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木給提著面向那人,見是個年輕男子,滿臉怒容,相貌頗為俊俏,似與他年紀也相差不少。正想說話,臉上啪啪啪啪的已吃了四記耳光,接著給貫在地下。頭上那人罵道:「叫什麼名字?如此猖狂,心中沒有羞恥嗎?」重木想要分辯,卻哼哼唧唧的說不出話來。
那人一瞥眼,突然看到了他身上那柄信風的寶劍,不禁臉色大變。將重木抓起,逼問道:「你這把劍從哪裡得來?原本的主人呢?」不等他回答,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抽出配劍,架在他脖子裡,喝道:「快說,不然我先殺了你!」
重木被冤枉著挨了這幾下巴掌,聽他逼問寶劍的事,似乎對信風頗有敵意,心想:「好啊,你也不是好人!現在被你抓到了,我有死無生,還怕什麼?」氣憤已極,想也不想,雙拳猛的打出。
那人「咦」了一聲,放開他,向後一躍避開,驚訝的道:「你這是水光庵的武功!」原來重木小時給李碧指點過一些武功的皮毛,此後雖然逃下山去,心中還是記得那幾招簡單招式,這時想要反抗,不加思索的就使了出來。
重木氣憤地道:「不錯,我沒有學透,但還是要代水光庵李先生和清泆師太來打你!」說著,上前出拳又打。
那人苦笑一聲,腳步挪移,輕易又避開了,說道:「確實,這招『撫柳開扇』力道太猛,腳步不對,根本沒多大用處。」重木喝道:「住口!」奔上追擊,右手一晃,左手劈擊。
那人袖子一揮,重木只覺臉上氣息翻騰,吸不進一口氣來,登時跌倒在地。那人道:「嗯,你剛才這招是『截蛇尾』。但是虛招不虛,實招不實。徒有架式,卻無傷人之效。」
重木心想:「任你說破我的招式,反正我也不懂。」站起身來追打。那人猛的雙手伸出,已拿住重木手腕,他頓時半身痠麻,只能怒目瞪視那人。
那人專心瞧了瞧他,道:「我從沒見過你,朋友,你剛才提到李碧,你是他什麼人?」重木雙目一瞪,道:「誰是你朋友,我只和李先生學過幾個月武功,自然打不過你。要殺便殺,反正我救不出她們,愧對師太,也不想活了!」
那人奇道:「師太?她們是誰?」重木一口唾沫吐去,他側頭避開,突然放手,對重木拱手道:「這位兄弟,『太白居士』李碧正是我的恩師,咱們說起來其實是一家人。」
重木一楞,道:「你是李先生的弟子?」那人點頭道:「正是。剛才多有得罪,請問兄弟在客棧中做什麼?你要救的是誰?」
重木聽了大喜,心想正可求他救助兩女,但轉念一想,白天才受方玉寬騙過,此刻莫要再上一次當,便道:「在那之前,先請教兄弟大名。」那人道:「在下姓葉名獨飄。」
重木心想:「光是知道他的姓名沒用,有什麼是水光庵弟子才知道,而黃沙派人不知道的?」思索一陣,始終想不出好方法。葉獨飄還道他是在為剛才受辱生氣,連忙道:「剛才還以為兄弟是盜匪一類,出手不知輕重,真是萬分抱歉。兄弟府上在哪,明天我親自上門賠罪就是。」
重木靈機一閃:「這就是了。」便道:「好,你可知這附近有一位姓重的鏢師?」
葉獨飄道:「『萬里飛鷹』重莫駐?你是他兒子?」
重木心想:「爹有『萬里飛鷹』這樣一個稱號?我可不知道,但他說的確是爹的名字。」便點了點頭。
