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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世界無末日 上

作者:路奎│2017-10-29 21:02:17│巴幣:2│人氣:158
       至今我仍習慣於在四點二十分起床。

       養父母對於我這個後遺癥一開始抱持著擔心且緊張的態度,但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放下心來,因為我在學校的表現也在復學後越來越步上軌道。

         雖然我的睡眠仍然無法獲得安穩,但我相信這一定也漸漸在改善。

         所以這一天,我一樣在四點二十分那一刻張開眼睛,少了瘋狂音樂的洗腦跟恐怖電影,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個人昏昏沈沈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再也睡不著覺,所以偷偷的將睡衣換成了外出服,然後在不打擾任何人的情況下默默地走出去。

         現在天只有微微的亮光,除了街道兩旁的路燈以外,基本上是一片黑暗,也悄然無聲。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是如此的清香,帶著一點遙遠地方麵包工廠傳來的香甜。既然如此,我心想,那就和往常一樣去散步好了。

         我邁開步伐,一如既往的走在如此熟悉的街道上。自從在鬼門關走過一回後,我變得很少向家人和同學生氣,不管遇到什麼樣的狀況都勉強能夠應付自如,如果這是失去一隻手臂的代價,那還挺劃算的。

         毫無人煙,甚至連鳥鳴都相當稀少,明明人在城鎮之中,卻彷如身處荒野之中。或許這就是那群人口中的「孤單感」。無邊無際的世界中,只有自己一個人踩著地面前行,沒有人理解,沒有人陪伴。

         我搖搖頭,現在的我早已不抱持這種想法了。我很幸福,對,我活的很快樂。

        在快要天亮的時候,我加快腳步,準備從小公園的轉角抄近路繞回去。

         但迎面而來的卻不是熟悉的街景,而是一個擋在我前方的人影。

         我頓了一秒,這個人影很高,我甚至需要稍微抬頭才能和她對上視線。過了幾秒後,我才遲鈍的想起我認得眼前這個臉上滿滿鐵釘的短髮龐克女孩,她是隔壁班的克莉絲。

         我從不知道這個翹課成癮的學生也有在這種時間出來散步的習慣,克莉絲顯然也抱持著和我相同的想法,她皺起眉頭,這讓她鼻樑上的雀斑擠成一團,那雙藍眼有點不安地看向四周,好像怕被什麼人發現。

       「早安,克莉絲。」我決定先發制人,免得場面變得很尷尬:「這個時間點散步有點令人意外。」

       「早、早安……」克莉絲小聲的回答,她的聲音很尖銳,有點不太符合這個年齡層女生該有的嗓音,她用高度警戒的雙眼瞪著我,這讓我開始有點不安。

       「怎麼了?」我問。

         克莉絲一聽見這個問句,馬上搖頭,她看起來很緊張,所以可能下意識做了反射動作將蓋住眼睛的瀏海撥了起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瞥見克莉絲從七分袖黑外套下露出的手肘。

