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故事沒什麼特別的。
應該說,和沐分開之後,生命中就沒什麼值得開心難過的。
景和小語在南部讀大學,而我去了臺北,畢業之後我們很少見面,通常都是他們主動傳訊息過來關心,確認我還活得好好的,每隔一陣子就會小聊些生活瑣事。
臺北讀書的幾年,爸爸把我交給景的叔叔照顧,我在正叔和他妻子開的小酒館『藍色夜晚』打工,跟其他員工一起住在酒館樓上的房間,省了學區附近昂貴的租屋費,順便也和正叔學了些防身技能。
暑假閒來無事,不小心太認真學了,迷上自由搏擊,經正叔考驗之後,意外升格成酒館保鑣。
其實在酒館工作或許更危險,但爸媽對正叔很放心,樂天地告訴我要趁青春多享受刺激冒險,甚至要我在大學四年修滿戀愛學分,彌補高中那段不及格的戀情,到時找個漂亮女孩回家介紹給他們認識。
有時爸媽真的開放得讓我困擾。
老實說,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只喜歡女生。
畢竟只愛過沐而已。
像把一輩子的溫柔都給了她,全盤給出拿不回來了,對消逝的愛情我無能為力,這些日子過去,再找不回當時的悸動,似乎失去她的同時,也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大學生活我過地漫不經心,倒是在夜晚的酒館接觸形形色色的人們,聽了許多有趣的故事。
某天,能夠心平氣和說出我和沐的那段愛戀,才覺得自己好像稍微成熟了點。
還愛她嗎?
我不知道。
不經意想到她的時候,胸口會有一絲刺痛,是因為愛嗎?
知道她離開臺灣之後,我沒有特別關注她的消息,我將顏沐柔的存在留在過去,在回憶裡她仍是美麗而溫柔,像我們曾經的愛情一樣美好,一樣遙不可及。
即使故事沒有完美結尾,我依舊珍藏,那段單純愛戀與雲朵項鍊一同被我鎖在精美的鐵盒裡,擁有但始終不敢拿出來溫習。
她想起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感到相同心痛?
好一陣子,我無法停止自己去思考這種沒建設性的問題。
「如果我死了,她一定會為我哭泣吧。」有次喝醉了,我笑著說出這句話。
那是對不起我爸媽和全世界悲慘人類的愚蠢想法,但如果可以,我認真想要比她早一天走,為她流的淚夠多了,我任性地希望她能在生命的最後,分一點時間思念我。
只要一點時間就好,不要太傷感,畢竟我還是看不慣她難過。
由衷希望她比我幸福,不需要我的祝福。
我沒恨過她。
始終相信她說過的愛。
許久之後,聽聞隱藏的真相,有點氣她獨自承受,但沒有感到意外。
她爸媽發現了我和沐在交往。
我高二、她大一的那年,我們在大草坪上的吻被沐的媽媽看見了,阿姨跟住臺北的友人約會完順道去逛校園,偶然目睹了她親吻我的臉頰,雖然知道我們感情好,可是不由得開始懷疑。
然後阿姨不斷試探沐和小語,最終確信,沒有馬上爆發,而是靜待時機攤牌。
正巧沐的爸媽出門遇上交通意外,其實只受了小傷,阿姨卻讓叔叔陪她一起演戲,刻意把傷勢裝得嚴重,以親情逼迫沐放棄。
兩難之下,沐向家人妥協。
她堅持,要等我學測放榜,不會影響我考大學的時候,再跟我提分手。
陪伴我準備考試的一年多來,沐和家人們鬧得很僵,她以前從來不和父母吵架,就算父母說教,她也會有耐心地靜靜待著不回嘴,但後來她父母總把話題扯到我身上,只要說到我的一點不好,沐就直接掉頭走人,不肯繼續聽下去。
高三那個晚上,她忽然跑來我家,是因為阿姨把我送沐的戒指和所有與我有關的物品,偷偷拿去準備丟了,最後東西被小語救了回來,沐知道後忍不住大發了一次脾氣,第一次對父母惡言相向。
那段期間,她獨自承受所有壓力。
不說,甚麼都不願意告訴我。
直到分手那天,她寧可推開我,寧可讓我恨她,也不肯讓我跟她一起面對困難。
傻,她總說我傻,但她更傻。
她為甚麼都不說?
我為甚麼不死纏爛打,抱緊她不讓她走?
可是我挽留了又怎樣,逼著沐和家人鬧翻,家庭革命大吵一架之後,真的能夠改變甚麼嗎?
後悔歸後悔,錯過的事情就是錯過,在那段愛情的最後,我們放棄了彼此,時光不會重來,愧疚是無意義的自我折磨,或許我們可以再愛一次,但無法否認曾經分離。
假設可以重新愛一次,再分離、再痛苦一次,願意嗎?
答案想必是肯定。
那時候,沒想過我們還有機會重來。
再次相遇,又過了三年半。
她找到我,說要償還我曾付出的溫柔。
而同樣心動的我,問自己,有沒有能力續租她的愛情?
在未完的故事裡,能不能再一次相愛?
【租賃愛情(30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