葉獨飄喜道:「原來是重伯伯的公子,我從前曾去府上玩過呢。」重木道:「我叫重木,公子可不敢當。」葉獨飄道:「好,重兄弟,請你說說在這裡做些什麼,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當下重木便從今天早上遇見清泆師太師徒二人開始說起,葉獨飄聽到兩人遭遇方玉寬,恨恨地道:「我在數天前便已見過他了,這人本來不是什麼好東西。」待聽到信風出現,雙目一張,神情極是複雜,好像是乍見親人,又好像是陡遇仇敵。重木又說到清泆師太在李碧墳前上香,葉獨飄也不禁惻然,說道:「原來師父生前曾有過妻室,他對我們從來沒有提起過。」
待重木說完,葉獨飄沉吟半晌,好似十分煩惱。重木見他不馬上幫忙救人,不禁生氣,道:「葉師兄,你若是時間寶貴,小弟原也不敢麻煩大駕。」
葉獨飄嘆了口氣,道:「重兄弟,不瞞你說,我和那信風曾有重大過節。我不是不幫你,卻是不想幫她。」重木怒道:「難道你情願讓她給那奸賊糟蹋?」葉獨飄不發一語,重木怒不可遏,罵道:「姓葉的,水光庵不是俠義道嗎?你這樣做,難道沒有一點良心的苛責?難道不會對不起你的師父?」
葉獨飄給他一陣數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禁老羞成怒,喝道:「就憑你也有資格指責我?」上前便想要推他一把,但想起重木不會武功,終於還是自我克制。略舒一口氣,隨即溫言道:「重兄弟,我雖不幫那信風,倒是可以替你引開那方玉寬,他一出來,你儘管進去救人便是。」
重木一聽,覺得此計大妙,正想答應,但轉念一想:「這姓葉的不是真心幫忙,若只是將姓方的奸賊引開,又何必定要他幫忙?」於是冷冷道:「不必,我自己來就行。」
這樣一來,葉獨飄見他不領情,不由得愣在當地,覺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中好生尷尬。重木卻坐到地上,掏出清泆師太給他的那「花葉訣」,尋思:「裡頭那奸賊只怕正在熟睡,鳳兒和信姑娘暫時無恙,我趁現在看看裡頭有什麼臨敵對應的法門,俗話說「亡羊補牢猶未晚」,趕緊記個幾招,若有萬一,只要能絆住他也就是了。」便信手翻看起來。
他一看之下,心中登時一驚,原來裡頭所載的,竟有剛才他所使來打葉獨飄的招式,但講解卻和自己所知不同,既提招式之弊病,又抒迎敵之訣竅。他讀不過些許,心中已隱有茅塞頓開之感,當下站起身來,在月光下試演。
一旁葉獨飄見他又開始打起水光庵一套入門「凌波掌」,但出招之際,已非剛才胡亂揮舞,而是進退分明,攻守皆備。不禁大奇,問道:「重兄弟,你、你這是······」。重木轉頭,見他仍在那裡,便道:「嗯,葉師兄,你還沒走,不如陪我過過招吧。」
葉獨飄見他不過看了看書,出手竟大不相同,打得明明是水光庵的武功,使動時竟然有許多他不曾聽師父說過的訣竅,也是心癢難耐,道:「好,咱們便拆解一番。」重木點點頭,說道:「剛才我以『撫柳開扇』打你面門,這次我仍是如此出拳,不過左手先點你右跨,腳踏震位,同時右手劈你脅下。」說著,雙拳便如話中一般打出。
葉獨飄凝神細看,「咦」了一聲,語氣十分歡喜:「這招十分高明,不過遇上如我這般輕功較高的人,右手下推,向右跨躍便能閃開。」
重木見他比劃,道:「不錯,然而我左手不中,回腰拔劍,接『秦王匕首』。雖是生手使劍,卻也可傷人。」葉獨飄一想,果然不錯,讚道:「這下難以預料,確是殺著。但要是出劍不快,我接『仙猿步』,卻能以毫釐之差閃開。」兩人為了「花葉訣」中的精妙招數,一時之間渾然忘我,一個按書出招,一個以本門武功試圖拆解,就此鑽研武學,不知不覺過了數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