         以及伴隨著在寂靜空間,因此巨大到令人不安的液體滴落聲。

         我瞪大眼睛,先是看著地面上一灘暗紅色的液體,再順著滴落的方向轉向克莉絲的手臂——上頭用美工刀一筆一筆在血肉上刻畫出來的藍鯨圖樣。

         藍鯨。

       「唔……」克莉絲察覺到我的視線,她這才發現似乎露餡了,所以連忙想要用袖子把傷口給遮掩起來。

      「妳也是『藍鯨』?」

         一開口,我直覺說錯話了。我一直以為我再次看見那個血淋淋的標誌,可以不動聲色的假裝什麼事都不知道,但我想錯了。我的後背開始冒出冷汗,連思緒都開始混亂起來。

         然而克莉絲的眼神變了,她的表情不再像剛剛那的緊張,反而放鬆下來:「原來你也是嗎?太好了,剛剛怎麼不早說,那個啊……」

         甚至很興奮。

       「不是!」我不知為何開始慌了,我用完好的那隻手抓住克莉絲流血的手臂,開始低聲說道:「妳馬上給我停手!不要再繼續玩了!」

       「什麼……?」克莉絲像個小孩子聽見不好的消息一樣,有點失望的板起臉:「我以為我們是同伴……」

      「不是!那很危險!」我要是放聲大叫的話,恐怕隔壁的鄰居太太會報警,但在下一瞬間,我發現到一個事實:「妳的見證人在哪裡?」

         語畢,克莉絲露出大大的笑容:「今天是第一天,我看見群組裡其他人已經開始做其他任務,我也等不下去了。」

         手臂上的血流到了我的皮膚上,帶來一股熾熱難耐的溫度:「妳說什麼?」

       「就是自殘啊、自殘。」克莉絲滿足的微笑:「這真的是一種無比美妙的感覺,想到最後就可以去死,連活著都覺得沒有那麼痛苦了,不是嗎?」

      「不是,妳這混蛋,說什麼鬼話。」

         我拉開了外套,有點艱難的把裝著義肢的右手抽出來,克莉絲的表情仍然沒變:「我在藍鯨遊戲第五十天的時候選擇被火車爆頭,但我後悔了,但我的外套卻在準備臥軌的時候卡在鐵軌上,所以火車來的時候我的右手整個被削掉。」

        「……很痛嗎?」克莉絲有些白癡的問道。

        「對,很痛。」我咬著牙看向她:「即使如此我還是活下來了,我從藍鯨遊戲中生還了。我明白那種東西的恐怖。」

        「……那你也明白那種美好對吧?」

         克莉絲笑了。

         瞬間我啞口無言。



       「他們說,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都是以字母『S』開頭——家庭(semya)、星期六(Saturday)、性(sex),以及

         ——自殺(suicide)。」



       「哎呀,路易,你去散步了?」

         當養母蒂娜的聲音傳入耳中時,我才察覺自己已經回家了,我愣愣地看著特地走到玄關迎接我的養母,然後我下意識地將沾了鮮血的手藏在背後:「對、我沒回來晚吧?」

        「當然沒有,早餐剛做好而已。」有著一頭美麗褐髮的養母溫柔的笑了,而這讓我心底放鬆了許多。

         在我六歲的時候,我的親生父母因為意外雙雙過世,再加上一個悲劇小說主角都要有的特性,那就是親戚們都不想要我,我住過孤兒院一段時間,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的自己也花了兩三年的時間住在各種不同的寄養家庭,可是都不了了之,在我準備放棄希望的時候,就是賈雷家正式的將我收為養子。

         顛沛流離的童年生活或許是我去玩藍鯨的主因,以前這些事一直被我鎖在記憶的最深處,但現在碰上了克莉絲,卻又像打開潘朵拉的盒子般,諸多的罪孽和邪惡通通都竄了出來。

        對了,不知道克莉絲怎麼樣了。我在餐桌上皺起眉頭。在她宛如詠唱一般說出藍鯨遊戲的宗旨,我馬上掉頭就走,一秒都不想再久留。

       「路易,你還好嗎?」養母輕聲的問道:「臉色有點蒼白,是不是發燒了?現在這個季節很容易感冒,你要多注意身體健康。」

       「不,我沒事。」我撐起一個笑臉,我不能讓其他人為我擔心,絕對不行:「只是剛剛散步的時候走的有點累。」

       「是嗎,那就好了。」養母坐在餐桌的對面。從以前開始,大約在我十二歲被領養的時候,她就喜歡看著我吃東西,雖然之前的我覺得奇怪,但久而久之我也不會排斥,就這樣用左手有些費力地吃完早餐,才去出門上學。

       「我要走了。」

       「別忘了帶午餐。」養母將牛皮紙袋拿給我,而這讓我把今天想要在食堂吃的那句話默默吞回嘴裡。

         對,我有這麼一個溫馨的家庭,一個完全和藍鯨遊戲扯不上邊的家庭,還有什麼好辯駁說自己不幸的?

