衝動立即執行。
翌日,他趁著沒人看見,提著油漆桶和梯子上去頂樓。拿出昨天的那張紙,用手指裝模作樣地比對一番,把夜光漆攪拌均勻,架上梯子,開始工程。完成後,天色已暗。他看著水塔上隱約發亮的綠色鬼火,不禁笑了出來。
再隔天,他聽見同學們在談論E棟頂樓出現鬼火,喜不自勝;始料未及的是,也聽見了各式各樣的恐怖傳聞。他感到古怪,那天傍晚又偷偷上去看,結果當場嚇一跳,以為開玩笑——不只水塔,在門上、牆壁上、在梯子上、在欄桿上、在地板……鬼火到處都是,而且更為精緻!
他臉色發青,出現不好的聯想,雞皮疙瘩爬滿手臂和後背。腳軟了。他用人類無法想像的超慢動作,一小步一小步,緩慢卻穩定的,逃離頂樓。一離開那個充滿鬼火的空間,他立刻加大步伐衝下樓,途中還不小心撞到一對不良少年和小女孩的神奇組合。
「對、對不起!」
不良少年揮手示意沒事,旁邊抱著白色圓桶的小女孩則是用兇惡的眼神瞪他。顧慮不了這麼多,他繼續跑,跑到附近的土地公廟,把所有種類的平安符都求了一個。
日子一天天過去,頂樓的傳聞一個比一個離奇,一個比一個真實。直到畢業他都沒再去過E棟頂樓,但他卻忘不掉這段經歷。
E棟頂樓的鬼火和詭譎傳說,也將會永遠流傳於南晌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