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木佇立在山神廟中,心中混亂。他不想就此離開,一部份確是擔心清泆師太兩人的安危,另一部份則是不想就這樣回到家中,和他母親同處。重木想起母親說的話,要他在今天內找到一份差事。他雖然不是不願工作,卻始終打不起精神去做這件事。不禁想道:「要是我只需種些花草,便能果腹,該有多好?」
他唉聲嘆氣,走出山神廟來,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索性信步而行,毫無目的亂走。還沒過一盞茶時分,突然聽得遠方樹林中傳出一聲年輕女子的尖叫。
重木渾身大震,不知這聲尖叫是鳳兒或信風發出的,他下意識的朝聲音所發的方向而去,腳步越行越快,最後發足狂奔起來。他奔行不久,便即遠遠發現了兩人,只見是鳳兒扶著清泆師太,兩人坐在一顆大石上。清泆師太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看來不知是死是活。
重木叫道:「師太,鳳兒姑娘,沒事吧?」鳳兒聽到他的喊聲,抬起頭來,淚水奪眶而出,哭道:「師父、師父受人暗算······」重木驚道:「那黃衣人找到你們了?」鳳兒搖搖頭,向旁一指。
重木順著她手指看去,只見信風就在不遠處,臉上也是毫無血色,正緩緩的吐納。地上散落著紫色碎布,依稀是從信風身上衣服而來。
重木不明所以,問鳳兒道:「發生了什麼事?」鳳兒朝信風伸手一指,尖聲怒道:「她······她出劍刺傷了師父,一定是那奸賊的同夥!」
重木一聽,心知其中必有誤會,忙道:「那絕計不會,我方才親眼見這位姑娘懲治那黃衣人,他們不是同夥。」
鳳兒急道:「那她幹嘛要傷我師父?」
重木不知如何是好,眼看信風,希望她給個解釋。但信風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現在說不出話來。此時清泆師太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苦笑說道:「好厲害!」重木見她沒事,大喜之下,趕緊上前道:「師太,這位信女俠是我方才結識,請她來幫忙抵擋那黃衣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清泆師太聽完,咳了一聲說道:「嘿嘿······貧道無識人之能,將女俠誤認成敵人,出手打傷······慚愧,慚愧!」重木才知道是信風追上來,清泆師太誤以為是敵人來襲,遂出手打她,兩人一交手,各自受傷。
鳳兒忍耐不住,抽出佩劍,來到信風面前,怒道:「妳剛才刺我師父一劍,我也要刺妳一劍報仇!」清泆師太連忙喝止:「鳳兒不可魯莽。是我先出手傷了她,她為了自保才還擊的,一切過錯在我,怪不得人。」
鳳兒聽了,滿腹委屈的回到清泆師太身邊,哽咽道:「師父,傷在哪裡,讓弟子看看吧。」
清泆師太輕輕搖了搖手,示意她並不礙事。信風運氣調息一陣,緩緩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瓶,道:「這是我隨身帶的傷藥,若不嫌棄,還請前輩服用。」
鳳兒見清泆師太似又要拒絕,哀求道:「師父,妳就服了吧,會舒服一些。」
清泆師太不忍拂她之意,便接過服下了。反問信風道:「妳身子覺得如何?」信風微微一笑:「前輩武功著實了得,我現在能勉強行走,卻還一點力也提不上。」清泆師太聽了,點頭道:「妳年紀輕輕,內功已有如此造詣。受我一掌後,竟能這麼快回復,真是後生可畏了。」信風拱手道:「師太過獎了。」
清泆師太又問道:「妳劍術如此精強,我尚自無法躲過,卻不知師承是誰?」信風答道:「我恩師在當朝一位大臣的家中擔任護衛,在江湖上是不沒有名氣的,不過我的劍術都是他自己苦心研創所成。」
清泆師太悠然神往,點頭道:「像這樣的劍術名家,竟然願意屈居人下,也是難得。」
這兩人都曾經過大風大浪,胸襟不同常人,既知道此刻無力抗敵,索性便不理會,悠然閒談。信風問起清泆師太的去處,聽她說要上山去水光庵,臉上閃過一瞬複雜的神情。隨即又問:「師太此去水光庵所為何事?」
清泆師太問道:「妳可認識水光庵的李碧?」信風道:「曾有一面之緣。」
清泆師太點點頭,道:「實不相瞞,貧道出家前,和水光庵的『太白居士』李碧曾做過幾年夫妻。數十年前因事分別,各自出家創派。我在此處極西之地建立浣紗宮,李碧則在這長白山上蓋了水光庵。
我浣紗宮向來注重清修,不管江湖中事。但這次聽聞水光庵為賊人屠戮,李碧也在其中去世。我才帶這徒兒出來,準備到他的墓前上香。誰知半途被一個奸賊算計,竟落得如此狼狽。」清泆師太述說往事,語氣本來平靜,但待說到那黃衣人處,也不免憤恨。
信風微笑道:「師太過去想必和李碧先生十分恩愛,才不遠千里的前來。」師太輕輕嘆道:「說這做什麼?我來也只不過是緬懷故人,以了心中餘情罷了。」
信風道:「其實水光庵被屠那晚我也在場,只可惜無法救了李碧先生。」
清泆師太柔聲道:「一切都是命數使然,妳不必自責。就可惜不知那班賊人如今在何處,是否有其他無辜之人也受害了。」信風道:「這件事師太卻不必擔心,屠戮水光庵的黑龍幫如今首領已死,早就做鳥獸散了。」清泆師太聽了,不勝喜慰。
兩人再談一陣,重木也說起在藥鋪遇上那黃衣人的事,信風道:「既然如此,咱們趕緊上水光庵去,免得奸人來犯,讓師太無法完成此行的目的。」重木和鳳兒同聲稱是,重木便當起腳力,背起清泆師太,四人一同向山上走去。有了重木指路,加上信風也曾來過,一行人不久便找到了通往水光庵大門的石階,只見一路階面落葉漫布,階梯頂端一扇敞開的大門表面已經斑駁,從裡頭透出一股蕭索之意,顯然已經荒廢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