       「我出門了。」

       「好,你爸爸說暑假的時候會帶我們去度假,高不高興?」養母沒有等我回答,便逕自摸了摸我的頭,簡直把我當成現在家裡養的拉布拉多犬一樣。

      「我很高興。」



         到了學校後,我才有時間思考關於克莉絲的事情。我是不清楚藍鯨到底滲透到哪裡,但只要有在接觸網路的人就有一定的機率可以碰到那夥人。他們會用所謂的「甜言蜜語」來在網路聊天室中勾引人上鉤。

         邊問著「討厭這世界嗎?」,邊安慰著你,直到最後你會發現自己已經成為藍鯨。

         該怎麼說呢,會上當的青少年大部分都處於一種很極端的情緒中,他們處在「孩子」與「大人」這兩個類別的夾縫中試圖尋找自己的定位,如果心靈不夠堅強的話,很容易就會被藍鯨的人拐騙去玩遊戲。

         我皺起眉頭,現在我的心臟還在瘋狂的跳動,彷彿即將把喉嚨衝破。如果我今天沒有出門,然後碰上克莉絲就好了,該死的,幹!

       「嘿。」

         突然有一個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我從座位上抬頭一看,果然是手臂上正綁著繃帶的克莉絲正瞇起眼睛,格格不入的站在不屬於她的教室裡面:「你……」

        「出去外面講。」

         我急急忙忙趁教室裡人還沒多起來的時候拉著克莉絲來到外頭的空地,幸好這裡除了中午偶爾有學生來吃飯外不會有什麼閒雜人。

         等一切就定位後,我發現自己用一種顫抖的嗓音說:「來找我做什麼?」

       「來一起玩藍鯨。」克莉絲說,說的毫不在意。

        「妳瘋了嗎。」我壓低聲音,截肢那部分的傷口莫名其妙變得有點痛,但我盡量忽視那種感覺:「哈,等等,我在說什麼,玩藍鯨的沒一個腦子正常!」

         克莉絲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你也玩過不是嗎?」

       「妳有問題嗎?我不是說了我付出多慘痛的代價了嗎!」感覺思考神經好像斷線了,一提到藍鯨接就會勾起那些想要忘卻的回憶,難受到無法呼吸的記憶:「看到我的手了沒,妳再繼續說下去我會把我的義肢拆下來打妳!」

       「我需要見證人還有同伴!」克莉絲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她的態度截然不同,她已經完全敞開自己,將最為脆弱的那部分血肉捧了起來,硬是逼著我藉由藍鯨遊戲去承受住她的一切:「不然,就沒辦法給管理人看這個跟四點二十出門的證據了!」

         克莉絲邊說邊舉起手,她用銳利刀鋒割的傷口即使包上了厚厚一層繃帶仍然滲出了一堆血,從白色布料的縫隙流淌出來,將她黑色的外套染上了一片幾乎不可視的暗紅色。

         我無法呼吸。

         她無疑是在折磨我,無疑是在把我拉入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地獄。我不能回頭,我好不容易才從擱淺的海灘回到深海中。

       「不。」光是吐出一個單詞我就快要吐了:「我不會再與藍鯨有所牽扯了。」

現在不僅是右臂裝設義肢處開始燥熱難耐,我左手上早已癒合的疤痕也在疼痛。

       「你不想死嗎?」

       「完,全,不,想。」

         上課鈴響了,還在走廊及其他地方閒晃的學生個個成群結隊的回到教室中。

       「我要回去了。」我立刻抓到機會轉身,要是不快點去上課的話,恐怕會被下課留下來清理實驗室,我最討厭洗那些燒瓶了。
      

       「那你為什麼活著?」


         我的腳步停下來了。

         那瞬間有千萬個想法奔馳過腦海,每一個都是極為完美,找不到任何破綻的辯解。但我卻連一個字母都說不出口。

         我知道要是不回答的話就是我輸了。

         但在對上克莉絲盈滿笑意的雙眼時,我仍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在笑,為什麼要笑,為什麼可以笑的那麼開心,那麼的豪放,那麼的無憂無慮?

