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村莊回來已是第二個晚上。今晚下著雨,與我同為家僕的阿馮斯為囚犯送飯去,到現在還沒回到宅裡。
總不會自己偷去吃吧?那頓飯可不好吃。爵士家裡已經兩天沒有補貨了,燈倒是照常點起來,或許是爵士生前的要求吧,我可沒有繼承爵士發號施令的權位。為了等郭通事的指示,我這兩天都在工人房裡跟其他的僕從擠一張床位。
因為實在太久,我決定帶山蒙到地牢察看,結果開門就見到倒在階梯上的阿馮斯,走下來迎接我們的是空空如也的囚室。
這回可好……昨天請郭通事寫的信函裡才提到這兩名囚犯,請求對他們的處置的。郭通事也懶得視察囚徒,要說人證,只剩下我跟山蒙。
「喂,你被這情景給嚇到了嗎?」山蒙打斷我的思緒。「火把靠近些,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我將火把照近阿馮斯,山蒙翻起他的身體,之後向我點了頭。
「人似乎沒事,但是鑰匙就不妙了。」山蒙說道。
火把的光線照進囚室,鑰匙正掛在鐵門上。
「喂,快點醒來。」山蒙拍打阿馮斯的臉頰,要把他叫醒。「你沒事吧?」
「唔噢……我在哪裡……」阿馮斯醒了過來。
「你人在地牢,剛才是誰給你一記悶棍?」山蒙問道。
「都說是悶棍了,哪看得見啊……」阿馮斯不滿地回答。
「那就算了。」山蒙朝我聳了聳肩,「還能起來嗎?我可不想扶你回去。」
「這點還行,這點還行。」阿馮斯答道。
山蒙嘴巴上說不要,還是把阿馮斯給扶了起來。打開門蓋,讓阿馮斯離開。
我必須做點什麼。
「小子,你那是什麼眼神?」山蒙走下階梯,語帶威嚇地問道,嚇了我一跳。
「沒有什麼……只是在想怎麼追上他們。」我照實回答。
「你別想太多,」山蒙嚷道,「你要單槍匹馬追上他們?或許可以,但是他們的村人可有能力滅了我們整隊的兵馬,你就不怕被他們反撲?」
「但是他們是重要的人犯,是彼端有人的證據啊。」我為自己申辯。
「是證據又是如何?少了兩名囚犯獻給總督、獻給米德爾城又怎樣?」山蒙不悅地回道。「你還提著兩枚敵人的頭顱,論功行賞的時候又不會少掉多少兩黃金……」
『山蒙,你知道最珍貴的戰利品是什麼嗎?』我打斷他樂天的行賞列表。
「你是在說你在房裡提著、到了地牢才打算放下的那兩顆頭顱嗎?」山蒙問道。
「不是……」我不禁扶額。「路上我聽畢芬爵士喃喃自語,說是最好的戰利品是一個當地人,最好是佔有社經地位的當地人,抓到一個當地人,就可以逼迫他們拱出他們的階級、組織、能力、喜惡與價值觀。夏老師也說過,現在各個國家汲汲營營於新事物的探索,是為了攫取其中的各種寶藏。因此要抓到一個身處寶藏的人物,不就是最好的狀況嗎?如今我們卻失去了兩枚這樣的棋子……」
「跟我長篇大論,就為了追回兩名人犯?」山蒙輕蔑地看著我。「那你自己提劍上馬,追上去吧。我懶得在雨中奔跑。」
「那你說說看我們現在又可以做什麼?」我仰望他的雙眼質問他。
「我們等待,等待上方老大的發令。你寄了信,上面很快就會回覆,他們可能派遣正規士兵,也可能派幾位學者來。如果他們當中有長著白鬍子的老頭要來看看你的囚犯,也不用擔心。因為在囚犯逃脫以後,他們說不定更想看看囚犯逃脫的蹤跡。」
山蒙繼續為我分析形勢。
「由於你拿了兩顆頭的功績,軍隊來到的時候,你大概會升上幾個軍階。加上你是個狗運不錯的倖存者,說不定會升到軍隊裡的關鍵位置。到時你成了發號施令的人,要指揮多少人追查失蹤人口都不是難事,嗯?」
「總之,你是叫我稍安勿躁?」我問山蒙。
「這句成語我聽不懂。」他的回應一度讓人氣惱,「但大概知道你想說啥。」
「好吧,既然老兵都說得這麼清楚,我也別做啥蠢事情了。」我走上階梯,準備翻開門蓋。
「說起來郭通事的信是昨天寄的,什麼時候才能收到回信?」山蒙也翻開門蓋,讓雨落在地牢的階上。
「行腳商的速度大概要有兩天才能送達,」我望向淋著雨、帽緣滑著水道的山蒙,「回信會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這三天你要幹嘛?」山蒙關上門蓋,在雨中淋濕他的皮外套。
「守住這個空籠子吧?」我關上門蓋,決定先在腦中排練指揮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