       「既然如此,我們起去玩,然後一起去死不就好了。」

        我得找個方法趕快逃離這裡,要是繼續被這傢伙糾纏,要是那些記憶繼續湧現,那麼我——


       「路易,輔導老師在叫你。」

         是班上同學的聲音,我連忙轉過頭,跑得氣喘吁吁的班長埃琳正在走廊的另一頭伸手叫道:「快點,你忘了今天早上有被預約了嗎?」

         「抱歉,馬上就來。」心裡面的聲音正不斷的感謝埃琳,我假裝自己從來沒和克莉絲談過話,然後快速的離開那個角落。

         「我沒打擾到你和那位同學吧?」埃琳見到我的前來,有點擔心地問道。

         「沒有沒有,妳剛好救了我。」我連忙道謝,並且往後方的克莉絲狠狠瞪了一眼。

        但是克莉絲仍然看著我笑,好像她已經擅自認定我能夠陪著她一起去玩該死的藍鯨遊戲,可以一起去死。

         下一秒我的胸口難受到簡直要窒息,好像有塊什麼東西狠狠砸在上頭,讓我的血與肉支離破碎。

       「對了,路易。」埃琳的聲音再次把我拉回現實,她指著我肩上的包包說:「你的東西要不要我幫忙拿回教室?」

         我愣了一下,接著就順著她的意點頭:「謝謝妳了。」

       「不會不會。」
   



        「你越想證明自己沒事,給人的感覺就是越無法放心。」

         眼前的輔導老師用原子筆敲著桌面,他是今年春天才調來這所學校的老師,換而言之就是他對我的狀況其實半知半解。不過不僅是輔導老師,就連我的班導師還有同學對於我的印象就只是「路易跑去玩了一個莫名其妙,很像邪教的自殺遊戲,而且他還把自己的手弄斷了」。

         說實在這讓我很焦躁,輔導室的對談間是個小到塞三個人以上就會喘不過氣來的辦公間,而現在我已經在裡面待了兩個鐘頭了,話題仍然在鬼打牆。

        「我說過我沒事了。」我下意識的舉起手來看看可不可以增加一點可信度。來輔導室根本就是浪費時間,要是他們老是抓著一些根本沒問題的人假裝有事做,那那些更需要幫助,反而被忽略的其他人該怎麼辦?

         像是克莉絲……該死。

         「聽著老師,」我從懶骨頭沙發稍微傾下腰,然後認真的對著正在看筆記本的輔導老師說:「距離我的手臂被輾爆已經過了一年,要是我還想死的話我早就從醫院的頂樓跳下去了。這樣你還不明白嗎?」

         輔導老師盧克是個即將步入中年的大叔,看起來一點都不可靠,我真的很懷疑到底有誰在他的輔導之下能夠好好的重拾人生目標。

        「誰知道你的內心有沒有平靜下來呢?」老師裝模作樣的用原子筆戳他的下巴:「說不定只是把傷痛埋在最深處,假裝從來沒有發生過玩『藍鯨遊戲』這件事,接著和平常人一樣過日子。」

         我皺起眉頭:「然後呢。」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老師聳聳肩,他從老花眼鏡後方看著我:「但誰都不能保證你不會再度崩潰,跑去把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也弄爆之類的。」

       「我說過我沒事了。」我重申,然後從沙發上站起身:「如果沒有要談的東西的話,我想要去上課了。」

       「等等,路易。」老師突然叫住我,他剛剛輕佻的口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變為一種嚴肅:「你最近身邊的同學……有沒有在玩『藍鯨』的現象?」

         我遲疑了一下,內心的某處告訴我這種事不能亂回答,所以我斟酌了下用詞,才低聲回問:「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你很有經驗。」老師再次聳肩。

         我陷入了猶豫,要把克莉絲的遭遇告訴老師嗎?這是個簡單到不行的選擇題,把這個選擇丟給校內一百個人去抉擇,大概有九十九個會在現在、立刻、馬上告訴輔導老師。

        可是那又怎樣,當一個人真的有心想玩藍鯨,任何事情都阻擋不了他。因為一旦沈入那自殘與自我否定的地獄,即便是出動整所學校,用一些虛假的甜言蜜語哄騙都沒有效用。

         我想當那百分之一不會和老師打小報告的傢伙,然後看著克莉絲自生自滅。或許可以藉此彌補我心靈因為她的言語而受到的創傷。


         ——那你為什麼活著?


         我沉默了良久,才開口:「克莉絲。我記得她叫克莉絲·詩汀娜,隔壁班的。今天她的手綁著繃帶來上課,而且她最近的行為也很古怪。」

        「你們認識嗎?」

        「先前有在自然課同組過。」我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輔導老師認真在記事本上寫上資料,他向我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等等會把克莉絲叫來。」

         我緩慢的離開輔導室,一邊痛恨自己將克莉絲的情報提供給老師這件事,使我有種出賣同伴的感覺。我討厭這種情緒。

        「喂。」冷不防的驚嚇突如其來在我面前出現,才剛想到她,很明顯在翹課的克莉絲便盯著我邊說:「又碰面了,賈雷。我有事要說。」

        「這很顯然是妳自己靠過來的,不要說的好像巧遇。」我肯定是一臉不爽的吐槽。

        「我發現了一個東西,不過在說這之前。」她稍微彎下腰,這樣才能和我的視線平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剛剛才把妳的名字報給老師,想都別想。」事實上身為殘障人士唯一有的好處就是義肢隨時都可以拆來當武器,可是我穿著外套實在很難把義肢給解下來,所以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了:「怎麼樣,等著面對被輔導的人生吧。」

         克莉絲一句話也沒說,而這讓我免不得的不安起來:「幹什麼?」

         她的眼神毫無一絲光彩。

       「……你叫路易對不對。」

         就在我以為她要開始威脅我的時候,克莉絲卻冒出一個非常唐突的問題。

       「對。」我顫抖著回應。

         那瞬間我察覺到,克莉絲發現了我死都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秘密。那埋藏在心底最暗最噁心的地方,充滿罪孽和邪惡,令人作噁的秘密。

       「……我剛剛翻了手機的紀錄,你在這個地方的藍鯨群組中說過很多話,有好多人都因為你的鼓舞而下定決心去玩遊戲。」克莉絲抬起頭:「為什麼你不想死了?」

         我甚至說不出話,她的言語早已化作利刃,將我的身體割的千瘡百孔。


       「欸,為什麼,不去死?」


         我還正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把義肢拆下來,克莉絲又湊近了一點距離,然後陰森的說:「我有個問題……你的見證人似乎是這群組的管理人,為什麼他會容許你臨陣脫逃?」

        「閉嘴,那不叫臨陣脫逃,我只是在最後關頭脫離藍鯨的洗腦控制而已!」

         我們住同一個社區,念同一間學校,我早該知道克莉絲所在的藍鯨遊戲群組即有可能會和我先前待的一模一樣。

         所以她才會知道截肢前的我到底在藍鯨遊戲中做過什麼糟糕透頂的事,我有點喘不過氣。腦海裡本該一片空白,可是現在卻重複播放著那天在火車站的情景。

       「可是你不是不想活嗎?」克莉絲還在瞪著我。

       「我想活!」這簡直是違心之論,該死的謊言。連說出口都有種可笑的錯覺:「妳不要來煩我!」

       「不行!」克莉絲大喊,整個走廊都聽得見她的聲音:「你要當我的見證人,整個學校就只剩下你可以了!」

       「幹!」

         我冒著風險大吼一句,幸好過了幾秒沒有人跑出來罵我:「妳那麼想死的話,我有好幾個完美的自殺地點可以推薦給妳,譬如說學校五樓的那個陽臺,妳跳下去保證爆頭,血還會噴到那面塗鴉牆。」

        「……」克莉絲沉默了,她的雙眼直直盯著我,彷彿看向我靈魂的深處。

        「怎麼樣,或者是往學校後方走去海岬那裡,還可以一邊玩攀巖一邊被海浪吞沒,很好玩吧?」我覺得我越說越氣急敗壞,早些前的那種安全感早已蕩然無存,現在,我的全身上下都被扒光了,被看得透徹。


        「……對不起。」


         突然的,從安靜的空氣中冒出這句話。出現的很突兀,似乎不該在這種場合說出口。克莉絲後退了幾步,她的威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像個孩子一樣看著我:「抱歉。」

         她為什麼要道歉?過了一秒後,我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然後又在下一刻,我想起這一堂課是和克莉絲他們班合上的溝通課程。我必須和她趕到教室。

         我沒必要哭,我知道。

         可是看見克莉絲我就像被硬生生開啟了某個開關,那些拼了命也要忘掉的東西全都跑回來了。宛如惡魔般在我耳邊細聲低喃著我曾經做過的錯事,以及明明有機會可以挽回,卻什麼都不做的罪惡。

         克莉絲眼中展現的瘋狂讓我看見了我的過去,那天昏地暗的日子,那拿著美工刀細細刻著自己手臂,好像美勞課在雕琢黏土般,讓皮膚爆出血花,一邊呼喊著好痛,卻又一邊爽快地勾起微笑,暗喜著這番疼痛安撫了對於現實的絕望。

         假裝沒有聽見養父母的爭吵,假裝我從頭到尾都是孤獨一個人活在世界上。

         
         刻上一隻藍鯨,象徵自己所屬的目標,像那巨大的深海動物般,從最幽暗的底層潛伏出海面,然後擱淺於沙地,最後停止呼吸。


         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在低語不要救克莉絲,她和我踏上了一樣的道路又怎麼樣,那是她的決定,我根本什麼都管不著。除了像個抓耙子一樣把她的情報給輔導老師以外,我已經不知道我還能怎麼辦了。

         幫她當見證「藍鯨遊戲」完成項目的「見證人」嗎?

         不,想都別想,我不能再這麼做了。

         我和克莉絲回到了教室,我們遲到了,所以被老師唸了幾句,我坐到了小組的成員旁邊,並假裝沒看到他們好奇的視線。

         就在上課時間沒過多久,克莉絲馬上其他老師被叫出去了,估計是我的情報起了作用。我在位置上瞪著筆記本的空白內頁,完全沒聽見老師的話。

         義肢的接合處很痛,我知道這只是精神上的壓力所造成的痛感,但我實在無法忍受。

        趁著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時,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但上面卻有一則訊息——

         讓我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是他,他怎麼找到我的?明明搬家也換手機了?不是說好會幫我圓謊說已經在一年前死透了嗎?現在這條訊息又是怎麼回事!?


       『好久不見了,路易。我沒想到你還要繼續玩藍鯨遊戲,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克莉絲,是那傢伙,幹,是她弄到了我的號碼把我再次加入群組的!

         不,我不能現在回覆諾爾,他不知道我的狀況,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去玩藍鯨,好不容易安穩的生活下來了,好不容易終於沒有再做那些該死的惡夢了!

絕對不行。

         心目中最後一點對克莉絲的憐憫和同情也消失殆盡。


         我在生與死的夾縫間竭盡一切拼命力求生存,豈能被那種傢伙破壞掉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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